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回到宾馆时,帅真真什么也没有想,就径直打开了房门,走了进去。就在这时,两个男人跟着也走了进去。
帅真真刚要说话,其中的一个男人用一只手指放在了嘴边,示意她不要说话。
当他们走到客房中间时,帅真真才喘了一口粗气,“怎么会是你?”
“不可以呀?”其中的一个男人小声说道。
说话的人,正是那天晚上在金州请帅真真吃饭的她大学同学庄欣怡的老公马舒。
马舒把另外一个人向帅真真做了介绍,那个人叫张觉,是马舒的朋友。然后他主动走到窗前,把窗帘拉上,才坐到床边。
帅真真虽然已经解除了武装,可她还是感觉到莫名其妙,“你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了?”
“我怎么就不可以来呀?那天晚上,咱们一起吃饭时,你说到的情况,让我和庄欣怡回到家后好长时间没能入睡,我们越想越觉得怕你会出什么问题。她对你这个人是了解的,她说你绝不是一个知难而退的人。”
帅真真打断了马舒的话,“你看庄欣怡说的,我也不是她原来想象中的那种人了,都磨炼出来了,办不了的事,也不会那么认真。”
“帅真真,我的这位朋友叫张觉,在市税务局工作,是我和庄欣怡多年的好朋友。”
帅真真早已经与他握过手,此刻,便向对方点了点头。
“庄欣怡和我商量帮帮你,目的就是不想让你有什么麻烦。你知道我们这座城市不大,也不像你们那里那样开化,弄不好,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不久前,就在我们城市东部的一座水库边上,发现了一具尸体,等到案子破了才知道,那是一个来要债的人被人害了。因为案子破了,才知道了真相。”
帅真真渐渐地紧张起来。她把她到金州之后遇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马舒接着说道:“你是在明处,人家是在暗处。就算是你在这里再待下去,怕是也很难见到他。你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还不一定安全。”马舒看了看张觉,“我和张觉陪着你去见高强,到时候以我们为主,我们以查他偷漏税的名义与他接触。我们与他接触上之后,你再出面。”
帅真真吃惊地抬起了头,她认真地看着马舒,这是她连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她之所以想留下来,那是因为她越来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金长永的异样表现,更加坚定了她把问题弄清楚的决心,至于留下来究竟应该怎样去操作,她还真的没有太认真地想过。
第二天上午,帅真真正准备出门,她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来电显示,也没有想起来那是谁的号码。是因为马舒昨天晚上那席话,加重了她的警觉,为了不让更多的人知道她此刻的行踪,她没有去接这个电话。电话铃声锲而不舍地响着,帅真真干脆把手机放进了包里,匆匆忙忙地走出了宾馆大门。
她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还同样是锲而不舍。她看了看来电显示,又一次将手机放进了包里。她朝着出租车站走去,可还没有等到出租车出现时,手机又一次躁动起来,她无可奈何地接通了。
那一刻,手机中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帅真真一下就听出那是罗雪云,她马上问道:“阿姨,怎么会是你?刚才那两个电话也是你打的吗?”
“是我打的,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罗雪云从来就没有亲自给她打过电话,这自然会让帅真真有几分吃惊。
“阿姨,有什么事吗?”帅真真着急地问道。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我听鲁一鸣说你出差去了金州市,是去调查一桩什么案子。他说他对你的安全有点儿担心,我也跟着担心起来。我就是想叮嘱你,早一点儿回来,遇到事情不要太较真。这个年头有许多事情是不能太认真的,太认真了,弄不好会把自己搭进去。”
“阿姨,没有那么严重。鲁一鸣是怎么和你说的,让你这么担心?没事,事情有一点儿头绪,我就会回去的。”帅真真又想起了什么,“阿姨,你的病好了吗?”
“好了好了,你们不用为我担心。你早点儿回来。”
挂断电话后,帅真真站在那里有些发呆。一辆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她并没有上车。她转过头去,向另外一个方向慢慢地挪动着脚步。
这一刻,她的心里反倒有些乱了,是因为刚刚接到的这个电话。她有些担心起来,会不会是鲁一鸣有什么事情,他妈妈才把电话打了过来,却又不便于明说。她越想越担心索性掏出手机,给鲁一鸣打了过去。
鲁一鸣接到电话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回来了吗?”
