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三星偷偷睁开眼睛,只见唐佑孄看着他,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目光:“我经历过一段失败的感情,我现在还是会在夜深人静时想起那些旧人旧事,还是会心痛。可是当我想要逃离时,你在我身边不离不弃,我走过多少陌生的城,你便陪着我走,我吃过多少风沙,你也没退缩。”
霍三星大气都不敢喘,生怕错过唐佑孄的任何一句话,又想把耳朵捂起来,生怕唐佑孄突然话锋一转,又拒绝他。
他看不透唐佑孄,她好像忽远忽近。
“即使是这样一个满心伤痕,满眼苍凉的我,你也能接受吗?”唐佑孄的话语里,有试探,有担忧,有小心翼翼。
这样的唐佑孄让霍三星心疼,他用力的点头:“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我都接受,哪怕你一直不会对我有一点点喜欢,也请你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我...我要对你负责。”
唐佑孄微笑,点头,伸手:“拉钩,说过的话要算数。”
霍三星满眼的不可思议,甚至还拍了拍自己的耳朵,生怕自己听错了:“真的?你答应我来提亲了?拉钩,不能反悔!”
唐佑孄眼中带笑:“呆子。”
霍三星一边用小拇指勾住唐佑孄,一边激动地语无伦次:“你...你答应我了,你真的答应我了...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佑孄,从你弹我小又,鸟又,鸟时,我就...”
察觉到唐佑孄要收回小拇指,霍三星忐忑的看了看唐佑孄的脸,只见她满脸红霞,霍三星赶忙闭嘴。
两人都是绯红着脸,相顾无言,谁也找不到话题,淡淡的尴尬萦绕。
茶婆婆这时候终于看到了霍三星。
“霍爷~”
两个人的安静被打破,唐佑孄和霍三星看向急匆匆赶来的茶婆婆。
茶婆婆走得急,喘得厉害:“霍爷,老太太这会身子又不爽快了,麻烦霍爷过去看一眼。”
唐佑孄眼底浮现出焦急:“我娘又跟钊儿吵起来了?”
茶婆婆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
“这个钊儿。三星,你去给我娘诊脉,我去找钊儿问问。”唐佑孄知道钊儿可不是吃闷亏的性子,应该是老太太为了唐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让钊儿心生不满了,她得跟钊儿谈谈。
霍三星其实想去看看唐钊,但是唐佑孄发话了,他只能听从:“你们别吵,我一会就来。”
霍三星给唐老太太诊脉,果然是急火攻心,肝火上行,又开了一剂降火的药方。
唐老太太看着霍三星认真的样子,越看越喜欢,这会心头的火已经平静了许多,便主动问他:“三星跟佑孄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吧?”
霍三星点头,脸已经染了粉红。
“这是多大的缘分呀~佑孄这孩子,性子大大咧咧,如果能跟你这样细致的人在一起,我也就放心了。”唐老太太知道霍三星对幺女的心思,奈何唐佑孄跟猪油蒙了心一般,愣是看不到霍三星这么多年默默的守候。
霍三星耳尖都变成了血红色,圆圆的眼睛里的喜悦都盛不下,“她很好~老太太放心吧~佑孄刚刚明白我的心意了,她...答应我了。”
“好!好!好!”唐老太太连说了三个好,瞬间感觉胸口都顺畅了不少,萦绕她心头多年的遗憾,终于有了好的结果,竟然比良药都管用。
唐佑孄去找唐钊,却扑了空,正巧碰到唐念。
“念儿,你可看到钊儿去了哪?”
“他从祖母那回来,便走了,大概是回王府了吧~”唐念乖巧地回答唐佑孄。
唐念手里捧着一株雪白的茉莉花,散发着丝丝幽香~
唐佑孄看了一眼开得正盛的茉莉花,她记得这府里也就唐钊最爱鼓捣些花草,也爱茉莉,什么时候唐念也开始养花了?
唐念见唐佑孄看着她手里的花,便开口说:“我闻着这花清香,听说茉莉花与绿茶煎茶还能理气开郁,清肝明目。正准备给祖母送过去呢~”
唐佑孄点头。
唐念又说:“我一会要给祖母去煎药,这花能不能麻烦小姑姑给祖母送过去?”
