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悠悠摆摆手:“别这样看着我,话糙理不糙,我要去方便一下。”说完头也不回,一瘸一拐离开。
乐荣荣腿上的伤口还没彻底愈合,此时无暇顾及乐悠悠,也就随她去了。
乐悠悠刚迈出房门,就听到有人在连廊一侧轻声喊她:“悠悠!这边!这边!”
“干嘛?”乐悠悠看到是黄盈盈,有些不情愿的过去。
黄盈盈自从上次攀霍爷失败,突然被整个长安城的人孤立起来,没有戏班子敢收留她,只能通过出卖身子,维持着纸醉金迷的日子。
“节哀。”
乐悠悠皱起眉头:"你这话该去跟乐荣荣说,我大伯死了,我节哪门子哀!"
黄盈盈赶忙赔罪,抬手朝自己嘴上轻轻打了一下:“瞧我这张嘴,怎么这般不会说话,悠娘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乐悠悠膝盖疼得厉害,就着连廊坐下,无瑕跟她计较:“有事说事,别跟我兜圈子!”
“羽凤翔的戏台搭起来了,准备开始唱曲了,听说一票难求。”黄盈盈赶忙挑乐悠悠喜欢的,转移开话题。
乐悠悠笑着,一脸骄傲:“那是,羽公子的嗓子和身段,肯定会很快就风靡长安城,自然一票难求。”
黄盈盈笑着附和:“那是当然。”
乐悠悠对长得好看的小公子,都要搞到手,但是搞到手以后就不稀罕了,唯有唐钊和羽凤翔,长在了乐悠悠的心巴上,她却没法硬来。
唐钊是她大姑姑婆家的娇儿,唐家的门楣又远高于乐家,唐钊自己也争气,是大兴朝唯一的异姓王爷。
羽凤翔是她大伯娘哥哥的干儿子,大伯娘虽然去世已久,但是乐荣荣这个堂姐,她没勇气去招惹她外祖家的人。
黄盈盈知道乐悠悠跟乐荣荣不和,说话也故意挑拨:“你大伯死了,你还要守灵,还真是辛苦。”
“可不是嘛~”乐悠悠满心的埋怨一触即发:“有乐荣荣这个嫡女,府门口还有一群私生女,非要让我这个隔房的小娘子来跪着!跪着的还是一棺材的破译破鞋,连个尸首没有,真是搞笑...”
“乐悠悠!”身后传来高寒梅的大声呵斥。
黄盈盈见事不好,赶忙转身溜走。
乐悠悠掏了掏耳朵,慢慢回头,埋怨道:“娘,你这么大声干什么?吓死我了。”
“干什么?”高寒梅一贯对乐悠悠宠溺着娇养,极少跟她大声说话:"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这是一个小辈该对长辈有的尊敬吗?"
乐悠悠听惯了柔声细语,这般呵责让她更加反感:“我说的是事实,对着一对破衣裳,嗷嗷哭丧,真是滑稽!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真不知道做了多少孽!”
乐悠悠虽然不如乐荣荣聪慧,但她也有自己的认知,她为何如此反感乐承卿,就是因为她小时候亲耳听到乐承卿摸进房间,就在她身边,跟高寒梅**。
自那以后,她看着乐承卿不顺眼,看着乐荣荣碍眼,看着高寒梅都厌恶。
高寒梅被她的话,气红了眼眶,伸着手指,哆哆嗦嗦指着她的鼻子:“你!你的礼仪怎么学的?”
乐悠悠冷笑:“礼仪?我是没有礼仪,不像你,礼仪都礼到一个被窝里去了!”
高寒梅目瞪口呆,手指僵硬地停在半空,嘴巴哆哆嗦嗦了良久,才挤出一句话:“你胡说八道什么?”
乐悠悠把她的手一掌拍开:“我胡说了吗?有没有到一个被窝还需要...”
