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淑婷看了一眼唐保宣,不轻不重地说道:“目光要看得长远些。”

乐淑婷心中对唐保宣刚才的态度,十分介意,她不过是到庄子上小住了几日,唐保宣便敢明目张胆的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也许,还是因为乐家已经树倒猢狲散。

乐淑婷眼神微敛,心中计较,幸亏她的慈儿,此次给老太太出了这个好主意,只要慈儿还能顶起来,唐家就必须有她这个三房夫人一席之地。

唐保宣平日里虽然不太言语,对谁都是一副好说话的模样,此时看到乐淑婷的样子,心里也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这么多年乐淑婷作为他的贤内助,不论是胆识还是手段,都深得他心,正是有乐淑婷这般性子的夫人,替他承担了大部分见不得人的事情,还有家里面出头的事情,他才能得到一个老实好说话的名声,但唐家人哪有一个是真傻。

现在,唐家老宅已经分家,三房自然独自成了一府,家长里短的周旋可以让乐淑婷再出头,但是府里谁说了算这事,他这次不能再藏拙了。

“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别以为老太太默许了,就如此放纵,总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你只防着唐钊,可别忘了,唐钊也不过是老太太教出来的。自古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老太太的手段远比你看到的要多。”

唐保宣的这句话,倒是让唐慈正眼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一向窝囊的父亲,竟然还能有如此见解。

乐淑婷确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有手段才好,最好全都使出来。我现在就盼着她跟唐钊彻底决裂,有她收拾唐钊,我们不是更省事吗?”

乐淑婷自然知道,老太太一向不喜形于色,唯独对唐钊的偏爱,生怕有人不知道。那是她哄着唐钊做她的刀,只要有了利益冲突,比如唐飞,到底是不是真的偏爱,不就明明白白了吗。

唐钊已经自己下了台,只剩下老太太自己在台上唱这出祖孙情深的戏,她断定,坚持不了多久。

乐淑婷在回房时,便看到一封信摆在她的梳妆台上。

“尽快安排我离开大兴朝,说好的银子准备好。”

乐淑婷看完信上的内容,把信纸放在蜡烛上,看着它燃烧干净,接着写了一封回信,悄悄来到后墙跟的狗洞边,压在了一块石头下面。

她没有细想,那封信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她的房间,现在的她一心想着怎么到老太太跟前,帮唐慈推一把。

黑暗中,那块石头被掀起来,信刚被拿起来,只听着扑通一声,人和信重新跌落在地上。

“主子,他晕了。”

“这么不扛打?找个清净的地方。”

繁星下,一人走在前面,一人扛着一物跟在后面。

深深的巷子最里面,巷子一面在月光下,一面在黑暗里。

一阵冰凉的水被浇到脸上。

“呜呜呜~”林斌只觉得脸上一阵凉爽,想要开口,却发现嘴巴被堵上了。

黑暗中能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

林斌双眼中满是恐惧,呜呜呜个不停。

唐三见唐钊一直没有开口,压低声音恐吓道:“你不要喊,小心你的狗命。”说完,手上呃匕首便到了林斌的脖子上。

林斌只觉得脖子上一凉,接着一丝疼痛,他不敢再动,眼珠子瞪得又大又圆。

唐三见林斌老实了,这才把塞在他嘴里的破布拽出来。

林斌努力把脖子往后靠了靠,生怕那匕首不小心割断了他的喉咙,小声说:“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唐三站直身子,隐退到黑暗中,把玩着手里的匕首,月光映照在匕首上,寒光一阵阵照在林斌的身上,吓得他汗流浃背。

“好汉,有话好好说,不知道我哪里做的不对,我改,千万别杀我。”林斌不敢高声呼喊,只想弄明白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来:“你刚才在做什么,还用得着我提醒你?不是着急上路,我来送你一程。”

林斌的脸上迅速没了血色,他听明白了,唐家那个娘们要杀人灭口!

