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冒昧!”
“求之不得!”
“羽凤翔,你好会说话!”
“我不是贵人,我想做你的贱内!”
人群像是一滴水落入了油锅,炸了,每个人都在卖力的吸引羽凤翔的目光。
“我要去!我要去!”
安谨言和庄莲儿被眼前乌泱泱的人群,吓坏了。
唐钊看着安谨言和庄莲儿手足无措的样子,起身,站到安谨言身边:“怎么不争取了?”
安谨言撇撇嘴:“这些人太疯狂了。”
庄莲儿赶忙点头附和。
唐钊:“吓到了?回来坐一会?”
安谨言摇头:“不要,万一选到我了呢?”
庄莲儿再次点头附和。
唐钊无奈,这两个人怎么就不能像玉娘子一样,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听曲?
虽然这样想,还是拿起幞头戴到安谨言的头上,把两侧使劲往下拽了拽,掩住她的耳朵,“她们喊得太卖力,别吵到你们。”
安谨言拿起另外一顶,戴到了唐钊头上:“你也戴,天冷,别冻着。”
唐钊没有拒绝,转身把一件狐裘,护到了她高耸的肚子上。
庄莲儿被喂了一嘴狗粮,耳边的声嘶力竭消失了,转头看向船头。
羽凤翔微微一笑,众人纷纷倾倒,月光都害羞地躲到了云朵后面。
“二楼,那位戴绿色幞头的小娘子,方便上船吗?”
整个芙蓉园人群的目光都聚焦在二楼。
庄莲儿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她刚要激动地大声回应,就听到羽凤翔的声音继续。
“那位穿着富贵澜袍,头戴绿色幞头的那对小公子、小娘子,可以请小娘子上船吗?”
庄莲儿低头看了看自己金色的胡服,又看向唐钊和安谨言。
白高兴了,羽凤翔没有选自己,选的是安谨言。
庄莲儿狠狠瞪了唐钊一眼,要不是唐爷非要给安谨言戴面具,羽凤翔怎么会注意到这里。
想到这里,庄莲儿的心像是过山车一般,从高山**到谷底,耷拉着肩膀,离开栏杆,坐到了小玉身旁。
小玉立马给她倒了一杯茶暖茶,递到她手里:“夜风凉,喝口茶暖一暖。”
唐钊立马检查了一下安谨言脸上的面具。
安谨言还没有从惊喜中醒过来,抓着唐钊的手,拖着肚子就想要蹦起来:“是我?真的是我?唐钊,谢谢你,多亏了你的面具,才让羽凤翔注意到我。”
羽凤翔看着二楼上的小娘子,兴奋地模样,柔声问道:“可以来船上吗?”
安谨言转身就要下楼,唐钊拉住她:“戴好面具,不可以摘下来,知道吗?”
安谨言点头,别说不要摘下面具,就是让她整张脸都蒙上,她也愿意。
“注意保护好自己,我也会盯着你。”
安谨言点头,虽然后面这句话有点醋味,但是没关系,等她回来,再哄唐钊吧。
她一手拢着狐裘,一手扶着肚子,小心下楼,一步一步往湖边走去。
湖边停着一艘小船,为了来回摆渡。
安谨言刚要踏步上去时,手臂被人托住。
她转头,看到唐钊也戴着同样的面具,桃花眼灼灼看着她。
原本全都满腹嫉妒安谨言的小娘子,看到出现在她身边的修长身影,心里的酸意下去了一半,原来是个有主的小娘子。
唐钊笑道:“送自己的小娘子去别人的船,整个大兴朝,我也算独一份。”
安谨言憋着笑,垫脚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乖乖等我,我去去就来。”
轻柔的呼吸在湿热着耳廓,唐钊愣神的功夫,安谨言已经上了小船,往满是灯笼的船上靠近。
羽凤翔看着两人的互动,表情淡淡。
见安谨言的船靠近,便伸出了手。
唐钊眼神瞬间凌厉,周围的人群也开始躁动。
安谨言没有让他抚,而是抱着肚子,跳到了船上。
唐钊的心随着她的那一跳,整个颤抖了一下:扶一把,也不是不可以。
周围伸长脖子的小娘子们,心里的醋意又泛滥起来,但是很快,她们的心又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羽凤翔见她保持着距离,眼睛眯了眯,便不再靠近:“请坐。”
安谨言不客气的坐在了那个铺着狐裘的椅子上。
豪放的坐姿,却让她身上的狐裘散开,露出了高高隆起的肚子。
羽凤翔眼里有一丝惊讶,但是很快清丽的声音响起:“小娘子,如何称呼?”