唐佑孄答应,随即接过了唐念手里的茉莉花。
唐佑孄到老太太门口时,门口并没有下人,唐飞还没罚,老太太身边只有一个茶婆婆,忙得脚不着急。
她走到门口,刚准备敲门,便听到里面唐老太太跟霍三星的谈话,断断续续的传来:“这么多年,难为你了,一直守着佑孄。”
唐佑孄听到这里,脸上一阵发烫,所有的人都知道霍三星对她的守护,她不是不知道,而是年少的人总是追求热烈的感情,对于身边习以为常的守护总是视而不见。
“现在也不晚,只要她能看到我,什么时候都不晚。”
“哎~幸亏那个贺...”
唐佑孄捂住了胸口,这么长时间听到那人的名字,心头还是会悸动。
“不过,你一定要把这事烂在肚子里,佑孄的脾气我是知道的...如果她知道了,非要弄得鸡犬不宁...”
唐佑孄的脸瞬间白了,好像有人用力扯住了她的脖子,让他呼吸困难,心脏像是被一张密网包裹住,用力勒紧,嘞出密密麻麻的血珠子。
手里的茉莉花盆,碎了一地。
唐老太太和霍三星猛地看向门口,霍三星脸色苍白,赶忙跑去开门,只看到地上的散落的茉莉花瓣和连廊尽头那个熟悉的身影,“佑孄~”
霍三星眼神慌张失措的回头看向唐老太太,唐老太太看着他的样子,也知道刚才门外是佑孄,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唐老太太看着霍三星慌张微红的眼睛,安慰道:“三星,别怕,别怕哈,等我慢慢跟她说,跟你没关系,这事你就当做不知道...你们俩好好的...听话哈...”
霍三星现在六神无主,他不知道唐佑孄听到了多少,他在唐佑孄心中一直是单纯无害的小白兔,是应该受她保护的人,所以当年贺仲磊的事情,唐钊看出来了有霍三星的手笔,唐佑孄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是她最终不相信霍三星会为了她算计人。
霍三星不是不会计谋,甚至如果他想,他的谋略与唐钊、史夷亭不相上下,他只是不屑。
唯一的那次便是为了唐佑孄。
霍三星不想欺骗唐佑孄,但他,更不想失去她。
唐佑孄也离开了唐府,如一阵清风一般,匆匆离去,像是在逃避身后夜色中野兽的獠牙。
老宅里依旧是灯影绰绰,连廊上的灯笼在温暖的春色中,很是温馨。
一个纤细的少女倚在窗前,感受着春天的生机勃勃,少女的心情很好,轻声哼着唐是,嘴角勾起:“真正放在心尖尖上人也跑了,今晚的汤药,可真正派上用场了。”
原来是茶婆婆去煎药,她去替代茶婆婆到老太太跟前伺候,来到门前,便听到了唐老太太和霍三星,两人相谈甚欢,唐老太太为了让霍三星抱得美人归,更是替未来的女婿出谋划策。
那当事人,必须得亲自参与一下,她就是这么懂事,通知了唐佑孄。
因为一顿团圆饭,最贴心的管家被罚,一家人分了家。
唐飞明面上是受罚,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过不了几天,这个管家又能重新站到老太太身边,老太太的左膀右臂,即使家散了,祖孙离心,也舍不得断了。
而今晚,本应该跟唐钊祖孙同心,又恰逢幺女迷途知返,应该是个美好的夜晚。
却只有老太太一个人,守着一碗药汤,冷冷清清。
二房已经开始收拾家当,既然老太太说了分家,那就分吧~这段时间收拾好,搬出去就是了。
唐保宇从来没有想过,老太太会因为留下一个管家的命,不惜用分家作为代价。
唐保宇从官多年,孝道确实从来不马虎,今晚也难得想要一醉解千愁。
唐保宇对于唐家的家产从来不惦记,长辈给多少,就拿多少,至于能不能钱生钱那就各凭本事,此时他又示意唐则给他倒满酒,醉眼迷离地看着这个沉稳的儿子,“则儿,你奶奶把家主给了唐钊,你没有意见吧?”
唐则给唐保宇满上,又给自己也续上一杯,是唐保宇埋在树下多年的陈酿,酒香四溢,他端起来,仰头便干了一杯,辛辣一直灼烫到胃里,唐则似笑非笑:“有意见又如何?”
