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我同阿妈借住在牧民的帐篷里。灶台下面燃烧着羊粪球,泄露出的红光将我的脸映得非常温暖。

现在,我已经得到了一个确凿的消息,自己的确有过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我在想,她比我大五六岁。如果她还活着——她应该活着,她在什么地方?在杭州吗?她是做什么的?她已经成家了?有没有孩子?她长什么模样?自己不是一直想要个姐姐吗?这一切该不是梦吧?我的手在被子里用力地掐自己大腿,告诉自己这不是梦,这不是梦。我忽然又回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情。

那一年,我刚上小学二年级。我爸从西藏回北京探亲。一个中午,我们都在午睡,自己已经忘了是让一个什么样的梦给惊醒过来。我醒来就哭了。我爸吓坏了,问我怎么回事,做噩梦了吧,没关系的。我只记得那一会儿自己非常孤单,便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愿望。我说:“爸,爸,我想有个姐姐,我喜欢姐姐。”这个情景至今都在我记忆深处埋藏着。我爸听我这么一说,神色慌张,赶紧跪到**抱住我的头,说:“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你有的,你有姐姐。”然后,他再不出声了,我当时奇怪他为什么也要陪着我一起掉眼泪。

妈妈还在卡垫上翻来覆去。我把这件往事告诉了她。

“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你爸啦好像跟我说起过,他说他当时被你吓死了,他甚至怀疑你从什么地方听到过,可是你爷爷、奶奶都没有对你说过这件事。”

“爷爷和奶奶也知道吗?”

“他们当然知道。”

“他们见过那个女人吗?”

“见过。你爸啦说他们一起回过一次北京。”

“你们所有的人都对我隐瞒了这件事,而且一直瞒到现在。”我说,“你们也真够可以的。”

妈妈不说话了。我现在心里所想,就是要赶紧完成在西藏的工作,回到北京从父亲那里得到更确切的答案。自己甚至想到一定要设法寻找那个长久萦绕在梦里的亲人。

往事止不住一一浮现出来。几个个子高出我一头的男孩将我围在胡同口,他们问我有没有姐姐,我骗他们说有。他们说你姐姐是不是大眼睛很漂亮。我得意地说她确实好看。他们提出要我把姐姐带出来介绍给他们,否则以后就不会放过我。我答应了。后来,他们又截住我。我跟他们说了实话,自己根本就没有姐姐。于是招来了他们一顿暴打。回到家,爷爷和奶奶见我被打成那副惨样,问究竟和谁打架了。我什么也不说,只是吹嘘自己把对方也打得够呛。

我的心被妈妈说出的这些家庭朦胧的往事搅乱了。于是,第二天就和阿妈回到她住的地方。

阿妈和我从来都没有过这么多的交流。我们又聊了一夜家事,天一亮,我就背上行装离开了。

阿妈一直将我送到公路边。很快,我搭上一辆“东风”卡车,把行李往车斗里一扔,再用绳子拴牢。

阿妈说:“路上注意安全。我等你从阿里回来。你一定要来啊。”

我说:“放心吧。”

后视镜里,阿妈的身影被尘土遮挡住了。

自己向来对承受各种压力感到自信,但这一回我还是被家庭沉重的往事搞得精神涣散,心情无比沉郁。疲乏从心里从骨头里一阵阵冒出来。

我搭乘的卡车车况不好,是一辆几近报废的旧车,除了下山路跑得疯狂,一遇到平路和上坡,时速绝对在三十公里以下。车子始终晃晃悠悠的,如同一只破损的摇篮,又好像将自己置身在一家铁匠铺子里,任何地方都发出不间断的叮当乱响。迟缓的车速和噪音真是可以催人入睡,加上头天夜里同阿妈聊得很晚,车一开动,景色单调,脑袋昏昏沉沉直想打盹儿。司机对我这样坐在驾驶台里沉默的搭车人显然不满,我也尽量控制着自己的瞌睡,有意识地不断为他点烟,但我就是不愿意说话,只想静静地闭上眼睛。

到拉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司机问我把我拉到什么地方。我说找最好的宾馆。他说那就是拉萨假日酒店。我说假日酒店也太贵了,干脆去屋脊宾馆吧。

屋脊宾馆也是一家星级酒店,我想现在只有奢侈一下才能让自己得到安慰。

多少天没有洗过澡。住下以后,洗了澡,打电话叫餐厅送一碗汤面上来,吃过后就躺到**。这时我感到浑身疼痛,测试体温,没有发烧,就想这恐怕是跟自己心情有关。躺了躺,脑子里总有一天路上的山水景观在打转。睡不着,抽烟。开了电视,一个台一个台地搜索过去,自己也不清楚究竟要看哪一个节目。

我命中真的还有一个亲人,有一个姐姐吗?我想了她这么久,她真的就在这个世界上?她此时此刻在什么地方?她正在做着什么?自己依然沉浸在这件事情里。她在我的头脑中如何都挥之不去,那种欣喜和胆怯,这两天时时缠绕着自己。

电话响了。谁?铃声仿佛从遥远、神秘的地方传来。

我懒懒地接听。一个小姐细声细气地说:“先生,需要服务吗?”