“还没有。”
“怎么还不回来?我不是说了嘛,实在不行就先回来再说,回来后再向领导汇报,让他们决定应该怎么办。”
“你没有什么事吧?”帅真真打断了他的话。
“你是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事?我挺好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很快就回去。挂了吧,我这还有事呢。”
“唉唉唉,你别说半句话,你问我没有事吧,是什么意思?”鲁一鸣还是觉得帅真真的话有些奇怪。
帅真真本来不想把罗雪云给她打电话的事告诉他,但是为了节省时间,她不得不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了他。
几分钟后,她坐进了一辆出租车。
她接到了一个短信,那是马舒发给她的。
出租车停在了高强的家具厂门前,她下车后径直往大门口走去。还没有等她走进大门,就有两个人走了出来,拦住了她。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时,根本就没有遇到过的拦截。她无奈地站在那里,正当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时,马舒从厂区里走了出来。
帅真真跟着马舒走进了一个十分简陋的房间,那显然就是高强的办公室。透过这间办公室,能看见里面还有几个房间,摆着几张办公桌。一眼看去,都同样简陋。高强坐在张觉的对面,他们的表情是严肃的。
帅真真并没有与高强搭话,只是随便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那一刻,那种情景与那八千万元的合同在帅真真的脑海里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同时又在她的脑海里画出一个又一个大大的问号。
高强的头低到了胸前。
其实,帅真真并不知道此刻高强已经就范。
高强本人远没有像他的名字那样高大而坚强。
帅真真还没到,马舒和张觉就提前来到了这里,那时,高强仍然不在厂内。马舒让办公室里的其他人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是市国税局稽查处的人前来调查他的家具厂漏税的问题,让他马上返回厂内,配合调查。
高强根本就没有怀疑这件事的真假,没过多长时间,就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办公室。
张觉真的亮出了自己国家税务局工作人员的身份,从而彻底解除了高强的武装。
“我们是市税务局税务稽查处的。我们接到了举报,你曾经做过一单八千万元的家具生意,我们怀疑你涉嫌偷税漏税,希望你很好地配合我们的调查,把问题搞清楚。”张觉不愧是一个税务人员,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在行的,也颇具震慑力。
高强一下子站了起来,两手抱头,给人以仿佛是想说又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说起的那种感觉:“我我我,我他妈的哪有能力做那么大的生意呀?如果能做那么大的生意,我还至于像现在这个样子吗?”
“那你与秀水市东方贸易公司签订的八千万元的家具合同是怎么回事?”张觉站了起来,更加严肃。
“嘿嘿嘿,哪有那件事呀?那都是误会,都是误会了。我现在这个所谓家具厂就是一个手工作坊,哪能接那么大的订单呀?”
正在这时,帅真真走了进来。
高强看到帅真真了,马上回避着她的目光。
那天,当帅真真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之所以撒腿就跑,是因为他提前知道有一个年轻女子会来找他调查那笔陈年老账。他明白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根本就见不到自己,那样也就了结了。因为对方已经将那笔损失提交到会上研究,将以“计提坏账”的方式加以核销。他已经接到过一个电话,他所得到的准确消息是帅真真已经离开金州市,返回秀水。
此刻,他根本没有想到帅真真会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高强崩溃了。
“我当初是与秀水东方贸易公司签订了那样的一份合同,可是后来因为对方那边发生了变化,合同就无法履行了。我的公司也早就不存在了。我现在这个家具厂是我后来办起的手工作坊。”
“这么说,合同是真实的?”帅真真问道。
对方并没有回答。
帅真真又一次追问。
高强还是默不做声。
“林伟凭什么能与你签订下那么大一笔合同?凭什么?”帅真真问道。
高强终于说出了一个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震惊的秘密:当初林伟是在喝得酩酊大醉之后,由高强带着去了一家他提前预谋好的家具公司的生产车间转了一圈。半个小时下来,林伟竟然没有看出任何破绽,合同却是在一家宾馆里签订的。而华丽家具公司是他为了签下这笔订单,临时注册的公司。
帅真真早就听说过林伟的无能,可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像这样大的骗局,竟然能在他的眼皮底下这样堂而皇之地得逞,这太不可想象了。这无疑是对他们这样一个偌大规模的国有企业管理工作的莫大讽刺。
帅真真想哭,她甚至是想哭出声来。
但她不能哭,她不能在这一刻显现出女人情感的脆弱。她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她抑制着自己思维的泛滥。
她又一次理智地问道:“合同签订后,对方打到了你的账上多少钱?”
“他先期支付给我两部分钱,一部分是定金八百万,还另外付给我七百万。”
“他为什么还要付给你七百万?”
“我告诉他我还需要添置一些设备,流动资金不够用的。他就答应了。”
“到现在为止,他一共打到你这里多少钱?”
“就是这些,再没有了。”
“这笔钱,你一分也没返还给他?”
“那八百万元的定金是不应该返还的,是他违约在先。”高强理直气壮地说道。
“什么叫他违约在先?你如期将货物交给了他?”