“安。”安谨言也在打量着羽凤翔,回答的很简洁。
羽凤翔落座,抱起那个琵琶,与她对视。
此刻,夜风都凝固了,月色也不再流淌,整个湖面都格外平静。
岸边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船上两人,为什么突然安静下来。
“他们怎么不说话?”
“羽凤翔也没开始唱曲。”
“大概是请了一位有身子的小娘子,太惊讶了。”
“很有可能!”
“幸亏是位有主的小娘子,不然我的心都要被伤透了。”
岸边嗡嗡的低语中,羽凤翔终于拨弄了一下琵琶,紧了紧琵琶弦,问道:“安小娘子,想听什么曲?”
安谨言看了一眼岸边黑压压的人群,勾唇:“羽公子唱的,大家都喜欢。”
“对!”
“还是你懂我们!”
“没想到请上去的小娘子,如此善解人意!”
“凤翔于天,尽鸣天下!”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整齐划一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凤翔于天,尽鸣天下!”
“凤翔于天。”
“尽鸣天下!”
安谨言看着低垂着睫毛,认真调试着琵琶的羽凤翔,那一低头的温柔,与记忆里春风渡的那个弟弟,重叠。
一手精彩的琵琶曲从他葱白的指尖传出来。
芙蓉园瞬间只有琵琶的声音。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
安谨言听过这首唐曲,写的是思念故人。
在声声琵琶中,凤鸣般的声音里,夜色中的思念,份外撩人。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曲里尽是无奈,唱完一曲的羽凤翔,低垂着眼眸,眉眼间盈光闪闪。
岸边的小娘子小公子都在跟着吟唱,这是一首流传度极高的唐曲,每个人都想起了心中曾经挂念的人,有的是亲人,有的是爱人。
庄莲儿也在二楼的栏杆上,双目氤氲。
有忍不住的小娘子,嚎啕大哭:“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这么美好的夜里,为什么要唱这首曲,我好想哭...”
周围有人抽泣着说:“你早就哭了,哭吧,谁年轻时没有入过几次相思门。”
一个小公子的声音极不和谐地出现:“我想我老娘了...呜呜呜...”
“大家别哭了,你们快看,羽凤翔是不是也哭了?”
大家的情绪很快转移到了羽凤翔身上。
他低着头,有泪从眼里滑落,映着烛光,闪烁了众人的眼。
“羽凤翔,不要悲伤。”
“不要哭,谁都不值得让你流泪!”
“那个小娘子眼里也有泪光。”
曲终,人散。
安谨言站起身,羽凤翔也站起身。
两人之间,第一次这么小的距离。
安谨言背过身子,趁着转身的片刻,小声地问了一句:“你是凤?”
羽凤翔点头,声音有抑制不住的颤抖:“燕姐姐,别来无恙。”
安谨言笑了,真的是春风渡那个倔强的弟弟。
看到他长得如此俊美,以如今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长安城,她心里前所未有的高兴。
安谨言在登船时,终于扶了羽凤翔的手臂。
岸边的小娘子再一次疯狂,为什么上船的不是自己,幸亏上船的是一个有了身孕的小娘子。
羽凤翔朝着安谨言作揖:“谢贵人赏脸。”
安谨言站在小船上,把手里的银袋子扔到他的船上,浅浅地笑着。
像是当年在春风渡,她把仅有的口粮分给他一半一样。
羽凤翔俯身捡起,拍了拍上面不存在的灰尘,珍重地揣到了怀里。
那个满脸假笑的燕姐姐,这次的笑直达眼底,温暖有力,而且现在的燕姐姐,不是一个人了,有了至亲骨肉。
羽凤翔为了转移岸上小娘子小公子的视线,又请了一位小公子上船。
一位怀孕的小娘子,一位平凡的小公子。
谁也不再猜想,羽凤翔为什么选他们俩了。
唐钊从小船上接过安谨言以后,手就没有放开。
“是春风渡的故人吗?”