唐保宇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心有沟壑,为了让他安心在官场,儿子便放弃了从官,一心扑在生意上。
他这个儿子,可是曾经被选为皇子伴读的好儿郎,即使选择了从商,也能把唐家给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儿子已经为了自己放弃了仕途,如果他想要唐家的家主之位,他也要为儿子运筹一番。
唐保宇手指轻轻摸索着酒杯边沿,眼里此刻哪有半分醉意,“唐家这几房,唐钊面上冷清,凡是都是率性而为,因着霍三星的缘故,你小姑姑也与他亲近,他们手里的买卖不好动手,只能放到后面等契机。
因为这次的事情,老太太跟唐钊之间,已经生了嫌隙,唐佑孄又是个嫉恶如仇的傻大姐,不急。
三房,不足为惧,你三叔三婶都是听唐慈的,唐慈这丫头,利字当先,只要给她足够的利益**,拿下她很简单。
大房...”
说到大房,唐保宇竟然仔细斟酌了一番,“别看大房只有一个孤女,这个唐念不是个简单的,这么多年看似不声不响,不争不抢,可什么都没落下,我浸**官场这么多年,还真没看透这个小丫头,需要再细细观察观察她。”
唐则听唐保宇逐一分析的时候,已经又喝了三杯酒。此时笑盈盈地盯着唐保宇:“爹,我一直以为你为官清廉,心思清明。”
唐保宇故作生气地把酒杯放到桌上,佯装发怒:“我确实为官清廉,心思清明。可我也是食五谷杂粮,有七情六欲。我生长在高门大院,什么事情没见过?以前只是不屑于,你可是我的骨血,你自小独立,不让我操心,现在难得有了个需要爹的地方,爹必须肝脑涂地,排除万难帮你完成心愿。”
“呵!骨血~你与他们何尝不是一脉相承。”唐则自嘲。
“要是满心都是为别人,没有一点自己的打算,你爹我可活不到生下你的时候,你自己看看这五房,大房直说思儿念儿,如今只剩念儿。二房咱们,就咱爷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三房倒是父母双全,也只有一个小娘子。唐钊这一房更不用说了。也就只有像唐佑孄那般没心没肺、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才能...”
说着说着,微微的打鼾声音响起。
酒这东西,很奇怪,心情好的时候千杯不醉,喝到嘴里是甜的。心情差的时候,还不到平日里一半的酒量,就上头。
唐则把唐保宇安顿好。
趁着月色,出了唐家老宅。
初夏的夜,静谧,抬头,银河万里倾泻而下。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一处灯火阑珊处。
“江锦书!”
“江锦书!”
好似嫌声音不够大,没人出来回应,唐则把手团成喇叭状,围在嘴巴周围:“江锦...”
“嘘!!!”江锦书出来了,看着努力站直,却不受控制东西摇晃的人,瞪了他一眼,把他拉到角落,“发什么疯?”
唐则:“嘿!嘿!嘿!”
江锦书皱了皱鼻子:“喝酒了?”
唐则:“嘿!嘿!嘿!”
“喝了酒,就倒头就睡,别出来溜达,更别过来喊我名字,我丢不起这个人!”江锦书很生气,努力压低声音,还不忘张望下四周,鬼知道刚才别人看到唐则站在外面喊她名字时,一直起哄,让她恨不得钻进老鼠洞里。
唐则:“嘿!嘿!嘿!”
“别嘿嘿了,赶紧回家,别耽误我赚银子,你可要知道我现在可是给你赚银子。”江锦书看着他一脸笑意的嘿嘿嘿,真是不想跟他耗下去。
她记得好多年前的诗会上,她赢了他的那个诗会。
大家都散了以后,他不知道去哪里喝多了酒,愣是跑到她家门口,把她喊出来,对着她傻笑了快半个时辰,更要命的是,她就这么跟他面对面站着,无论跟他说什么,都是嘿嘿嘿的回应,俩人愣是坚持了半个时辰。
想想,真是抽风了。
唐则看着她的脸:“嘿嘿嘿!你喜欢银子呀?喜欢多少银子?”
江锦书听得满头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