高强默不作声了。
“看来,不仅仅是你违约在先,你还涉嫌合同诈骗,合同本身就不合法。”帅真真理直气壮。
半个小时后,帅真真和马舒,还有张觉一起离开了那里,高强无奈地跟在他们的身后。他们一起坐进了马舒开来的车里,向一家家具公司驶去。
就在他们走下车,正要朝那家家具公司的大门口走去的时候,高强撒腿就跑。马舒和张觉并没有去追赶,他们都站在原地没有挪动一步,只听马舒朝着高强逃跑的方向喊了几声,并没有任何效果。
马舒看了看张觉,张觉也看了看他,两个人会意地一笑。帅真真这时仿佛才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这一幕的发生,其实,早就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马舒说了声:“上车。”
半个小时后,他们三个人一起回到了宾馆。
马舒三下五除二,将一支录音笔交给了帅真真。
这时,帅真真才真正地明白了马舒不愧为也是干自己这一行的老手。
马舒说道:“即使发现了他可能涉嫌合同诈骗,我们也没有任何理由限制他的人身自由。所以,跑了,正好让我们下了台阶。我们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我们需要的就是证据。”
帅真真有几分激动,“走吧,我请你们吃饭。”
“还是免了吧,你马上就走,时间长了怕会有麻烦。我们已经是打草了,不能不想到会惊蛇。”张觉说道。
马舒接着说道:“说得对,这个忙,我们也只能帮到这里了,剩下的只有你自己去办了。把东西带上,我们马上送你去机场。”
帅真真匆匆忙忙收收拾了一下东西,随着他们离开了宾馆,直奔机场而去。
帅真真坐在马舒轿车的后排座位上,与坐在前边的他们两个人聊了起来,“我从内心里感谢你们,你们比我自己想得周到。将来有机会去秀水,我一定热情地接待你们。”
“那自然。今天拿到手的东西,对你来说肯定是有用的。”马舒说道。
“林伟说八千万元都打到了这边的账上,而高强的华丽家具公司已经不存在了,所以才有理由让这笔钱成为坏账。可高强却表示,从来就没有那么多钱打到他的账上。当然我们不能全听信今天高强说的话,但是我可以肯定地说这里面是有问题的。”帅真真说道。
“帅真真,依我看,你们这个林伟如果不是弱智的话,就一定是有预谋的,他就是要预谋这样做。不然,真是没有办法解释眼前的这一切。”
“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问题是林伟有没有主观故意,我们是无法证实的。”
“高强现在的家具厂确实就是一个手工作坊。”马舒说道。
“我还想去你们金州市工商局,看看高强所谓的华丽家具公司是不是真实地存在过?如果存在过,说明至少林伟确实还是与高强打过交道。否则,那问题就更加严重了。”
“去工商局的事,我来做吧。”马舒说道。
赶到机场时,下午四点钟将要飞往秀水的航班像是正在恭候着帅真真的到来。她买完机票,办理完手续,与马舒和张觉告别。
就在乘务员提醒人们将手机关掉的时候,她才发现她的手机早就没有电了。因为走得匆忙,充电器也落在了宾馆里。
31
金长永接到了一个电话,那是公司安全生产监督部部长吴山打来的。打完电话不久,吴山就走进了金长永的办公室。
一条三千吨的远洋捕捞船“中江一号”在非洲海域沉没了,沉没的原因还没有搞明白。这条船正是丛世南的中江渔业公司的一条捕捞船。
这种捕捞船常年在海外作业,常常是几个月才回国一次。
吴山走了进来,还没有坐下,便看到了金长永的脸上那焦急的表情。
“你去把贺总找来。”
还没有等他的话音落下,贺传胜已经走了进来。显然,他同样也知道了这件事。
“金董,我们需要马上研究一下应该如何应对。”贺传胜还没有坐下,便说道。
“丛世南知道了吗?”金长永问身边的吴山。
“我没找到他。”吴山回答。
“想尽一切办法,必须找到他。”金长永吼叫着,又转过脸来向贺传胜发问,“你也不知道他死到哪里去了?”
“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金董,不管暂时能不能找到丛世南,眼下我们必须马上向安全生产监督部门报告,必须马上报告。”吴山强调。
金长永再没有多说什么,他想了想,“贺总,我看咱们还是先召开一个公司经理办公会,把事情向大家通报一下,先听一听大家的意见。”
半个多小时后,会议开始了。会议十分简单,因为最早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吴山一个人。吴山也只能讲出他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那是“中江一号”大副赵世成在事故发生的那一刻,用国际海事卫星电话告诉他的。在此之前,他曾经给丛世南打过电话,根本就联系不上,他又把电话打给了金长永,他的手机正在通话,他最后只好打给了吴山。当他与吴山通上电话的那一刻,船马上就要沉没了,赵世成正在和船员们一起逃生,没有说几句,也就把电话挂断了。
有限的信息,无法让参加会议的人们做出什么科学决策。会议只好草草收场。
吴山明白什么样的事故,应该在多少个小时内必须向上级主管部门报告。
走出会议室后,吴山紧跟着金长永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金董,尽管我们对事故的情况还不是太了解……”
“不要再说了,暂时就这样。有什么情况马上向我汇报。”金长永显然知道吴山还想说什么,他马上打断了吴山的话。
吴山悻悻地走了出去。
贺传胜随后马上走了进来,“金董,这件事马上就会传得沸沸扬扬,我们如果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等待着,怕是会相当被动。我的建议是,马上向上级机关汇报。我不是指吴山说的仅仅向安全生产监督局报告,而是应该向上级机关全面汇报。”
“你说怎么汇报?眼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怎么汇报?”金长永气哼哼地说道。
“这不算什么问题,我们目前了解多少情况就汇报多少情况,有了进展时再补充嘛。”
“如果事情……”
“金董,没有什么如果。船肯定是沉了,哪还有什么如果呀?如果有如果的话,那就是赵世成在开玩笑,这几乎一点儿可能都没有。他果真要那样做的话,是需要承担传播虚假信息的法律责任的。”
“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呢,就凭着他的一个电话,就把我们自己弄得满城风雨。”
“很快就会满城风雨的。你以为刚才开过会之后,还会保住密吗?那怎么可能呢?”
贺传胜最终也没有说服得了金长永,也悻悻地走了出去。
上午整个办公大楼里还算是平静的,金长永的心里却是波澜起伏着。他不知道这些天来怎么会让他遇到这么多的烦心事。
此刻,应该怎么办呢?