“不要!”我挂断电话。

电视里正在播放“地球故事”,其中有几个青藏高原的镜头。我紧盯着电视看,画面外的解说却一句也没有听到耳朵里。半天,自己这才意识到用遥控板将电视的声音调出来,声音猛地被我调到最强,然后又渐渐弱下去直到静音。

电话又响了。我让它响,不接。也不是绝对不接,如果它能再响九声,我就接它。

一声,两声,三声,四声……果然,电话响到了九声,我接听。“先生,晚上好,要不要服务?”电话那边又是一个细声细气的女人。

“刚才不是说过不要嘛。”我故意问,“到底是什么服务?”

“那你看啊,先生,我们有头部按摩、足底按摩和全身按摩,全身按摩包括港式、泰式和日式。”

“日式是什么,泰式又是什么?”

“那先生,您可以试一试呀,很松骨很舒服的,强身健体呀,可以让您减轻高原反应。”

“我没有反应。”我说,“强身健体?瞎掰吧。”

“您可以试试呀。”

“算啦,你就直截了当说吧,有没有到位的服务?”

“您指什么到位?”她装傻。

“打炮,你不懂吗?”我说。

电话那边似乎不耐烦,“嚓”的一声挂掉了。

前几天在拉萨的宾馆里住了那么些日子,怎么没遇上这样的电话?我把这件小事匆忙过了一下脑子,结论是那几天自己晚上都在外面,回来已是下半夜了,所以即便有电话打来,房间里也没有人。长期一个人到处走,另外就是过早地学会独立生活,我习惯对身边的任何细节都不放过,如同一个地下工作者,这似乎已经成为自己的毛病了,至少一些朋友认为我有这个毛病。

这一觉睡得真是舒服,没有任何梦境出现,大概是自己从北京出来二十多天中难得的一次睡眠。刚醒来的时候,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分。拉开窗帘,明晃晃的阳光自上而下地洒满了房间,将零乱的床铺也照得热热的,散发着干爽的味道。看看表,已是上午十一点钟。我躺在**开始做一天的具体打算。这也是自己出门行走写作养成的习惯,就像每日的晨练或做功课。往往第二天的大计划要在头天夜里确定下来,而具体实施则在当天早起的**盘算清楚,然后迅速起床——行动。

昨天晚上因为身心疲惫,第一次放松了自己,没有对第二天和以后的日子作个初步计划。今后再也不能放松自己了,必须抓紧眼前的工作,暂且不要被扑朔迷离的家庭往事干扰。那么,我现在应该补课,粗线条计划:首先,撤离这家宾馆,换一家干净的招待所,自己经费有限,如此开销大的住宿今后将不再考虑。然后,争取今天下午到阿里驻拉萨办事处去,了解去往阿里狮泉河镇的货运大车情况,并且如有可能便确定后天离开拉萨走北线经措勤、改则和革吉前往阿里,此行计划将用掉一个半月时间,再到妈妈那里住半个月,共两个月。接着,今明两天继续休整,查阅有关地图和资料、设定重点采访目标,做好行前各项准备,包括按照下一步行走整理装备、换洗衣服、到邮政储蓄取钱、采购药品,给父亲和北京的朋友打电话,等等。

一切确认以后,我对自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作出如此完善的决策非常满意,于是迅速起床,连带洗漱又冲了一个澡。然后,为节约经费起见,抢在中午十二点以前把房间退掉了。

背着行囊走出宾馆大门,我不要出租车,径直到大街边上拦住一辆人力三轮车,把行李和自己往车上一搁,说:“不远,到牦牛旅馆。”

我已有四年没来拉萨,这个城市的变化非常明显,可是整体格局却没有多少改变。那些小街小巷,自己真不是吹牛,闭着眼睛都能走完。我要去的牦牛旅馆就在距离八廓街不远的一条狭窄的巷子里。

记得原先到牦牛旅馆所经过的巷子人粪遍地,臭气熏天。现在那些地方卫生管理非常严格,许多墙角旮旯容易引人屎尿的地方围起了铁丝网,或者在地面上撒了白色石灰以示洁净。城市新建了不少公厕,肮脏景象在今天的拉萨已经找不到了。这样的巷子里也是野狗聚集的地方,它们按照群体分段把守,每个群体都有它们固定的垃圾堆。现在对垃圾进行了城市化管理,不再暴露到街边,野狗自然就消失了,它们大都转移到乡下或远近郊区的寺院里。那些曾经游**的生灵终于找到了它们的安栖地,它们在宁静的乡村或趴在寺院每一处被太阳晒得温暖的石板路上,闭目养神,聆听着山间吹来的清风。

