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琭琭不认识我,一直闹着找爹。珞珞倒是没有哭闹,但是从她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她也很想见你。”

安谨言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霍三星给我治好了,我都记起来了。

我知道你以前对我好,也不过是因为我长得跟别人有几分相似,两个孩子是我生的,大概你也不是真心喜欢。”

唐钊干涸的嗓子里传出来两个音调:“不是。”

很沙哑,像是礁石的表面,磨得安谨言耳朵疼,疼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这是这一个月,唐钊第一次回应她。

安谨言装作不经意地擦掉泪珠,噘着嘴,凤眼却笑成月牙:“你都好久不理我了,肯定是想着甩掉我们娘仨。

哎,终归不是亲生的孩子,说不要就不要,他们可真可怜。”

唐钊转动眼珠,盯着安谨言。缓缓吐出几个字:“是我的。”

安谨言心中一震,她不清楚唐钊是知道双生子真是他的骨血,还是不承认想甩掉他们,眼睛笑着,脸上却装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你也不必难为自己,我知道,你已经厌烦我了,等你身子好了,我们娘仨就知趣的离开,不会让你为难。”

她说话的语气轻巧,心中却五味杂陈。

她知道,唐钊不想见霍三星,因为霍玉是为了救霍三星,唐钊作践自己,因为霍玉留下让霍三星治好唐钊的话,唐钊没有说什么,但是她知道,唐钊最恨的应该是她——安谨言。

要不是她躲到春风渡,唐钊也不会跨越山海来这里,也不会发生这一切。

唐钊沉默了很久,终于叹了一口气:“唐五是你,我知道。”

安谨言十分震惊,原来他也想起来了,原本她打算告诉唐钊真相,可是偏偏两人之间因为一句话产生了误会,一步阴差阳错,步步参差不齐。

两个人都沉默了。

原本怕琭琭和珞珞见到唐钊现在的样子会害怕,但是霍三星知道唐钊愿意交流以后,决定让两个孩子跟唐钊开始接触。

离开长安城时,唐钊意气风发,想要重新追回安谨言,万一他一个人的力量太薄弱,他也准备好让唐大和唐七经过长安时把琭琭和珞珞带着,让两个孩子做助攻。

没想到,两个孩子的到来,竟然成了唐钊的良药。

琭琭和珞珞看到躺在**的唐钊时,先是怯怯的不敢向前,终于鼓起勇气扑到唐钊身上时,看到唐钊瘦削的脸和花白的头发,琭琭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爹,爹,你是要死了吗?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呀~”

珞珞只是站在床边打量着唐钊,琉璃珠一般的桃花眼里没有任何的波澜,只是小手却摸了摸自己的银发。

唐钊想要抬手摸一下琭琭的脑袋,可根本没有力气抬起来,也许是父子连心,琭琭睫毛上还挂着两颗晶莹的泪珠,两只肉嘟嘟的小手拿起唐钊的大手,放在自己的脑袋上,接着又趴到唐钊怀里呜呜呜哭起来。

唐钊手指触到琭琭软软的头发,淡淡地开口:“你是哥哥,要保护好妹妹。妹妹都没哭。”

“呜呜呜...爹你是不行了吗?可我还小,还不会保护珞珞。”

珞珞淡淡看了眼琭琭,神情如常,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安谨言看着两个小团子,见不得琭琭哭,也见不得珞珞抿嘴逞强,此时她的心都要融化了,把琭琭和珞珞揽在怀中,柔声安慰:“你爹没事,只不过是没吃饭没力气,不要害怕。”

琭琭这才止住眼泪,噘着嘴盯着唐钊:“爹,奶奶说过不吃饭要打屁股的。打屁股可疼了,你要好好吃饭。”

珞珞的眼神淡淡飘过琭琭的脸,脸上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好。”

唐钊刚答应琭琭,安谨言就张罗着准备了海鲜粥,给琭琭和珞珞一人一碗,然后她就坐在了床边,喂唐钊。

琭琭整个脑袋都埋在碗里,呼噜噜吃完一碗海鲜粥,狭长的凤眼满意地眯成了月牙。

珞珞端坐着,舀起一勺,吹一口,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咽下一口,拿着手帕擦一擦嘴角,再开始下一勺。

韦家护短,但是孩子的规矩教得极好。

琭琭吃完一碗,意犹未尽:“爹,丢丢,还要娘喂,我跟妹妹都自己吃饭饭。”

唐钊:“......”只感觉胸口有战意在燃烧。

安谨言赶忙纠正琭琭:“你爹现在病着,手上没有力气,他病好了,也是自己吃,还能喂你跟妹妹。”

珞珞抬眼打量了一下唐钊,然后又看了一眼安谨言。

那眼神,让唐钊感觉汗颜,让安谨言感觉被戳穿。

只有琭琭满心欢喜,桃花眼里的期待都要冒出来了:“真的吗?爹,你可要快快好起来,大胖和小花跟我们炫耀过,都是爹娘喂饭,我们也要,是吧,珞珞?”

珞珞白了琭琭一眼:“幼稚。”

琭琭没有得到珞珞的认同,闷闷地说:“那等爹好了,喂我一次,一次就可以。”

唐钊和安谨言看着两个孩子,心中一阵酸楚,一时间气氛又变得低沉。

“好。”等了许久,唐钊才给琭琭一个肯定,“等爹好了,一定喂一次你和妹妹。”

琭琭高兴的手舞足蹈,珞珞就安静多了,但是翘起来的嘴角,还是让大家看出了她的好心情。

史夷亭和霍三星来的时候,就看到手舞足蹈的琭琭,满脸笑意的安谨言,足够镇定的父女俩。

“吃着了?”史夷亭笑着开口问。

霍三星跟在史夷亭身后,问了句:“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唐钊:“嗯。”

唐钊脸上的柔情,瞬间僵硬住,他像是个蜗牛一样,把刚刚伸出来的触角重新收回了蜗牛壳里。

他又想起了霍玉,他们可以一家四口尽享天伦,而霍玉却再也见不到庄莲儿和儿子。

他亲眼看着霍玉在他眼前残忍地死去,鼻尖好像还有那日的血和肉的味道。

那种无奈、愧恨、自责再次紧紧裹挟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