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唐钊此时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在循环,安谨言现在到底在哪里?

没有人能体会到唐钊的绝望。

米礼盼昏迷后,他已经尽力拉拢楚爷,楚爷的表现看起来也确实是一直以为手中的人就是唐钊的心上人。

米礼盼用一个冒牌货顶替在前,楚爷带着一个冒牌货再次出现在后。

唐钊很庆幸,他袖箭射向米礼盼的时候,往心脏左边偏了一寸,要不然楚爷的话现在死无对证。

至于现在虽然不能确定:米礼盼和楚爷到底谁在说谎谁在说实话,亦或是两个人都在说谎?但是起码还有一丝渺茫的希望。

世道大乱,人心惶惶,到底要到哪里去寻找安谨言?

唐钊在牧国待了三天,又等米礼盼醒来一天,终于在第五天,唐钊也不见踪影了。

米礼盼身边一直是米丰全亲力亲为的照料。

米铎昌和米锦昆也是彻夜不眠地等着米礼盼醒来,知道唐钊失踪的消息。

米锦昆坐不住了,他俊俏的脸上胡茬已经泛青,眉目里也尽是红色的血丝:“哥,她怎么还不醒?”

米铎昌亦是红着眼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的米礼盼,摇了摇头:“袖箭差了一头发丝就伤到心脏,能保下一条命就是谢天谢地了,她还流了那么多血,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怕是不好说。”

米锦昆咬牙切齿地咒骂道:“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时候半死不活的。”接着狠厉的眼神转为担忧,声音也平和下来:“哥,你说,安谨言是不是米礼盼藏起来的,她...她现在还活着吗?”

其他的话,即使心里再担忧,米锦昆也颤抖着声音问不出来。

米铎昌垂眸:“生死难料。”

米铎昌给的这个回应很中肯,很现实。

但是米锦昆却激动的大声吼起来:“我相信,她还活着,她一定还活着,她曾经不止一次说过,好死不如赖活着,不管遇到什么,只要有活下去的机会,一定要紧紧抓住。

比起生死,其他都是小事。”

米铎昌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太过无情,赶忙安慰道:“你别激动...我也相信,她会没事的,她不能有事...”

米铎昌虽然知道安谨言活着的可能不大,但是他是最希望安谨言活着的人,转眼看到一夜两鬓苍白的父王,躺在**犹如活死人的妹妹,他闭了闭双眼,深吸一口气,长长的叹息。

米礼盼招惹谁,摄政王府都能替她摆平,但是她错在不该招惹唐钊。

米礼盼死不死的不重要。

但是安谨言一定不能有事。

现在连同唐钊也不见踪影,不知道他再次现身时,因引发出什么样的浪潮!

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失控的唐钊。

真的,就好像全世界的人和物都没有他在乎的了,只有与安谨言有关的,才值得他注目片刻。

米锦昆还记得在猎户院子里,当知道楚爷带来的小娘子不是安谨言时,一向冷静克制的唐钊,袖袍下的拳头青筋暴起!

现在的唐钊已经完全失控,再也等不起时间一点一点浪费在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身上,他必须出去,靠着自己仅存的一点理智,去找安谨言。

米锦昆双眼失神地看向外面:“哥,唐钊怎么可能突然不见踪影,他应该得到了更新的线索,去找安谨言了...肯定是这样的,唐钊的能力那么强,肯定能把安谨言平安带回来的。

如果连一个人,他都找不回来,我还真就看不起这个远近闻名的唐王爷了。”

唐家老宅那边自然也得到了唐钊失踪的消息。

唐老太太刚听到消息,眼前一阵黑,差点晕过去,但不愧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人,很快她就稳住心神,端坐到花厅北首的椅子上:“这件事,到我们几个人的耳朵里就可以了,不要传出去。

钊儿,现在应该在北疆,而不是消失在牧国,即使他确实失踪,也是在北疆为了大兴朝而殉国!听到了吗?”

“是!”

