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必报。◎

76

孔如琢看着蒲又崇, 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恰好护士敲门换药,两人便心照不宣地分开,各自冷静一下。

小护士推着小车进来,看两个人一个倚在**, 一个站在窗户边。

有些惊讶:“都醒的这么早呀。”

孔如琢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来:“他昨天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小护士被转移了注意力, “主要是皮外伤,身体内的化学成分, 只要坚持服药, 就能自然代谢出去了。”

等小护士替蒲又崇上好了药, 孔如琢说:“我这两天要出去一趟。”

“出国?”

“我大哥突然回来, 有些事情在国外还没处理妥当。”

蒲又崇闻言, 抬眼看向了她:“什么事还要你亲自去。”

孔如琢翻个漂亮的白眼:“蒲又崇, 我第一次发现你这么啰嗦。”

蒲又崇嗤笑道:“现在就嫌我烦了。等我年老色衰,岂不是要把我扫地出门?”

孔如琢伸出一根手指,挑起他的下颌, 左右认真端详后, 给出了结论。

“你皮相和骨相都不错, 就算老了, 也会是个老帅哥。”

“那你呢?”

“我?”孔如琢微微一笑, 收回了手, “我是仙女, 仙女是不会老的。”

她说着, 站起身来,身上一袭素白的长裙,柔软地拂过他的手背。

蒲又崇指尖轻轻地动了动。

她走到门口, 忽然回眸, 对着他潋滟一笑。

眸中深深浅浅, 尽是明艳风情。

“蒲又崇,我离开的时候,你会为我牵挂吗?”

蒲又崇若有所思看她:“你不打算回来了?”

孔如琢轻轻在指尖一吻,鼓起腮来,向着他吹过一个告别吻。

“只是突然很好奇,听到这句话的人,是什么感觉。”孔如琢含笑道,“蒲又崇,这句话是你送我的,现在我原封不动还你。”

她从来睚眦必报。

蒲又崇之前装模作样,居然让她不要牵挂他。

那她现在,自然原样奉还。

孔如琢不等蒲又崇说话,已经随手将病房门关上。

楼下,司机等在门口,看到孔如琢出来,立刻上前替她将车门拉开。

孔如琢坐上车后,吩咐说:“去机场。”

蒲又崇送她的那架湾流G650停在私人机场,只待孔如琢一来便可起飞。

空乘引着孔如琢落座,孔如琢随手拿出手机扫了一眼,看到蒲又崇给她发来了消息。

蒲又崇:【我的感觉是,站着说话果然不腰疼。】

孔如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却没有回他的消息,只是将手机关机,递给乘务员。

“替我保管,等我回来再还给我。”

飞机起飞一瞬,失重的感觉笼罩。

孔如琢忽然想起那次,她和蒲又崇一道坐在驾驶舱中。

也是失重瞬间,他握住她的手。

视线凝视着舷窗外掠过的云层,孔如琢翘起唇角。

真奇怪,虽然刚刚离开,可她居然在这一刻,就开始想念某人。

-

桑班度同蒲来边界。

日光炽热,如同灼烧。

飞机缓缓降落,扬起大片烟尘,还未停稳,机舱便已经开启。

机上,勖北壬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跳了下来。

在尘土飞扬间,大步向前走去。

勖北壬身后,贝多芬呛咳几声,捂住口鼻,不悦地喊住勖北壬:“喂。”

勖北壬转过头来,不耐烦道:“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要我接你下来?”

贝多芬被噎了一下,换了语调,可怜道:“你以前都会扶我下飞机。”

“你自己也说是以前。”勖北壬毫无怜香惜玉之情,“你不走我走了。”

说完,竟是真的转头就走。

贝多芬:……

贝多芬不知道勖北壬发什么神经,却也不敢再拿乔,自己下了飞机,默不作声地跟在勖北壬身后。

天气热,她穿着条轻纱慢拢的裙子,走动间,两条纤细的腿若隐若现。

日光落在她长而浓密的发上,似是为她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

而她眉心微微蹙着,看起来可怜而动人。

勖北壬不过扫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看她追得太辛苦,连额上都渗出汗来,到底放缓了脚步。

贝多芬见勖北壬等她,连忙上前,有些委屈说:“北壬,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

勖北壬说:“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等我?”

“我走路一向这么快。”

贝多芬又想要说以前,可是想到刚刚勖北壬那样不给面子的话,到底咽了回去。

车子停在路旁,若是以前,勖北壬一定会先替她把车门拉开。

可这次,他只是站在车旁:“我就陪你到这儿了。”

贝多芬本来还在想理由甩开他,没想到他居然自己要走。

一时有些惊讶:“你不和我一起去猎场?”

“平常打打杀杀还不够?”