林斌颤抖着声音:“好汉,她出多少银子买我的命,我出双倍,不,三倍,只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唐三手里的匕首终于收起来,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有那么多银子吗?那人可是出了五百两银子的高价~啧啧,没想到长安城还有你这号人物,还能值五百两。”

林斌一听,更加坚定了心中想法,除了唐家跟他联系的那人,不可能是别人。

“我...我想办法,肯定能凑出一千五百两银子。”

唐三笑了:“你是不是看我像傻子?好糊弄?”

林斌知道,他必须有个强有力的理由说服这人,不然他活不过今晚。

“你...你把我送到韦家,韦家有银子,我能从韦家拿到两千两银子,都给你,都给你,你相信我!”

唐钊倒是没想到,这林斌这么容易就自己交待了,原本还以为会浪费些时间。

半夜子时,韦家院子里突兀的出现了一个人,四肢捆绑地结结实实,挂在连廊上,左右摇晃。

起夜的下人被吓得,惊叫起来,瞬间,韦府的各个房间,都陆续亮起了烛火。

苏晓晨被吓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踹了韦元光一脚:“去看看,外面怎么了?”

韦元光原本正抱着苏晓晨睡得正香,被她猛地一踹,浑浑噩噩的坐在床边,缓了好大一会,站起来吩咐门口的丫鬟:“让一清去看看。”

苏晓晨白了韦元光一眼:“一清昨夜礼佛到不早,这会也就刚睡下,你让他多睡会!”

韦元光却不敢不顾,把苏晓晨搂到怀里:“我看着你脸色不好,我得陪着你。这点小事,一清能解决好。”

韦一清刚打坐完,还没睡着,也听到了那一声惨叫,丫鬟来报时,他已经穿戴好。

韦一清双手捻着佛珠,走到连廊下,抬头看着吊在半空中游**的林斌,先是说了一句:“阿弥陀佛“

这才让人从连廊顶梁上落下了,缺并没有解开他身上的绳子。

“你是谁?为何会半夜出现在韦府?”

“呜呜呜~”林斌嘴巴里又塞上了那块破布,此时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

韦一清示意下人把破布拽出来。

林斌赶紧张了张嘴吧,舌头舔过嘴角,一阵血腥,今晚这嘴被这块破布撑到裂开。

林斌看着眼前满脸悲悯,手握佛珠的韦一清,激动的喊道:“韦公子,我是林斌,我是来告诉你真相的。”

韦一清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面色温和,眼神却带着审视,仿佛再说:半夜被挂到我府上,你告诉我是为了来送真相,难不成韦家看起来这么弱智吗?

林斌看韦一清的表情,赶忙有解释道:“你相信我,是唐家想要杀我灭口,我好不容易才脱身,只要告诉韦家真相,我相信韦公子心善,肯定能听我解释。”

“你说,我听着。”韦一清丝毫没有要给他解绑的意思,只是顺着他的话接应到。

林斌看到韦一清依旧一副悲悯世人的样子,脚下却纹丝不动,又察觉到脖子下那丝伤口隐隐作痛,心中已经明白,韦一清没对他动手已经是最大的悲悯,便不再奢望。

林斌没有说话,韦一清站立在一旁也没有催促,仿佛入定了一般。

“我可以做证人,指证是谁指使我们污蔑韦家,但是你得给我两千两银子。”说完,林斌有些忐忑的看着韦一清。

韦一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点头:“可以。”

这下轮到林斌惊讶了,他要的可是两千两银子,唐家让他们做局,才给了一千两,事后还想着杀人灭口。

唐家只有唐王爷一人出类拔萃,现如今也已经分家。

韦家虽然低调,但是权势却超越了唐家是有原因的。

韦家一家三口很快就聚齐,他们低调行事,却也不会让别人欺负到头上,还一再隐忍。

两天后,还没到大暑节气,蝉鸣没完没了,气温越来越热,巷子里的行人边走边用手掌遮着刺眼的阳光。

周围的茶馆已经全都用上了冰,花些铜板就可以在这里逍遥片刻,人满为患。

一片树荫中的唐家老宅,在高温中,也一片静谧。

茶婆婆匆匆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炙热的安静。

“老太太,不好了。”

老夫人此时正躺在贵妃椅上,手里拿着一根银针,拨弄着香炉,乐淑婷拿着一个团扇,正在给她扇凉。

听到茶婆婆的声音,满脸不悦,看到茶婆婆跑得满头是汗,更是皱起了眉头,把手里的银针扔到桌子上,发出细微的声音,“什么事,值得你这般失态?”