“嗯。”

“知道了。”

屋子里的唐家各房的人都老老实实回答。

唐慈眼里有压制不住的幸灾乐祸,她看了一圈家人的反应,轻轻靠近唐老太太,换上了一副讨好的嘴脸:“奶奶,你说唐钊,不会出什么事吧?”

唐老太太红着眼眶:“钊儿不会有事的,现在看来,安小娘子是钊儿的命,钊儿肯定能把那个小娘子带回来,现在孩子都有了,等他们回来一定要给他们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婚事,钊儿的孩子还在唐府,哪有能舍得下孩子的爹娘,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唐慈看着唐老太太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暗暗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唐念站在老太太身后,给她轻轻顺着后背。

唐则面色无波,看不出什么心思。

“祖母不必太过担心,您年纪大了,不能大喜大悲,钊儿是个孝顺的,他现在还要忙着安谨言的事,你可一定要保重身体。自小到大那么多灾难他都能扛过来,这次肯定能平安回来。”唐念柔柔地声音在安静的花厅里想起,唐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泪,点了点头。

唐则看了一看一站一坐的两人,破天荒的也开口:“表姐说的对,唐钊这人神鬼都敬而远之,他一定能平安回来的,大家也放宽心,胡思乱想也没有用。

这次的事,唐家稳住了,就是稳住了唐钊的大本营。

这时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唐慈翻了个白眼:“你这是什么意思,好像大家能在背地里捅刀子似的。唐钊现在不在北疆的消息,大家不是都帮他瞒着,真是不让人省心。”

“你给我闭嘴!”唐老太太突然大声呵斥了一句。

花厅里瞬间陷入沉默。

唐慈被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回了一句:“我走,我走就是了!”

唐慈说完,冲唐老太太福了福,就灰溜溜地出了花厅。

她只不过是说了句大实话,怎么就惹着老太太发这么大的火!

都怪唐钊,不好好在北疆守护边疆,擅离职守,才让唐家一大家子鸡犬不宁。

唐老太太看着唐慈的身影,冲着唐保宣和乐淑婷好一顿训斥:“子不教,父之过!保宣,你就这一个孩子,多花点心思在教育孩子身上,唐慈都这么大的年龄了,说话还这般口无遮拦,说好听点是天真烂漫,可不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在外面可没有人这般忍让她!”

唐保宣不敢顶嘴,只能苦笑应承着。

唐则看着眼前嘴不是嘴,眼睛不是眼睛的奶奶,以前唐慈也是这样的性子,从来没见老太太因为这事发火,今天是为了唐钊?

可是唐钊从小七灾八难,即使唐钊被薛神医判定活不过二十四,并且不会有香火延续时,老太太都没有这么失态过。

怎么这次,还不是唐钊出事,仅仅是去寻找安谨言时失踪了而已,老太太反应就这么大?

“你瞧瞧你,总是这副老好人的样子,才把膝下的小娘子教得这副德行。你管好她的嘴,如果她胆敢去外面胡说八道。不等主上怪罪唐钊,我第一个先处置了她。

别以为我不知道她那点子心思。不过是些黄白之物,就这般看重,看来是把她护得太好了,不知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我说了几句,就给我撂脸子,我还没死呢,就说不得她了?

我当家这么多年,不管是长辈、平辈还是小辈,她还是第一个在我眼前儿敢这么小性儿的人。

我许她这一次,再有一次,我看她翅膀也硬了,她想飞出去,唐府也不强留。”

恶狠狠地骂完,唐老太太才感觉胸口舒畅了些。

唐保宣垂着头,站在那里,嘴角苦笑,一句话也不敢说。

乐淑婷从唐老太太开始数落唐保宣时,就识相地站起身,走过去跟夫君并排站着。

一家人斗归斗,但是要看准时机,站在一条线上时就要站在一起。

乐淑婷的这个举动,倒是合了唐老太太的心意,如果她这么狗血淋头地骂自己儿子,要是儿媳妇还能安心坐在椅子上听,下一个遭殃的就会是乐淑婷。

等大家从花厅里散了,唐保宇从唐保宣后面走出来,拍了拍他这个弟弟的肩膀:“老太太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正在气头上呢,不知道是心疼那位还是气那位!”

