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钊与鞠钟鼎又谈了很久,久到太阳到了天空的正中央。。

最后,鞠钟鼎突然认真的问:“蛊,还拔不拔?”

唐钊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沉思了片刻:“再等等。”

唐钊终于打开了门,史夷亭已经从门口,转移到了对面的屋檐下,因为怕晒。

史夷亭从对面迎着唐钊走过来:“谈好了?都谈的什么?”

唐钊默不作声。

“你说说呀,我帮你分析分析。”史夷亭见唐钊面色不对劲,着急的问。

唐钊面无表情:“不用!”

史夷亭:“哼,不用就不用,我还不稀罕听。”

说完,看一眼唐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此时的史夷亭万分的想念霍玉,要是霍玉在,还能给他俩做一下调剂,现在只有他跟唐钊,都是倔脾气。

史夷亭终究是忍不住,又开口问道:“鞠神医跟唐老太太认识?”

“嗯。”

史夷亭:“那你跟鞠神医说这么久?”

唐钊:“他不是跟老太太一伙的,他帮的是我。而且,有霍三星在,他一直知道我在装病。”

“那他跟鞠华锦是一家人?”

唐钊摇头,“他是他,鞠家是鞠家。他是我的贵人,但是鞠家...难说。”

史夷亭也有些吃惊:“鞠家不是老太太那边的人?”

唐钊也在想,曾经鞠华锦也向他示过好,这就说明,至少鞠华锦不是老太太的人,那他身后会是谁呢?

唐钊之前怀疑过是唐则或者唐慈。

史夷亭见唐钊在凝神思考,他试探着问道:“会不会是唐念?我觉得唐念这个人很别扭。”

“哪里别扭?”唐钊转头看向史夷亭,好像最近好多人都在跟他提起,唐念这个以往最不起眼的人。

“你不觉得她看你的眼神很别扭?”

唐钊对史夷亭这个回答,不是很明白,于是正儿八经的问史夷亭:“什么叫眼神别扭,你说明白些。”

唐钊虽然没明白史夷亭这句话的意思,但是他本能的感觉,这不是一句好话。

史夷亭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没感觉出她喜欢你?”

史夷亭知道,唐念与史夷亭算是姑舅亲,他说出这个想法后,也很不可思议。

唐钊自下而上打量了史夷亭个遍,皱着眉,说了一句:“有病!”

太仓殿。

安谨言一早就饿醒了。

到了长安城以后,也许是靠的师父更近一些,安谨言整个人的心情格外的好,胃口也格外的好。

一早,安谨言已经到尚食局溜达了一圈,像是进了自家后厨一样,谁也没有打扰到,已经吃的肚子溜圆。

然后回太仓殿等师父来跟他一起吃早饭,

太仓殿的早食已经送来,安谨言哼着唐曲一一摆开,双脚蹲坐在椅子上等师父。

渐渐地日头到了正当头,也不见师父的影子。

“哼,不来吃饭也不说一下,害我饿肚子。”安谨言嘟嘟囔囔,一边做到桌子前,把早上和中午的饭菜一扫而光。

接着她把碗碟收拾到食盒里,放到了太仓殿门口,她飞檐走壁,出了皇城。

刚出皇城,鼻尖就有浓烈的酒香萦绕。

“好香~好醇厚的酒~”安谨言寻着酒香一步步寻找酒肆。

很快,三三垆的招牌就出现在眼前。

安谨言兴高采烈地就要冲进去。

突然,她收回了正要迈进三三垆的脚,接着双手摸了摸身上,“糟糕,没有带银子。”

已经身处酒香中,醇厚的酒香勾着安谨言的馋虫都出来了。

“对不住了,主家,我就尝一口,等我师父回来,我要了银子来,一定给你补上。”安谨言很快就摸进了三三垆的酒窖。

十个土陶大缸摆在地下酒窖,有三个上面用泥巴封着口,泥巴上面贴着大红色的封条,封条上面写着封酿的年月。

七个没有封条的大缸,其中六个已经没有了盖子,只有一个大纲还盖着盖子。

“果然,酒香不怕巷子,深已经卖完了六坛了,这开封的一坛,我浅尝一下,老板应该不会怪罪。”安谨言安慰完自己,把长长的酒勺伸进大缸里,翻涌几次,就舀上来一勺清澈的佳酿。

安谨言从大缸上面看到了这个酒的名字:三勒浆。

安谨言还是很谨慎的,用酒吊子先舀了一勺,凑近闻了闻:“好香~”

