顾云熙摔在地上,全员静止了那么一两秒,羞愤让她止不住抽泣,爬起来就跑出去。
贺棠棠追在后面,后厨的佣人不敢抬头,沈姨也拉住梨子不准她往前凑。
唯独陆舟直男到令人发指,还在追问她:“你真的没有变心?”
比起顾云熙,他更在意的是小妹有没有乱搞男女关系,虽说恋爱自由是没错,但脚踏几条船这个尺度还是有点怎么说呢?
就算是知道望哥不会在意,他还是不想闹到被逼着两方必须站一方的地步。
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呐。
何秓绝望看天:“……”又是不小心欺负了女主的一天呢。
陆望拉过她试图离发疯的弟弟远点,眼风扫到那处暗含警告。
晚上吃饭,陆牧川提前有发消息告知航班晚点,并不能及时赶上节日家庭聚餐。
以陆望为首,其余的人都准时落座。
傍晚还有一抹黄昏挂在天际,归鸟偶尔啼叫。
餐桌上的菜色丰盛,香味飘远。食不言,是陆家常有的习惯。在今天尤为明显,六个人吃饭却只有餐盘和筷子碰撞发出的轻响。
何秓尽力不吱声,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突然间,梨子跑来抱住何秓的腿。
何秓端汤烫到手正贴在耳垂处缓解,这时低头看她。
梨子瘪着嘴说:“秓姐姐,你答应了的七点一起放烟花可不能食言哦。”
她巴不得立马起身,眨巴着眼还在犹豫。
“我也想跟你一起去,不过我先离桌好像有点……”
梨子不乐意了:“奶奶说我要是来打扰你就要揍我的,为了约定我都冒险过来找你了!”
陆望朝她瞥去,放话:“自家吃饭,没那么多规矩。”
何秓还装作难为情,捏住梨子的小脸蛋无奈道:“古灵精怪的那我们现在就走吧,绝对不失约。”
实则,一转身恨不得抱住梨子猛亲两口她肉乎乎的脸蛋,这小家伙来的可太是时候了。
身后有椅子被推开,顾云熙站起来,似乎已经不想再沉默下去。
顾云熙站起来依旧不依不饶:“何秓,你难道连家人都要继续隐瞒吗?你不累吗?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可以做到心安理得的搞乱自己的人生,然后让爱你的家人不断收拾烂摊子?”
陆清夹菜的动作停顿,然后放下筷子,浅浅喝了口茶。
察觉不对劲,贺棠棠头疼的看着两人,想拉平时温婉的小学妹坐下:“有什么事可以坐下来好好说,先吃饭。”
何秓像没听到,牵着梨子继续走。
顾云熙根本不打算就此停下,她跑去拽住那人的手腕:“你不要太情绪化!我只是想解决问题而已,你来艺术学院的事应该告诉他们。”
这话让陆舟听得懵懂:“到底怎么回事?”
一而再再而三的说教,真是令人作呕。
何秓甩开她的手,冷着脸:“你这真的只是想揭发我对未来人生不负责吗?”
“你生气了?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论坛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可是这样很多事匆忙就做下决定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何秓压根就不想理她,蹲下来摸了摸梨子的头:“你先去奶奶那里拿烟花,我大概十分钟后来找你。”
梨子看了看后面压抑沉重的顾云熙,又看了看面前温柔有趣的何秓,伸出小拇指小声约定:“那一言为定哦!”
“绝对不食言,挨揍了都来找你。”
“啊,要不你还是偷偷跟我走吧?”小胖妞靠近她耳边嘀咕,“这么大的人,还挨揍有点丢脸。”
何秓气笑,用力捏了下梨子的腮边,“放心,我会躲。”
小朋友被哄走了,她才重新坐会餐桌,陆望就在她左手边位置。
佳肴在桌,没有填饱的胃反复抽痛,连思绪都清醒不少。
她记起来,这一整天下来还没有正经吃过东西。
何秓喝了点果汁,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这里:“那我在这里跟大家说一声,我转专业了。像顾云熙说的那样,我从法大王牌学院转到艺术学院,没有任性也没有嫉妒谁,只是我仔细分析过后的做法,我自己想什么我自己清楚。”
果然这话一出,餐桌上的各位,神情各异。
“秓秓,你……太冲动了。”
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
顾云熙也被贺棠棠拉着坐下,稍一动作,有晶莹的泪从眼眶落下。
即便很小声,也能听到被压抑住的抽泣。
何秓寻声奇怪地朝她看过去,忍不住翻白眼,现在被戳穿秘密的人是她,面临说教的也是她。
顾云熙在那里哭个什么劲儿的委屈?