如今牦牛旅馆已经焕然一新,传统建筑上描绘着油彩,好像一个艳丽的新嫁娘。夏天游客多,我来得正巧,刚好楼下有一间退房,否则我还要扛上行李去找另一家。办完住宿登记,一个藏族姑娘拎了小木板上拴着的大串钥匙走到前头为我开门。

旅馆设在一户院落里。围绕着石板铺就的庭院,三面是一圈两层带回廊的房子。我进去的时候,庭院里晾晒着刚刚清洗过的被套、床单和枕套,它们在阳光下和卫星接收天线样的太阳能热水灶一同反射着强烈的白光,把阴面房子照得斑驳陆离万分明亮。空气里飘散着消毒液的气味,怎么闻都闻不到原先那股陈旧呛鼻子的酥油味儿。我对牦牛旅馆的第一印象很好,等进到我自己的房间后,心里就尤其满意了。没有电视和电话,**、地面和墙壁都非常干净,水泥地面上还有刚刚擦过的水迹,床脚下燃着藏香,真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服务员告诉我,要洗澡,可以到院子里的公共澡堂,不用再花钱,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热水。

人的心情好了便有了食欲。安顿下来,自己到街上找了家藏式西餐厅,居然还喝下两大扎啤酒。

吃过饭,先回旅馆休息,我想等下午三点钟以后再到阿里办事处联系车子,去早了人家还没上班。

昨天睡得久,中午也不想再睡,到西藏睡多了,脑袋就会莫名其妙地涨疼。自己散步回到牦牛旅馆的时候,见大门里边左右两面墙上贴着许多零乱的各色纸条,就无聊地打发时间一张张看过去。

纸条的内容大多是留言,有简体繁体中文,有英文,也有德、法、西班牙文,可见这家旅馆里住的都是五湖四海的游客。有些英文留言我也能看懂,全都是什么你来了我走了,我走了你来了,我们如何如何联系,哪里哪里风光很好,你应当去,我在哪里哪里等待着,等等。在这些纸条里有一类引起了我的兴趣,有男人写的,有女人写的,也有看不出性别的人留下的,时间有过期的,也有刚刚贴上去的,这是一些想要结识旅伴的字条。

我下意识地在字条中寻找有没有要去阿里的。看了一圈,还真是不少,不过大都已经过期。有些是国外、港台游客,我认为跟他们结伴走会生出麻烦。还有的是糙老爷们儿,我没兴趣。再有人家一对一结识异性伙伴,一看就知道要玩儿浪漫的旅行。另外,也有两三个女的想约一个男的走,显然仅仅是要那男人当保镖,我没工夫,而且出门在外的男人除非犯傻才会跟上几个娘儿们当保镖。但是,墙边上一张非常小的白纸引起了我特别的注意。看日期,那字条今天早上才贴出来,字迹粗犷,内容是希望结伴一位对西藏略有了解和兴趣的先生同去阿里,目的地是冈仁波齐,要求对方自备帐篷和睡袋,并且要求对方最好是从事文化艺术或历史地理职业的人。字条署名:39号房间。我有点儿兴趣了。一切都不谋而合,我觉得这非常有意思。冈仁波齐是自己阿里之行先要去到的地方,而且不是我的重点访问地点,约上一个大侠同行也并不耽误事,路上也少些寂寞。先不管那么多,反正自己并非当真,纯粹是好玩体验,为了不让别人捷足先登,干脆将这张纸条扯下来,并且打算立刻就去会会这位大侠。我觉得留这张字条的人同我有着许多相似之处,我们的旅行估计应当合得来。

手里捏着字条,慢悠悠地找到39号房间。敲门,没有应答。再重重敲门,还是没有动静,人不在。

我把字条揣进兜里回到自己房间,躺在**看地图和沈从文的《湘行散记》、《湘行书简》。我出门行走写作,除了地图还必须带上一本读物。看地图可以让自己冷静,而读一本喜欢的书,则能够打发掉行动之前显得漫长的时间。我的思绪随着沈从文的作品漂浮在六十多年前的沅江上,甚至已经在心里默默盘算,什么时候到湘西走一趟,用充满感情和趣味的眼光,精细地观望那里的人和事。我非常想写出一部新的《湘行散记》,但我深知要写成他那么好,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许多看似简单的事情,往往做起来又是最困难的,这一点,我深有体会,要么自己也不可能把一本读过十几遍的小小的《湘行散记》和《湘行书简》始终带到路上,它对我而言,几乎等同于《圣经》。