“嘶~”醇香浓厚的酒香充斥着整个口腔,喉间一动,那一丝丝酒液夹杂着酒香流入了身体。

安谨言的身体先是灼热,接着开始燥热,感觉身体充满了力气。

酒窖里灰暗的环境,让安谨言觉得憋闷,她向往烈日、狂风、暴雨或者寒冷的雪花。

三三垆里,有一阵旋风过去,还带着不成曲的唐曲。

是安谨言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唱曲,唱着还不过瘾,开始手舞足蹈。

但她的速度和力气,舞起来像一阵龙卷风。

“什么人?”老板娘惊恐地看着一阵龙卷风从酒窖那边一路卷到了三三垆外。

老板娘干净跑进酒窖,她三三垆的生意全靠着酒窖里的十几坛酒。

老板娘看过酒窖之后,拍着胸脯,一阵后怕:“幸亏酒窖没什么问题。”

接着赶忙给正在喝酒的客人,一桌上了一壶桂花酿,陪着笑道歉。

三三垆那个精瘦的老头,正看着消失的龙卷风发呆。

“发什么呆呢?赶紧去送酒。”老板娘伸出手在老头眼前晃了晃。

老头喃喃道:“这人有些眼熟。”

“是个人吧?我看着也是,怎么会有人的速度这么快?”老板娘说完,立马捂住了最,不可执行的看着老头,想要一个答案。

老头摇了摇头。

两人均是满眼的失望。

曾经那个小胖子,速递也特别快,但是她都消失了四个月了,生下两个孩子便消失了,唐王爷的变化,他们这些相熟的人都能看出来。

安小娘子凶多吉少了。

还有一个最可靠的说法,安小娘子生完两个孩子以后,挂念边境的王爷,去了边境。

多国混战,边境不稳,大家远离边境还来不及,此去定然凶多吉少。

后来,唐王爷从边境回来之后,性情大变,又变回了那个冷清、话少的琉璃美人。

大家便默认了这个传言。

三三垆老板娘叹了一口气:“如果是她,该多好。”

精瘦的老头,深吸一口气:“如果是她,早就跟我们打招呼了,不可能偷偷地来偷偷地走,她最是懂事听话,知道我们惦念她,肯定不会拿这事调皮。”

三三垆老板娘叹息,转身去忙,走到一半又回头跟老头说:“如果真的....哎...如果传言是真的,算起来也快到五七了,到时候给她烧点纸吧?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也没个亲人,在那边总要有银子花。”

老头点了点头。

那阵旋风从三三垆越墙而出,从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里飞过,从巷子矮墙上飞过。

突然旋风停在了全盛斋的墙头,里面有一排排莹白的瓷罐,上面的口是敞开着的,有各种果子,看上去颜色莹润,口感劲道。

她看到一个肚子凸起的小娘子,皮肤白嫩,眼睛像是天上的星星一般漂亮。

“伙计,给我拿一罐糖渍梅子。”

掌柜的笑嘻嘻的迎上来:“莲儿来了,老庄头,快给你家小娘子从那罐刚开封的糖渍梅子里,盛上一罐子。还有你爱吃的蝴蝶酥和驴打滚,再让你爹给你包上些~”

庄莲儿笑了笑,笑得很勉强。

一个满脸和善的老头从后面走出来,两鬓灰白,走路生风,一边装一边念叨:“这会天正热,你怎么还出来溜达。我原本打算今晚给你带回去的。”

庄莲儿:“去济世堂看了看,找人把房顶修缮了一下,马上雨水就多了。她不在,我得看好济世堂的老人们。”

掌柜的一边挑蝴蝶酥,一边笑着说:“老庄头,你家莲儿就是心善。霍爷还没回来呀?没想到霍爷也是个大善人,济世堂的房顶这样的事,他都记得。”

老庄头叹了一口气,埋头装糖渍梅子。

梅子酸酸甜甜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安谨言感觉嘴巴里的口水都要溢出来了。

庄莲儿和老庄头都没有跟掌柜解释。

掌柜把蝴蝶酥和驴打滚打包好,把细细的丝线递到庄莲儿手上:“以前经常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小胖子,怎么好长时间不见了?也出去做生意了?还是出嫁了呀?”

掌柜的记得安谨言,那个经常跑到西市卖新鲜玩意的小胖子。

庄莲儿一怔,只觉得肚子一紧,空着的手拖住肚子,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老庄头见庄莲儿的脸色,赶忙把糖渍梅子放下,扶着庄莲儿做到椅子上:“莲儿,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庄莲儿大口大口的呼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这阵不舒服才压下去,额头的汗已经打湿了发丝,她摇了摇头:“没事,大概是走过来,有些累,坐一会就没事了。”