唐保宣苦笑着点头:“哎!老太太的心思,越来越摸不透了,不过我家慈儿这次是过分了,听不明白话,如果她有则儿一半懂事就好了。”

“你这话说的,咱们唐家的儿女都是个顶个的好。慈儿也就是在家里能这般小女儿娇美,在外面可是说一不二的女掌柜。”

“哈哈哈哈...”

"不过..."唐保宣笑完,突然看了看左右,朝唐保宇凑近了些,低声问道:“唐钊不在北疆这事,能瞒住吗?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唐保宇一手背在身后,以后捋了捋他的山羊胡,沉吟道:“嗯...除非唐钊想透露自己的行踪,否则北疆那边的耳目都没有传出什么风声,更别提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安城里的贵人们了。

不过...

这次,咱们必须跟唐钊站在一边,否则,唐钊一旦出事,长安城觊觎唐家的人会联合出手,即使唐钊能完好无损地回来,咱们也活不下去。

想当年,唐钊赫赫战功,他们都能把手伸到宫里,把盈儿给悄无声息地害死了。

现在,他们都在观望,只要有一点风声,我们这些在长安城里的唐家人,就会被那群人撕个粉碎!"

兄弟俩脸上的神情变得一个比一个凝重,刚才相互恭维的笑脸已经完全不见。

牧国,摄政王府。

王妃的脸色看起来特别憔悴,比刚回府的摄政王父子都苍白,估计这几天都提心吊胆的没有休息好。

她自从嫁入摄政王府,受了不少的委屈和欺负,但是好歹她生性善良,否则,如果是个小肚鸡肠的,先王妃留下的这两个孩子都不一定能长大,如果碰到个心胸狭窄的,自己也被怄得早早香消玉殒。

她给米锦昆端了一碗安神汤,爱怜地看着他瘦到下巴尖尖的脸,眼泪眼看就要落下来。

米锦昆见她又要落泪,赶忙笑着哄道:“娘,我没事,能吃能睡,你别胡思乱想了,也别哭了,这大晚上的哭一场,明早起来,脑袋又要疼了。”

“我不哭...你们能回来,我高兴!”王妃赶紧擦了擦眼睛,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犹豫了片刻又开口问道:“你父王...”

米锦昆哼了一声:“他不值得你惦记,死了才好!”

说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胸膛里感觉有个炮仗要炸开,又不想伤到娘,于是攥着拳,气呼呼的出门了。

王妃叹了一口气,嘴角泛起苦涩:“这孩子...”

正巧米铎昌过来看望王妃,看到米锦昆气呼呼离开的身影,“王妃,米锦昆又耍小孩子脾气,惹你生气了?你别伤心,一会我教训他!”

王妃苦笑着摇头,“你父王有什么事吗?”

“王妃你不用操心那么多...这次都是因为米礼盼惹了不该惹的人,明知道唐钊待安谨言像是眼珠子一般,还作死地去招惹他。

说起这事,最无辜最倒霉的是安谨言...现在米礼盼一直昏迷着,我们也不知道安谨言到底是被米礼盼害死了,还是压根就没被带到牧国。

现在还没搞清楚呢,唐钊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原本想要跟他一起去,好歹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他根本不打算靠别人!”

王妃抬眸,看着米锦昆离开的方向:“安谨言就是昆儿动心的那个小娘子吧?

我看他今天的样子,分明是还没有死心。

你多劝着他些,唐钊这般看重安谨言,他为安谨言能做到的仅仅是我看到的这些,昆儿就比不过。

再说,有她在摄政王府...即使安谨言跟了昆儿,昆儿也护不住她的...”

米铎昌也顺着王妃看的方向看过去,米锦昆心里全都明白,特别是见识到了唐钊缜密的心思,只不过是不甘心而已。

“他会懂的。”

米锦昆在影壁转角处,垂着头,听到娘和哥的话,心里很难受。

王妃整理了下衣裳,抬头看着米铎昌问道:“摄政王回书房了吗?我过去看看他~盼儿一直没醒,他这会估计正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