金长永走到办公室那偌大的窗前,向外看去,海关那高大的钟楼又一次映入了他的眼帘。下意识之中,他又一次想到了丛世南,只有他出面才行,只有他才更了解中江渔业公司的情况,也只有他出面才能把沉船的事弄明白。
想到这里,他走到了办公桌前,拿起了座机,试探着又一次拨起了丛世南的手机,依然是关机。
就在他放下电话的那一刻,电话立刻响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抓起了电话,电话是他儿子金小波打来的。
金长永没有好气地说:“有事吗?有事就快说,我这里正忙呢。”
“爸,是不是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算了。”金小波准备把电话挂断。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金长永的态度缓和了一些。
“爸,你能不能再给我准备些钱?我买房子的贷款办不下来。”金小波羞羞答答地说道。
“你太不像话了!办不下来,就不买!”金长永大声吼道。
他主动挂断了电话。
金长永的身体在颤抖着。他慢慢地坐到了办公桌前的椅子上,闭上了眼睛,身子向后靠去。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金小波的形象。金小波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对这个儿子的爱远远地超过了对女儿的爱,可是这种爱常常都是用金钱来表达的。这已经不是儿子出国留学以后的事情,在此之前,早就是这样,眼下已经无力改变这种现状。金长永曾经想过应该找一个机会去澳大利亚看看儿子,看看他在那里究竟干些什么,是不是真像他说的那样,真正地把精力都用在了学习和开办的那家棋牌室上,可是一直就没有找到那样的机会。更主要的是他放心不下对公司的控制,他非常担心他出去久了,公司内会发生大的“地震”。
自己在还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马上就要步入六十岁了,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什么呢?金钱用到子女的身上,不才是有价值的吗?
想到这里,他又重新拿起了电话,给金小波拨了过去,那边根本就没有人接听。
距离刚才召开的那个会议还不到一个小时的工夫,公司办公大楼内便嘈杂起来,声音越来越大。金长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起身把身子探出门外向走廊看去,走廊里有不少人正朝他的办公室走来。那些人的情绪是激动的,金长永已经猜出是有人把刚才会议的内容透露了出去,显然是遇难船员的家属们跑来了。
这时,已经有很多人听到了嘈杂声,就在金长永办公室旁边办公的贺传胜走了进来,接着又有不少人也跟了进来,帮助金长永招架着。
事情还好,因为到此刻为止,公司的任何一个人都不知道,究竟有没有人员伤亡。当金长永把这些情况向来人说明白的时候,那些家属们的情绪总算是得到了暂时的慰藉。
二十多分钟后,遇难船只的家属顺从地转移了现场,去了办公大楼的会议室。金长永临时指派公司纪委书记边广志牵头负责做他们的安抚工作。
就在这天下午,去杭州的金长来打来了电话,他把去杭州寻找丛世南的进展情况告诉了金长永。
那天晚上,金长来走出萧山机场,直接坐进了出租车里。也不知道经过了多长时间,出租车停在了位于西子湖畔的一个高档花园小区门口。
走下车后,金长来走进小区,非常顺利地找到了丛世南曾经领着他来过的那处住宅。站在那幢楼的楼道门外,不管他怎么按动门铃,都没有什么反应。这时,一个住在楼上的居民正从里边出来,金长来借着这个机会走了进去。他直接走到三楼的一号门前,无论是按动门铃还是直接敲门,房间内都没有反应。他彻底失望了。
他朝楼下走去。
他不忍心就这样白来一趟,他坐在小区内通向丛世南家必经之路的小道旁,毫无目的地呆坐着。
就在这时,一个女孩儿走了过来。她并没有注意到金长来的存在。金长来慢慢地辨认出那个女孩儿就是丛世南的第四任妻子李琳,他曾经在她家里见到过她。李琳迈动着轻盈的脚步与身边的一个年轻小伙子有说有笑地朝楼道门口走去。她用右手挽着那个小伙子,俨然像一对恋人那般亲昵。
这种意外发现,让金长来既兴奋又沮丧,兴奋的是他总算是没有白来,总应该能从李琳这里了解到一点儿丛世南的去向。沮丧的是面对眼前这一男一女携伴而行,作为丛世南的朋友,如果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那会让她怎样地尴尬呢?
金长来坐在长条椅上,点燃了一支香烟,慢慢地抽了起来,一边抽一边思考着应该如何应对这个并不算大,但必须不能搞砸的小事。几分钟后,他终于悟出了一个道理,决不能因为自己的冒失而让李琳尴尬。
他明明知道与李琳一起走进她家的那个小伙子当天晚上十有八九是不会离开那里的,可他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坐在那里等着那一时刻的到来。
快到晚上十一点钟,他才放弃了在那里的守候。
第二天上午还不到六点钟,他就早早地从宾馆赶到了那里,在那里来回踱着步。上午九点多钟,机会终于来了。李琳一个人穿着睡衣走下楼来,朝垃圾箱的方向走去。
金长来走上前去,挡在了李琳面前,她先是一愣,接着便反应了过来,她语无伦次,“怎么会是你?你怎么来了?”
“公司有事想找丛总,可就是找不到。正赶上我出差来杭州,顺便想到家里来看一看他。”金长来小尽翼翼地说道。
“他不在这儿,早就回秀水了,都已经很长时间了。”李琳慌慌张张地说道。
“那我怎么才能找到他呢?”金长来特意想把问题简单化,而避免上楼让她尴尬。
“我再给你一个他的电话号码,你想办法和他联系一下看看。如果再联系不上,我就没有办法了。”李琳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
金长来记下了那个电话号码,就表示要走。
这时,李琳才像模像样地说道:“怎么就不上去坐坐了?”
“就不上去了,我还有事,时间挺紧的。”
金长来匆匆忙忙地离开了那里。
此刻,金长永马上问道:“你打过那个电话吗?”