勖北壬嗤笑一声,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沉沉地凝视着她。

贝多芬被他看得不自在起来:“是你打打杀杀,我平常可没有动过手。”

“是,你没有动过手。”勖北壬又笑了一下,“小五,打猎没意思,不然我陪你去法国买新衣服?”

他不常用这样的口气说话。

贝多芬犹豫一下,还是说:“还是下次吧。”

勖北壬眸中的光闪了闪,熄灭了。

他垂下眼睛,忽然俯身,替贝多芬将裙摆上沾着的一枝野草摘了下来。

贝多芬下意识想要后退,勖北壬的指尖擦过她柔软的裙摆,到底将手收了回来。

而后他直起身来:“既然你这么想去打猎,那就去吧。”

贝多芬咬住下唇,眼睫颤了颤:“等下次,我一定和你一起走。”

勖北壬微微笑了一下,说:“好。”

他这样的眼神,要贝多芬忽然想起,她从孤儿院被带走的时候。

那时她很兴奋,却又有些害怕,因为领养她的人,穿得实在太好了。

她怕自己会被当做见不得光的玩具,可却又渴望着,能够脱离肮脏廉价的人生。

车子驶入一层层的门后,她见过最气派的房子门口,有个少年站在那里,头发理得短短的,眉目深刻英俊,却又有点痞气。

车子停下,她不敢下去。

他却上前拉开车门,对着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你是小五?我叫勖北壬,跟我走吧。”

可少年的光阴再好,他们终究还是长大了。

贝多芬动摇了一下,到底还是转身,上车离去。

车子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开去,勖北壬站在原地,看着扬起的烟尘,直到车子在视线中再也看不到了,这才收回了视线。

掌心中,那一株已经干枯的野草,被风一吹,轻飘飘地就要**了起来。

勖北壬手指动了动,像是想要挽留,却只是抬起手来,任由它吹入了风中。

他已经挽留过了。

最后一次。

可惜,还是没有留住。

-

车子穿过丛林,驶向细窄的小路,终于在无路可走时,停了下来。

车上,贝多芬已经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衣服,见车停下,问司机说:“这里经常有人来吗?”

司机是本地人,晒得黝黑,操着一口浓重口音的英语,结结巴巴说:“没有……这里偏……有狮子……有老虎,很危险没人来,你,我带你回去。”

危险正是贝多芬需要的。

她向着司机笑了笑,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下了车。

炽热而潮湿的空气,如同潮湿的布帛,一瞬间包裹过来。

在浓烈至令人炫目的日光中,贝多芬看到前方的树荫下,站着一个女人。

她身形高挑,上身穿着件黑色的背心,外面套着迷彩夹克,脚上一双军靴,被擦得干干净净。大概是太热,她将袖口卷起,露出一截粉雕玉琢的手臂,在这样原始的环境中,十分格格不入。

贝多芬向着她走去,她大概是看到了,漫不经心地用食指指尖,将鼻梁上架着的墨镜向下勾了勾,一双桃花形状的眼睛,似笑非笑望向贝多芬。

“你居然真的来了。”

贝多芬看着她,从她的墨镜,看到她的外套,还有她手腕上戴着的一只手表。

对于她的手腕来说,这块表实在有些大了,表带宽大,衬得她的手腕越发纤细,似是轻轻一握,便能扼断。

贝多芬视线落在上面太久,她轻轻一笑,嫣红唇间,雪白的齿如同编贝。

像是漫不经心,又似是炫耀地向着贝多芬抬起手来。

“你认出来了?这是又崇的表。”

她当然知道,这是蒲又崇的表。

贝多芬的脸色阴沉下去:“孔如琢,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戴了蒲三的一块表?”

居然这么容易就生气了。

孔如琢挑起唇角,笑盈盈道:“当然不止这个。我是有事想要问你。”

“什么事?”

孔如琢却不说话了。

隔着墨镜,贝多芬感觉到,她的视线正慢慢地扫过自己,像是想要看透自己的每一寸皮囊。

这样的注视,令贝多芬无端想起蒲又崇。

——他也有这样令人心里发寒的眼神,像是能够看穿一切。

贝多芬有些恼怒:“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

孔如琢听出她语调里的色厉内荏,忍不住笑了。

真有趣,不用自己多说什么。

她居然已经心虚了。

可这还不够。

所以孔如琢又笑了一声,向着贝多芬走近了几步。

在贝多芬警惕的眼神中,方才停下脚步。

孔如琢比贝多芬高出很多,站在贝多芬面前时,总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孔如琢知道,贝多芬很恨这种被人俯视的滋味。

所以故意,用玩味的眼神看着贝多芬,语调轻慢地说。

“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带枪来杀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06 21:34:10~2023-07-07 06:0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平平無奇的有錢人 4瓶;3809138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