读读书,脑袋又显得沉重起来,我怀疑是中午喝了那么多啤酒造成的,于是便把被子扯到身上睡了。等到醒来时,时间已近三点。我赶忙出门到阿里办事处去。

办事处大院里里外外停着一些大小车辆。大车多,小车只有两三台。那些大车上装满了从拉萨往阿里运送的物资,也有从新疆经阿里运到拉萨的物资。人车熙熙攘攘,地面撒满了水果皮和碎纸、烟头。这里是从拉萨到阿里必经的起始站,因为两地之间距离一千六百多公里,八九天的车路,其中大部分道路经过广阔的无人区,往来人数又不十分多,所以客运服务至今也没有开通。但是近几年,随着西部的开发和自找苦吃的游客多去阿里,两地往来人数陡增。要去阿里的包工、打工妹、小姐、士兵、小商贩和游客全都集中到办事处找车搭乘,将这处原本门可罗雀的地方搞得门庭若市。当然,要去阿里旅游也有别的走法,花上万八千块钱,就可以包一台“三菱”吉普车来回过瘾,可是一般人却不愿花这个钱,他们还是要让自己辛苦一些,花去最多八百元,就能将自己这身骨肉,送到那个被称之为“西藏的西藏”——阿里。

好不容易才从一间屋子找到办理搭乘手续的负责人,他嘴上叼着烟,手上还夹有三支烟,两边耳朵上也夹着烟。他另一只手上拿着沓表格纸,急匆匆地进出着几个房间,身后跟着十多个要他办理搭乘的男男女女。

“你们再不要跟着我!跟着我有什么用,我说没位子就没位子了!”这个藏族负责人嚷道,“没有啦,没有位子了。要么你,你,你,坐车顶上行不行?明天再来,今天没有了,明天再来。”

看到这样的场面,我决定还是不要凑热闹了,另想办法吧。

来到大院外面,一辆一辆停着的大车问过去,就连五天以后出发的车都没了空位。正在我没有着落的时候,一个驾驶台上的脑袋探出来,问:“去阿里的,你走不走?”

“走走,我去阿里。”我高兴得不知所措,“驾驶台有座?”

“你几个人?”藏族司机问。

“就我一个。”

“一个座,有。”

“你要多少钱?”我问。

“路上吃饭你管几次手抓肉,按规矩给五百吧。”

“行。”我说,“什么时候走?”

“什么时候?马上。你走不走?”

“你是说现在就走?”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走嘛,要走就快点,不能再等了。”

“现在不行。要么明天?”这么匆忙上路是我的经验不允许的。

“那就算了吧。”藏族司机说,“不过你可以明天上午再来问问,我有几个朋友后天有车去阿里。记住了,不要到里面去登记。”

“记住了,谢谢你师傅。”

我心里对去阿里的车子有些谱了,就在街上逛了逛。忽然想起牦牛旅馆那个要约着到阿里的大侠,便赶去会他。

39号房间还是没人,我留下一张字条在他门上。又一想,不对,万一这人是个女的怎么办?就摘了字条。还是我来找主动些,否则让人家来找我,自己就显得被动了。

这会儿已是黄昏时分。本不打算行前再同拉萨的朋友联系,可黄昏的天色猛然使我感到莫名忧郁。一个人吃饭也太难受了。打电话。几位朋友迅速聚齐到一家酒店。

我一到酒店,果然是那位在八廓街开画廊的旺扎做东。这顿饭我吃得没精打采,酒也喝不下去,因为我的心情依然困扰在阿妈讲的往事里。

“达娃啦,你今天是怎么啦?怎么话也不说,酒也不喝?”那个警察朋友举着酒杯问道。

“没怎么呀。”我说,“来,喝酒吧。”

“不对吧,我看你是有什么心事。”警察朋友说,“噢噢,对啦,旺扎啦,那天那个画画的女人见到了没有?”

“什么女人?”旺扎问。

“哎,你这老兄是怎么搞的?就是那个达娃啦看上的。”

“那是开玩笑的。”我阻止说。

“哎,达娃啦,这就是你虚伪了,我看你当时的样子可不是开玩笑。”警察朋友说。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我现在都忘了她长什么样儿了。”我说,“来,还是喝酒吧,我敬一下旺扎啦。”

旺扎端起酒杯,漫不经心地对警察朋友说:“噢,你说那女的,她一直没来。”

“来,喝酒。”我岔开话题,又举举杯子。

“没事吧达娃啦。”旺扎说。

“瞎闹。”我说,“没事。喝酒!”

我们一饮而尽。自己和大家的情绪渐渐高起来。

拉萨的夜雨又下来了。我借用朋友的手机给爸爸打了电话,仅仅是报个平安,多余的话也没说。大家又继续坐坐,不久便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