“打过了,还是关机。”金长来回答。
“那怎么办呢?”金长永仿佛是在向对方提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金长来以为是在问他,“我还是在这里等一等。”
金长永马上吼了起来:“你弱智呀?你在那里等什么?你等菜呀?你想那个小女子肯定是知道他的行踪的,她如果没有把握的话,敢领着一个小白脸回家鬼混吗?他们才刚结婚多长时间,她不要命了?”
那一刻,金长永那样吼叫着,绝不仅仅是因为金长来想留在那里继续寻找机会这样一个简单的原因,更是因为他的焦头烂额和内外交困。
不知道又过了多长时间,金长永拨通了中江渔业公司财务部的电话。
电话不停地响着。
32
这些天来,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依然在纠缠着李大钟。
那天,他的哥哥被推到了手术台上。当医生把他的腹腔打开之后,远远要比他们预料的严重得多,癌细胞已经广泛转移,根本就不可能手术了。医生无奈地又将刀口缝上。
那天上午,李大钟一直就待在手术室门外。李家胜也待在那里。
已经过了中午,李大钟临离开医院之前,问李家胜:“那件事,你准备怎么办?”
“我必须讨到一个说法。”
“你想讨到什么样的说法?”李大钟有些无奈。
“我初步考虑运用法律的手段,将城关区公安分局告上法庭。”
“你的意思是通过行政诉讼民告官?”李大钟不温不火地问道。
“我知道想与他们打官司太不容易,可这样忍气吞声,我做不到。我等于随随便便地被他们鱼肉了一把。”李家胜的情绪有些激动。
李大钟沉默了一会儿,“如果不想这样算完,就应该从这里下手,不能与穆晓飞纠缠谁是谁非的问题,那一点儿意义都没有。我已经感觉到穆晓飞这样做,很可能是有意识地针对我的,可这只是感觉而已,我根本就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持我的这种感觉。不过,可以完全抛开我刚才所说的这一切,直接状告城关区公安分局。”
“穆晓飞是与公安局的人串通好了的,就这么简单,明眼人一下子就可以看清楚。”李家胜十分肯定。
“很可能不像说得那么简单,你还没出来之前,我去找过钱小阳,正好赶上穆晓飞也去他的办公室找他,我当时感觉到他们之间根本就不认识。我好像并没有感觉错,如果他们是演戏给我看的话,不会演得那么像。”
李家胜并不赞成李大钟的判断,李大钟也觉得自己的判断似乎有些矛盾,可这都是他的最真实的感觉。
那天,李家胜把一纸诉状递到了城关区人民法院的行政诉讼厅,法院当即受理了这个案子。
李家胜把法院受理了这个案件的事告诉了李大钟。
李大钟明白,要打这种官司,必须是举证倒置。可问题是有人既然能够把白的说成黑的,那他们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还不到一个星期,李家胜就接到了法院的通知,告诉他第二天开庭。
第二天上午,李家胜是在李大钟的陪同下走进法庭的,只是李大钟坐在了旁听席上。其实,旁听席上并没有多少人,只是多出几个记者而已,因为这是一起直接状告公安局的案子,因而还是引起了媒体的关注。
城关区公安分局是由他们的办公室主任齐兵作为代理人出庭应诉的。
李家胜亲自出庭,状告对方不当作为。
开庭还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法庭调查和质询等程序。
法庭上出现了让李家胜与李大钟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情景——齐兵竟然在法庭上出示了穆晓飞被打伤的X光照片和他在医院里住院的病志资料。齐兵表示,李家胜已经对穆晓飞造成了事实上的伤害,城关区公安分局对他做出了行政拘留的处罚并无不当。
李家胜当场质问,既然并无不当,那为什么会在对自己的羁押还没有期满的情况下就解除了拘留?
对方同样能够自圆其说,那是当事人,也就是受害者去公安分局表示不会再追究当事人的责任,这才让李家胜得以提前被解除拘留。
李家胜提出延缓宣判,法官答应了。
走出法庭的那一刻,有几个记者围了上来,李家胜根本就没有心思回答他们提出的任何问题,匆匆忙忙地离开了那里。
刘林依然像上次去公安分局时一样,一直坐在车里等着李大钟和李家胜他们走出法庭。当他知道了对方在法庭上出示的证据时,他后悔极了,为什么没有把那天穆晓飞去钱小阳办公室会面时的录像带来呢?