逐渐,餐桌陷入只闻呼吸的安静。
还是陆望淡淡开口:“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何秓猛的抬头,试图从他脸上的表情找出一点破绽。
然而,什么也没有。
陆望却知道了她心里的疑惑,他解释:“转专业的事不是小事,学校给我打过电话。”
“我就说呢,怎么进行的这么顺利。”何秓干笑一声,“我的事说完了,没别的事了我先撤哈。”
“坐下。”
她才起身,陆望扣住她的手腕。
力道很轻,却让她挣脱不得,暗自较劲无果,只好坐回去。
陆望说:“先喝汤垫胃,吃完饭再去玩。”
他的话再平常不过,陆清先拿起筷子给何秓夹了筷子青椒,使坏偏还要装作关心语气:“多吃蔬菜,补充维生素。”
何秓:“……”
她早饿得不行,烘焙时闹剧不停到现在为止,胃部的灼烧感强烈,即便这样她也没能吃多少,饿久了再吃会难受。
直到夜晚降临,端午节过去,陆叔叔也还是没有回来。
陪梨子玩了大半个小时的烟花,小孩子闹腾她也跟着疯,过后困得也快,倒头埋进鹅绒被。
睡得那就更快,大概是和女主对峙过的关系,梦魇也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何秓久久无法挣脱梦境的桎梏,只能沉进更深的回忆。
薛宝蝉死后到火化,是一天结束。
实验室收到上面安排的通知,给薛飞扬放假调养身体,实则是准备物色新的人才补住他的空缺。
薛飞扬拿好何氏夫妇给的最大一笔巨额封口费,经由陆牧川安排,出国留学继续深造。
他冷笑,消化完从那人嘴里听到的真相,大肆摔砸出租房里的所有东西。
整夜没睡眼眶红肿,血丝布满眼眶,头发凌乱,衣服脏污,活像恶鬼。
薛飞扬抱着骨灰盒喃喃自语:“别怕,哥哥帮你报仇。”
从被迷晕塞进行李箱开始,绳子捆太紧,她全身缩在黑漆漆的箱子里,疼得有那么几秒清醒,闷热下药劲儿太强又昏睡过去。
在地下室,她最喜欢的蕾丝小花连衣裙上沾了那团腐烂心脏上黏腻猩红的血,味道令人作呕。
小小何秓哭个不停,泪痕干了又湿,很不舒服,地下室的潮味、霉味,让她很想尖叫,可是薛飞扬哥哥在质问她:“为什么?我妹妹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害她?”
“哥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有害她!”
“妈妈爸爸我害怕,我害怕!”
小小何秓牙齿都在打颤,她害怕极了,妈妈说过遇到坏人要先冷静利用小孩子的优势先迷惑对方,再找时机逃跑。
可是她被五花大绑,身上脏得像个小花猫,封闭的地方完全找不到机会逃跑。
她终于熬过了害怕最强烈的时间段,薛飞扬哥哥悲痛欲绝地坐在地上,就那样看着她,眼睛里没有一点光亮。
小小何秓强迫自己冷静,渐渐地回想薛飞扬哥哥说的事,有什么东西从脑中一闪而过。
接着,她抬头就看到黑暗中,还站着一个人。
不知站了多久。
太黑看不清脸,马丁靴,瘦高个,视线一直黏在她身上,阴冷刺骨很不舒服。
唯一的灯泡,竭力亮起微弱的光,能照的范围面积很小,灰尘在光中飞扬。
她记起来了!
刚想说话,靠着的墙面消失,她依照惯性摔到地上。
好疼——
“呃……”
小小何秓趴在地上,雨水很凉,她一个激灵,低头发现绑住自己的绳子消失了。
她欣喜地站起来,指向角落,想告诉薛飞扬哥哥她没有害人。
随着墙消失的,还有所有人。
豆大的雨滴砸在脑门,小小何秓才发现,她站在通往福利院的小巷口,一头毛糙短发,穿着不大合身洗到泛白的衣服。这是大孩子们穿不了了的衣服,只要没坏,小孩子们可以继续穿。
裤子有破洞,是班级小团体欺负她,趁着将她书包丢进垃圾桶的间隙,小小何秓逃跑给摔破的。
弄坏了衣服还逃了最后两节课,她不敢回福利院,害怕院长妈妈拿教鞭打手板,一定会被饿肚子关小黑屋反省。
不知道是谁大喊:“院长妈妈,我找到何秓了!”
那么大的雨,小小何秓心脏都快跳出胸腔,想也没想,撒开腿就跑。
没有多远,她就被保安叔叔抓着胳膊拽进福利院,打手板掌心火辣辣的疼,院长妈妈骂得很大声,好多小孩子躲在门口看热闹捂着嘴偷偷笑。
关在小黑屋,她还是那身湿衣服,很冷很饿。
小小何秓缩在角落里抱住自己,雨还在下,淅淅沥沥。
她狠狠擦着眼泪:“不许哭!不许哭……”
醒来的时候是半夜,耳边仿佛还能听到雨声和水汽。
她在**坐起,愣了会儿,鞋子也没穿,开门跑到长廊另一头。
何秓小声敲门:“开门!”
笃、笃、笃。
笃、笃、笃……
连续不断,直到门后有脚步走近。
门才开一条缝,何秓就迫不及待从男人手臂下钻进去,一骨碌跳上床,熟练地盖好被子。
薄被还带着体温,她躺的很大爷,没一点深夜扰人睡眠的愧疚。
闭眼前还给他打了个招呼:“望哥夜深了早点睡,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