被庄莲儿的身子一打断,掌柜的也忘了询问安谨言的事,其实掌柜是真的想打探一下,他记得那个小胖子跟唐王爷走得近,他是过来人,看得出两人两情相悦。

这会庄莲儿身子不舒服,他也不便多问。

老庄头知道,这是提到安谨言,女儿又伤心了。

安谨言刚失踪那一阵子,庄莲儿跟疯了一样,差点就不顾身体,去边境找人,还是霍家一家亲自上门,才压下了她的冲动。

也因此,庄莲儿好一阵子不理霍玉。

霍玉最后才告诉庄莲儿,他要借着做生意的名头,去周边国家秘密打探安谨言的行踪。

奈何,霍玉中间回来过一次,最近这两个月,也杳无音讯。

安谨言看到庄莲儿现在的样子,突然觉得胸口好疼,好像是不忍心看到庄莲儿受苦。

庄莲儿休息了片刻,站起身来,一手拿着点心,一手抱着糖渍梅子的罐子:“掌柜的,我走了。”

掌柜的知道庄莲儿肚子里是霍家的重孙,刚才又看到庄莲儿差点晕倒,哪里敢让庄莲儿自己回去,赶忙跟老庄头说道:“今儿天热,你送莲儿回去吧,顺便去安化门那里的冰库,看看今年的冰价如何,明天来告诉我就成。”

老庄头感激的看向掌柜的。

掌柜的挥挥手:“快回吧~莲儿想吃什么,你带回去就好,天气越来越热,别让她自己出门了。”

父女俩走在巷子里的阴凉里。

“你不用担心霍玉,他是去他国做生意,路途遥远,但是现在边境和平,不会有事的。”老庄头接过庄莲儿手里的东西,安慰着她。

庄莲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是担心她,我总觉得她没出事,肯定是有什么苦衷,或者有什么事絆住了。”

老庄头又叹了一口气:“对,她肯定吉人自有天相,做了那么多好事,苍天有眼。”

庄莲儿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怎么这么命苦。”

老庄头一阵叹息。

安谨言在墙头上看着父女俩远去的背影,感觉眼眶热热的,胸口更加的憋闷,很失落,想要打爆那个叫霍玉的头,怎么可以让一个怀身孕的小娘子这么伤心。

但是,她不能惹事,师父说过,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在长安城。

师父还说不能从长安城里飞檐走壁,但是,师父又不在,她可以偷偷地飞檐走壁一小会。

她又像一阵风一样飞了出去,一口气跑了好久,胸口那阵闷气这才散了不少。

她经过茶馆,午后蝉鸣中,茶馆已经上了冰,舒适的温度,很多人花几两银子,一边纳凉一边听着说书人口若悬河。

今天说的是一个小娘子扮成小公子的样子,在书院结识了一个同窗,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她从龙池边上转着圈地跑了两圈,波光粼粼的池水,闪着她的眼睛,她闭上眼,感受着风拂过水面。

突然看到了一座庄严宽阔的府宅,悬挂着“唐王府”三个金字。

她想要进去探一探,但是感受到里面好几个高手的气息。

“果然是王公贵族,竟然还有这么多的暗卫。”安谨言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不舍的看了一眼这个王府的外墙,准备离开。

远处传来了马蹄落地和车轮滚滚的声音。

她趴在一颗茂密的树上,看到那辆马车停在王府门前。

一个眼窝深邃,身高九尺的小公子掀起车帘,跳到了地上。

接着这个小公子伸出手,马车里伸出一只莹白纤细的手,指甲圆润分红,每个关节泛着粉色。

安谨言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眼神恨不得黏在那只手上。

安谨言奇怪的捂着自己的右心房,“老实点,你跳什么跳。”

与此同时,一张令人神魂颠倒的脸从马车里探出来,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微泛红,春水**漾,晃得人心潮澎湃,他借着前面那小公子的手,从车上下来。

史夷亭嗤笑一声。

唐钊嗔怒的瞪了史夷亭一眼:“笑什么笑。”

史夷亭:“我笑你一路跟丢了魂一样,我问你,你也不说,我刚才不过是试探地伸手,你竟然搭着我的手下来了,要是让别人看到,又要传言四起了。不过以前是传你跟霍玉,这次看来主角会变成我。”

唐钊白了他一眼,嫌弃地拍了拍手,“做梦!”

那娇俏的表情,撒娇的声音,安谨言立马想到了刚才茶馆里听来的故事,难不成这个长着一双桃花眼的人,竟然是小娘子扮的?那九尺高的小公子现在知道她的真身了吗?

安谨言想着,捂嘴偷笑着,先是打量了一下唐钊的胸膛,目光下移,渐渐移到了下面。

唐钊只觉得有一道异样的感觉,眼神凌厉地向安谨言趴着的方向看过来。

安谨言一个翻身,重重摔倒了地上。

她惊叹那人的敏感,嘴巴张张合合,无声的喊着:“哎呦~哎呦~”

“你看什么?”史夷亭顺着唐钊的眼神看过去,并没有什么异常。

唐钊:“没什么。”

两人一起进了唐府。

安谨言不敢回到墙头上,骂骂咧咧的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长安城可真好玩。”

她行走的速度极快,根本不担心有人会看到她的长相或者说根本不会有人察觉到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