想来想去,那是因为他们所有的人,都没有把这件事想象得这样严重,包括李大钟也是这样,他只是意识到问题并不会那么简单,可他并没有意识到会复杂到这种程度。
回到钢铁集团办公大楼之后,李大钟越想越觉得问题的严重。他把刘林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问起了那天去城关区公安分局的情况,接下来他又向刘林做了详细的交代。
距离第二次开庭还有两天时间,那天傍晚,李大钟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听到那个人说话的声音,他感觉到仿佛与打电话的人打过交道。没有等李大钟做出什么反应,那个人就主动地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他正是城关区公安分局局长钱小阳。
这让李大钟感到十分意外,钱小阳显得十分客气,这就让李大钟更是多出了几分防范。钱小阳主动表示,想在当天晚上约他出来坐一坐,也算是交个朋友。
那一刻,李大钟根本就不知道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他更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便有意识地放慢了说话的节奏,一边应付一边思考着,最终他告诉钱小阳看看晚上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安排再说。
放下电话后,李大钟皱紧了眉头,低头思索着。
刘林走了进来。李大钟把刚才钱小阳来电话的事告诉了他,顺便问了问他是什么意见。刘林当即表示,还是应该赴约才对。虽然明明知道他是别有用心,但如果不去,并不知道他的用心何在。
李大钟也认为应该刚柔兼之。去,总不至于有什么生命危险。
晚上,李大钟按照约好的时间,走进了钱小阳提前订好的“江天一色”大酒店的一个房间。
与这样一个人打交道,绝不是李大钟的特长,他是不太善于将自己内心的东西深藏而逢场作戏的。可他还是以出奇的抑制力,交上了一张让他自己满意的答卷。整个房间内除了服务员小姐来来往往之外,只有他们两个人。席至正酣,钱小阳才慢慢地将心中的秘密吐了出来。他希望李大钟做好李家胜的工作,不再把这场官司打下去,希望李家胜马上撤诉。
原来,钱小阳已经感觉自己身上的巨大压力。他知道如果再次开庭,对他本人是没有任何好处的。第一次开庭之后,他是相当高兴的。可是没过多长时间,他的情绪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市政法委书记钟健早就知道李家胜已经把城关区公安分局告到了法庭。他没有权力过问这个案子的审理情况,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他对这件事情的关注。自从那天李大钟见过他之后,他就格外关注起这件事来。那天,他让自己的秘书打电话找到了李大钟,让李大钟再提供一些他所了解的相关情况,这正好暗合了李大钟的想法。李大钟便让刘林亲自前往将一个信封交到了钟健的手里,那里面装着的是一个光盘。光盘上刻着的正是那天刘林录下的穆晓飞去城关区公安分局拜见钱小阳的现场录像。
钟健当天就把钱小阳找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当场让他看了这份录像。那一刻,钱小阳很紧张,他无法说清楚他根本不认识那个叫穆晓飞的人。可是,也就是这份录像却分明证明那天晚上穆晓飞根本就没有受伤。也就是说钱小阳批准将李家胜拘留,是没有法律依据的。从另外一个角度讲,这是对法律的严重亵渎,是对法律尊严的严重践踏。
钟健向他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质。那一刻,钱小阳的身体有些颤抖。
这件事,很快就通过各种渠道传了出去。那家民营医院的院长吕国忠得知李家胜找了代理律师,代理律师也赶到了医院开始主动收集相关证据时,他开始打起了退堂鼓,并改变了自己的态度。因为他明白如果问题真的败露,他将为此承担作伪证的法律责任。他打电话告诉穆晓飞,穆晓飞又打电话告诉了钱小阳。
这时候,钱小阳才知道他们初次见面那天中午,穆晓飞在酒桌上信誓旦旦地说过的保证医院方面不会再出任何问题的话,原本是靠不住的。
其实,开庭之前,钱小阳当然知道那张X光片是假的。他以为有了那张假X光片,还有院方作证,会让他本人摆脱责任。
那天休庭之后,记者们对此事紧追不舍,如果这个案子最终将真相曝光,那将更加无法收场。这让钱小阳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于是,他想到了以退为守,想到了将这件事化小,想到了李大钟毕竟是一个有身份的人,而只有与他谈妥,才能让这件事有一个光明的前景。
李大钟已经明白钱小阳请他坐一坐的真正用意。此刻,李大钟的心里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钱小阳不可能不知道这样做是违法的,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呢?
可是,李大钟并没有急于在此刻把这些疑问一一解开,那样将违背他来这里一探究竟的初衷。
李大钟并不知道李家胜的撤诉与否会对眼前的这位局长大人造成怎样的一种影响,他告诉钱小阳,他回去之后,会尽力说服李家胜,让他撤回诉讼。
当天晚上,李大钟连夜将与钱小阳会面的事告诉了李家胜。钱小阳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让李家胜根本就无法接受。他明确表示,撤诉可以,问题是钱小阳必须说明白是谁让他这样做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33
鲁一鸣的情绪明显地受到了影响。
这几天来,他又一次处在了矛盾之中。一方面,每当他面对着于国良和季芳那无助的目光,常常是无法回避的。另一方面,每当他为他们做一点儿什么事时,仿佛总会感觉到孤独。
最能让他感觉到慰藉的是李绍哲,还有李绍哲的女朋友舒展。尽管他与舒展才见过一两次面,她却表示出对他和李绍哲那种近乎于荒唐的行为的理解和同情,这一点,是最让鲁一鸣感觉到慰藉的。
那天,鲁一鸣回到了罗雪云家中。她已经出院,待在家里。
罗雪云关心地问起了鲁一鸣都在忙些什么。鲁一鸣并没有说起他正在关注着的于国良那件事。
罗雪云准备让保姆做些饭菜,让鲁一鸣在家里吃过饭再走。鲁一鸣拒绝了,他说他有事必须马上就走。
罗雪云明白,这些年来,一直就有一座隐形屏障,横亘在他们之间。
“你在外边还是应该多有一些自我保护意识,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不应该管的事情,坚决不要去管。有时候,好心是不一定都会得到好报的。”罗雪云认真地叮嘱着。
“你听到了什么?”
“没有。就是想叮嘱你一下。”
“这些话你不止说过一遍了。什么样的事情应该管,什么样的事情不应该管,我还是有判断能力的。”鲁一鸣一边吃着甜瓜一边说道。
“那就好,你还是应该多关心关心帅真真。女人是需要关心的。”
“男人就不需要关心呀?”鲁一鸣头也没抬地辩解。
“我一说什么,你总是有话说。那天,你在电话中告诉我说帅真真出差了,而且是一个人去了解什么案子的情况,我就给帅真真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让她早一点儿回来。什么情况下,自己的安全都是最重要的。”罗雪云毫不掩饰自己的观点。
“妈,如果现在再发生像汶川那样的大地震,如果咱们两个人的生命同样都受到威胁,你肯定也会像‘范跑跑’那样,第一个先冲到最安全的地方去。”
“什么‘范跑跑’?他是干什么的?”