唐钊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他还是想跟安谨言确定一下。
安谨言笑着点头:“是他,没想到长这么大了。”
“你们起身那一刻,说了什么?”唐钊看到他们起身地时候,有一瞬间的眼神交汇,随后安谨言不像上船时那般避嫌,两人明显亲昵了很多。
“别来无恙。”
春风渡的病态,两人全都摆脱了,一个成了风光一时的角,一个成了身怀六甲的母亲,确实无恙。
船上那位小公子下船后,羽凤翔这次的登台,便要结束了。
庄莲儿一直情绪饱满地跟着大家嘶吼,好像发泄一般。
今夜都是奔着羽凤翔来的,他这次登台结束,大家都意犹未尽地散场。
庄莲儿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小玉给几个人换了热茶。
“怎么?不走?”安谨言看着庄莲儿没有起身的打算,便开口问道。
原本枕着左胳膊的庄莲儿换成了右胳膊,脸朝向安谨言:“一会有赛马,我想看。”
安谨言无奈,她明显感觉到今晚的庄莲儿满怀心事,便点头应下了。
小玉一直安安静静地随时添茶倒水,唐钊安静地握着安谨言的手。
康庄厅的门被敲响。
唐钊挑眉,看向门口。
庄莲儿百无聊赖大声吼了一声:“谁呀,进来说话!”
一个眉眼精致的小厮,躬身开门:“给贵人们请安,请安小娘子进一步说话。”
四人,八双眼睛看着小厮,又有六双眼睛看向安谨言。
唐钊开口:“识得此人吗?”
安谨言眨巴眨巴凤眼,摇头。
庄莲儿来了兴致,懒洋洋开口:“你谁呀?找安小娘子什么事?”
小厮倒是一个规矩的,一直低垂着眼眸,恭敬地回道:“小的是羽公子跟前的,羽公子正在隔壁,不方便现身,想请安小娘子过去一叙。”
唐钊的眼神变得警惕。
安谨言刚想要答应,被小玉拽了拽袖子,朝唐钊努了努嘴。
安谨言笑着摇头:“天色不早了,我孤身一人过去,不太妥当,可否有人陪同?”
庄莲儿一听可以私下见到羽凤翔,来了兴致,挺直了腰板,想要让安谨言注意到她。
小厮依旧恭敬地开口:“自然可以。”
庄莲儿刚要开心,便听到安谨言朝唐钊笑着问:“唐爷,能不能陪我过去?”
唐钊浑身的戒备这才松懈下来,朝安谨言看了一眼,安谨言立马堆起一脸笑,唐钊那眼神好像说了一句:算你识相。
“好。”
庄莲儿再次瘫倒在桌子上。
安谨言对小玉和庄莲儿嘱咐:“我们去去就来,你们在这里等等。”
小玉点头,庄莲儿却摆摆手:“你们去吧,我们一会去看赛马,你们就别惦记我们了。”
安谨言笑了:“你可有什么话跟羽凤翔说?我一定帮你带到!”
庄莲儿立马换了一副嘴脸:“真的吗?你帮我问问下次能不能同台一下。”
安谨言:“好!”
庄莲儿精气神一下子就上来了,站起身,推着安谨言往外走:“快去吧,别让羽公子等久了。”
安谨言:“......”
安谨言跟唐钊随着小厮去了隔壁房间。庄莲儿趴在门口,眼睛光亮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期待着安谨言带回来好消息。
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庄大角!”
庄莲儿被吓了一跳,脸才往一边一转,就看到眼前一张放大的脸,惊得她一下子跳回了康庄厅。
她站在康庄厅门槛里,捂着被吓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指着门外的人:“你...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呀!”
门外的人生得浓眉大眼,一声月白色澜袍穿在身上,笔直修长,眉眼间全是笑意:“我没想到能吓到你,我给你赔不是了。”
小玉好奇地歪着头看着门口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