茶婆婆看着唐老太太的脸色,赶紧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她自小伺候陆曼曼,自然知道此时的陆曼曼已经生气正憋着火,更不敢离她太近,生怕身上刚才跑出来的一身汗臭,让她发作。

茶婆婆看了一眼乐淑婷,低声说:“韦家那边放出风声,已经知道谁在背后指使林家兄弟,今天要在茶馆里编一出话本子,供大家一乐。”

不得不说,韦家是懂赚银子的,这种时候,这种事情,都不忘让吃瓜群众,交一份茶水银子。

乐淑婷听到后,却双眼震惊,手里的团扇瞬间掉落到了地上。

团扇的扇柄是象牙做的,触手冰凉,落到地上,瞬间就四分五裂。

唐老太太也坐直了身子,回头冷冷看了乐淑婷一眼,吩咐茶婆婆:“去把则儿请过来。”

茶婆婆走后,唐老太太这才满眼嫌弃得看着乐淑婷:“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安排人去探个究竟!”

乐淑婷此时已经六神无主,她不知道林斌为什么没有离开大兴朝,她却明白韦家人得罪不起,慌张的抓住老太太的手:“娘,那可是韦家,怎么办?怎么办?”

“慌慌张张什么样子!”唐老太太甩开乐淑婷湿热的手,不悦的擦了擦,“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先去刑部那边探探风声。”

乐淑婷看着唐老太太擦手的动作,深吸一口气,心中却恨起来:老不死的,要不是你默认,我怎么会为了唐家铤而走险,这会一句话倒是先把自己拖了个干干净净,果然是越老越坏。

即便怀恨在心,乐淑婷也只能赶紧起身去刑部那边打探消息。

林斌一早便被送到了刑部。

此时刑部正在审讯林斌和林董氏。

老年主审:“你叫什么名字?”

“林斌。”

“和死者什么关系?”

“一母同胞的兄弟。”

老年仔细端详了林斌,除了体型比林全健壮高大些,确实长得极其相似,便又问了一句,“双生子?”

林斌老实的回答:“是!”

老年了然。

“既然是一母同胞,为何要害死林全?”

林斌立马声嘶力竭的反对道:“不是我害他!”说完看了一眼旁边弱柳扶风的林董氏,“开方子、拿药、熬药、喂药我都没有经手,只不过是替林全去了一趟圣手医馆,请了一次脉!”

林董氏闻言,也顾不上哭哭啼啼得装柔弱,不可置信的看着林全,“你什么意思?我一个妇道人家,从来不抛头露面,若不是你告诉我,怎么知道那方子和功效?

何况,让我说是韦家娘子告诉我这法子的,也是你让我说的。”

说完,万般委屈地看着老年,泪眼涟涟:“官爷,我说的可都是真的,林全一向疼爱我,即便他倒下了,也不舍得让我抛头露面,这才联络了他这个弟弟,想着让他帮忙跑一跑。是林斌来了之后,跟我说林全把我们娘几个托付给他,还能趁着林全最后一口气,给我们娘几个安排好下半辈子。

我一个妇道人家,没什么主意,何况还有四个孩子,只能听他们兄弟的安排。”

林董氏和林斌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林董氏更是一度昏厥过去。

老年不得已,只能先安排林董氏休息。

林斌见林董氏丧失了战斗力,赶忙跟老年解释:“这林董氏一向好吃懒做,又惯会撒娇,她自从嫁给我哥,锦衣玉食,现在我哥得了怪病,她这才勾引我,想让我接手,保住她的好日子。

我哥生了病,四个孩子是我林家人,我自然会好好照顾。

她一个外姓人,我可没义务为她养老,她自然也是害怕,才拿了主意做出这般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