“就是汶川大地震时,那个最先跑出去的中学老师。”
“我不知道什么‘范跑跑’,我就是想告诉你,不应该管的事少管。别活得那么累。”
“妈,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你还有什么话想说而没有说出来?”
罗雪云沉默了一会儿,“倒是没听说什么。我看过你的那篇报道,是说医务人员为一个民工募捐的事。我劝你尽量还是少管一点儿那样的事。”
鲁一鸣有些吃惊,“这样的事,也做错了?”
“不是做错了。我不希望你管那些不是你的工作范围内的事。”
鲁一鸣去卫生间洗了一下手,走出来之后,拿起了手机给帅真真打了过去,电话那边传来了关机的声音。
几分钟后,他离开了妈妈的家。
这些年来,罗雪云一直就是一个人独居着。
在鲁一鸣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他自己的生身父亲鲁大地与罗雪云生活在一起的记忆,他只记得他一直就是跟着爸爸和爷爷生活在一起的。他后来才知道,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爸爸妈妈就离婚了。在他的意识中,他一直就是缺少母爱的,而他的爸爸鲁大地,早在多少年前就离开了人世。鲁一鸣后来一直就是由他爷爷带大的,直到他走进大学的校门。
鲁一鸣坐进车里,又一次拨打起帅真真的电话,电话那边还是关机的声音。他不停地打着,反复重复着同一个动作,电话里也反复重复着同一个声音。
他紧张起来,重新翻动到手机短信那一页,又一遍遍地看着那天帅真真发给他的那条短信。他想到了那天她给他打电话时的情景,心里渐渐地萌生出了一种不祥之感……
那一刻,他再也没有多想,果断地发动了轿车,朝机场方向开去。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便马上接通了电话,他太希望是帅真真打来的电话。可是当他接通手机时,才发现那边传来的是季芳的声音。
此刻,他已经没有心思与她多说什么,直截了当地问道:“季芳,有什么事吗?”
季芳很敏感,“鲁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呀?”
“没有没有。”
“不对,你可能是有什么事,要不就是心情不好。那就算了吧,以后我再找你。”季芳挂断了电话。
这时,鲁一鸣才觉有些不妥,他又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
“鲁大哥,我没有什么太重要的事,你就忙你的吧。等你有时间时,我再找你。”季芳平静地说道。
“你有什么事就说吧,我没有什么大事。”
“我也没有什么大事,于国良让我把一样东西交给你。”
当季芳把事情说明白后,鲁一鸣觉得这个东西太重要了。
二十多分钟后,他就赶到了医院门口,季芳已经在那里等着他。
他接过一个信封,那是一个装着一张彩色照片的信封。他迅速将其打开,将照片拿出来看着,那是一张五寸的彩色照片。照片上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内容,整个照片的画面几乎就是一张信笺,信笺的背景像是一张木头案子,信笺是放在木头案子上的。信笺上只有“于国政”三个字,这三个字歪歪扭扭地写在右下角。
鲁一鸣看得十分入神。
季芳慢慢地说道:“于国良被你这些天来的举动感动了,他时不时在我面前哭着说没想到会遇到你这样的好人。开始他抓住你不放,那也是有病乱投医。这些天他变了,他很感激你。这是当初他无意识地照下的照片,他说他哥哥出事之后,他才觉得如果有人管这件事的话,这可能会是有用的。这几天,是他让我出去把照片冲洗了出来。”
鲁一鸣还是有些不解,“这就是那张于国政签过字的信笺?”
“就是那张。”
“当初他是怎么会想到拍下这张照片的?”
“你还得去问他。他会比我说得更明白。”
鲁一鸣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我再找时间来找他吧。”
一个小时后,鲁一鸣赶到了机场。他顺利地坐上了飞往金州市的飞机。
他走出机场,很快找到了一辆出租车,朝着帅真真住的那家宾馆奔去。
当他赶到那里时,才发现帅真真早就离开了那里。他就站在那里拨起了帅真真的手机,她的手机依然是关机。尽管他已经知道帅真真退了房,可并不等于她已经返回秀水。
此刻,鲁一鸣的心里懊恼极了。
34
飞机平稳地降落的那一刻,帅真真的那颗心也平稳地落了地。
这是她这些年来一个人奔波在外,所遇到的最让她不安的一次工作旅行。即便是曾经与黑鹰打交道时,也没有让她有过此次这样紧张的感觉。她庆幸并没有把自己开始的那种感觉全部告诉鲁一鸣,不然他一定会为自己担心不已。
走进机场大厅的那一刻,她最想打电话给鲁一鸣。她走到公用电话机前,发现那里全部都是磁卡电话,可她的手里根本就没有磁卡。她想去买一张,出售磁卡的服务员已经下班。
她想到向别人借用一下磁卡,可等了半天也没有人使用那种东西。足足折腾了二十几分钟,她不得已放弃了打电话的想法。
回到家里,她首先用家中的座机拨起了鲁一鸣的电话,没有想到鲁一鸣的手机竟然也是关机。她不停地打着,那边始终都是同一种声音。
她与鲁一鸣的朋友和同事几乎就没有什么来往,更没有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的电话号码。于是,她便想到了问一问罗雪云,问问她知不知道鲁一鸣去了哪里。想到这里,她又想起所有的电话号码都是存在手机上的,手机依然充不上电,也就无法查到它。
此刻,她最担心的就是鲁一鸣会不会因为与自己联系不上,对自己的安全不放心而去了金州。她越想越后悔当初为什么那么冲动,把自己的那种感觉那么快地告诉了他。
走出家门,帅真真直接朝罗雪云家奔去。
在罗雪云家里,罗雪云告诉她,鲁一鸣曾经来过这里。帅真真这才放下心来。
罗雪云与帅真真聊了起来。
罗雪云问道:“怎么样?还好吧?有些事情不应该管的就不用那么认真,做人不能太傻了。”
帅真真本来是不想与她说什么的,可是听到她这样说,心里总不太是滋味,“阿姨,话是可以这样说,可是实际上就不一定是那么回事了。你也是搞法律工作的,你想我在我们公司就是吃这碗饭的,能什么事都一笑了之吗?”
“有句话说得好,叫做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尤其是做你们这一行的,有时候,不要把什么问题都看得那么严重,总是疑神疑鬼的,那样会让你自己很被动的。你和我的工作性质还是有区别的,你是你们公司的专职法律顾问,你的责任是维护公司的利益,而我的工作却不一样。”罗雪云非常认真地说着。
“谢谢罗阿姨的提醒。不过,有时候遇到具体事情的时候,也让我挺为难。我这次去金州市调查的这件事就很麻烦。我也不知道回来之后应该怎么办好。”帅真真坦率地说道。
“什么事,会让你有这种感觉?”
帅真真简单地说到了自己去金州所涉及到的问题。
罗雪云犹豫了半天,“看来,你还真的需要考虑考虑应该怎么办。”
帅真真走出了罗雪云的住宅。
回到家时,帅真真才感觉到身体是那样地疲劳,她走进卫生间放了一浴盆洗澡水,准备洗个澡。
正在这时,她听到了住宅电话响了起来,她迅速走出卫生间,接通了电话。电话那边传来了鲁一鸣的声音,“你在家呀?”他吃惊地问道,“你是怎么搞的,你是什么时候到家的?怎么连个电话都不给我打?”
鲁一鸣不停地抱怨着。
帅真真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话,而是反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我现在哪儿?我现在在金州市,我找你来了。”鲁一鸣依然在抱怨着。
“你什么时候去的?”帅真真有几分吃惊。
“来了不长时间。”
“你怎么会想到去那里找我?”
“我怎么会想到去那里找你?那天你在电话中告诉我的那种感觉,我始终都是挂在心上的。我还不了解你嘛,我就是再叮嘱你回去,你也不一定会听我的。今天给你打电话,你一直就是关机,我想到了是不是已经往回走了,正坐在飞机上,可是坐飞机有一个小时足够了。我越想越觉得可能会有问题,我越想眼皮越跳,就匆匆忙忙地赶到了机场,好在飞机票非常好买。到了这里之后,我才发现你已经退了房,可是我并不知道你是回去了,还是去了另外什么地方。后来我想过了,好在你是正常退的房,而不是失踪了,我的心这才平静下来许多。”鲁一鸣一口气把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帅真真笑了,她非常开心地笑着,“看来你还挺把我当回事的。你真怕我出什么问题?听到你说这些话,我心里还是挺欣慰的。谢谢你,回来之后,我一定好好地谢谢你。”
帅真真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鲁一鸣虽然看不到帅真真的表情,他还是能感受到她是激动的。他犹豫了一下,便问道:“怎样谢我?”
“你想让我怎样谢你?”帅真真含着眼泪反问道。
“是你说要好好谢谢我的,我哪知道你打算怎样谢我?”鲁一鸣并不掉链子。
帅真真惬意地笑了,“回来你就知道了。”
“我现在就想知道。”鲁一鸣步步紧逼。
“我会把你吃了。”
“还不知道谁会把谁吃了呢?”
“好,那就等着瞧吧。”
这一刻,鲁一鸣几乎是兴奋到了极点。
鲁一鸣的身体里涌入了一股热浪,像是秀水入海口涨潮时,涌入江道的汹涌的海浪。那海浪不停地撞击着他的思维,而他的思维仿佛已经失去了操控能力,他的情感通过男人那最传统的表达方式表现了出来,它是那样倔强地向前昂扬着。
那一刻,他恨不得顺着电话线爬到她的身边……
帅真真同样是兴奋的。
她一直站在电话机前,她身体的温度仿佛同样在攀升着,她的脸渐渐地红润起来,她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沿着那爱的甬道向外奔腾着……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们终于都回归了理智。
“你为什么要关机?关机那段时间,不应该都是在飞机上?”鲁一鸣问道。
“我赶到机场的时候,才发现手机的充电器落在了宾馆里,又正赶上手机没有电了,就没有办法与你联系了。我回到家后,打你的手机时,你的手机也关机。是不是和我差不多,正好是在飞机上?”
“肯定是在飞机上。真是阴差阳错,这说明我往这里走时,你也正好是在返回秀水市的路上。”
“好了,回来再说吧。今天看来是不行了,已经不可能有航班了,明天早点儿回来。上飞机前告诉我一声,我去机场接你。”
“不用了,我的车还停在机场的停车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