“啪!”一个巴掌落到了乐悠悠脸上。
乐悠悠捂着脸,恶狠狠地瞪着高寒梅:“好!很好!恼羞成怒?为了那房人,你这是第二次打我!好!老娘不伺候了。”
乐悠悠把头上的孝帽摘下来,摔在地上,重重踩了一脚。
恶狠狠瞪了高寒梅一眼,转头,边走,边把孝服脱下来,随手扔在连廊上。
“悠儿...娘...”高寒梅低头看着火辣辣的手心,一滴眼泪滴在那片红色的掌心里。
连廊转弯处,人未到,衣裳袍袖先飘过来,乐悠悠惊吓地跳开,看到转过来的人,本就一肚子的火蹭的一下直顶脑门:“你这个残废,不死在家里,跑出来吓什么人。”
安慎行被乐悠悠的尖叫和呵斥声,吓得倒退了两步,整个身子往后面仰过去,空****的右手袍袖,支棱起来想要抓住连廊边的柱子。
突然背后,被一双有力的双手拖住。
“晦气!”乐悠悠看了一眼安慎行,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要离开。
突然一只手挡在了眼前。
“好狗不挡路,给本娘子滚开!”乐悠悠顺着眼前的手看过去,迎上了安谨言那双犀利的凤眼。
安谨言一手把安慎行扶正,一手依旧挡在乐悠悠身前,语气平淡:“给他道歉,他什么时候原谅你,你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乐悠悠双手抱在胸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安谨言,挑着眉,眼里满是不屑,下巴抬得高高的,说道:“这可是在乐府,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挡我的路。”
安慎行站好身子,对安谨言笑了笑,“谢谢你的援手。”
“没事。”安谨言对他点点头,十分温和,随即转向乐悠悠,脸色一片冰冷:“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着。”
乐悠悠看着安谨言的凤眼,终于记起这个小胖子,可不就是之前在唐府,唐爷为他出头的那个人。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乐悠悠冷笑:“我凭什么需要他原谅,分明是他撞过来,想要占我便宜。”
“你还真是一贯会颠倒是非!”安谨言自然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他走在我前面,又走得极慢,是你跑得急,撞到他,我看得清清楚楚。”
“切~你说看到就看到了?在乐府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乐悠悠咬牙切齿地走近安谨言,在她耳边威胁道:“我劝你别替人出头,小心出头的椽子先烂!”
说完,乐悠悠就要越过安谨言往外走,手腕被安谨言拉住。
安谨言还在坚持:“他什么时候原谅你,你才可以走。”
“哼!我现在就要走!”乐悠悠用力甩开安谨言的手。
却被安谨言手臂一个微微用力,乐悠悠整个人都被甩到身后连廊柱子上。
乐悠悠摸着撞得生疼的后背,瞪着安谨言,怒吼:“安...”
安谨言:“他原谅你,你才可以走。”
后背的疼痛火辣辣袭来,安谨言站在她身前,眼里没有任何波动。
乐悠悠被她眼里的冷意盯得浑身汗毛直立,她愤怒地咬着下唇,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不情不愿地转向安慎行:“表叔,刚才是我跑太快了。”
安谨言转头看向安慎行,问道:“表叔?”
安慎行笑着点头:“让她走吧。”
安谨言哦了一声,这才把路让开。
乐悠悠站起身来,抖了抖肩膀,牵动着后背的疼痛,让她忍不住面目狰狞,恨恨地瞪了安谨言一眼:“唐爷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还为了别人出头,真是不知好歹。”
说完,白了她一眼,扭动着腰肢,走了。
安慎行:“多谢,不会给你惹麻烦吧?”乐悠悠刚才的话里有很明显的不善,就怕她去唐爷面前说什么,影响到安谨言与唐钊的感情。
安谨言:“没事。别客气。”
安慎行眼神潋滟,十分好奇地打量着安谨言:“你帮过我很多次,这声谢着实太轻。”
安谨言对安慎行,好像就是话本子里讲得合眼缘,看不得他受人欺负,于是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路见不平一声吼,你不必记在心上。”
安慎行被他热烈的笑容感染到,也勾起一个笑,学着她的语气,说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一定没齿难忘。”
安谨言听出安慎行在故意逗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你也是来吊唁的?”
安慎行点头。
安谨言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便想着自己介绍下:“那个,我叫安谨言,跟你一姓。”
“你知道我?”
安谨言一脸得意:“自然知道,你右散骑常侍的清名,谁不知道呢~”安谨言可不敢说出,他很多谏言需要的证据,可都是她皇城飞燕送给他的。
安慎行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发:“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
恭维完,两人之间便陷入了深深的寂静。
安慎行看了一眼内堂,试探地询问:“要一起进去吗?”
安谨言摇头:“你先进去吧,我还得等一下唐爷。”
安慎行点头,转身往内堂走去。
守灵的现在只剩下乐荣荣,看到门口出现的人后,并没有叩谢,反而皱起眉头,开口道:“乐家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离开?"安慎行凤眼勾起,眼里出现七分得意,打量了一下灵堂的布置,慢慢向香炉走近:“我要来看看乐家人的现世报,怎么能离开呢?”
乐荣荣扶着腿,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刚要准备伸手把安慎行推出去,门口的响动引得她忘记了手里的动作。
“韦家,韦一盈娘子到。”
是那个一直追在安慎行身后的韦家的小娘子,韦一盈来了。
“韦小娘子!”
韦一盈远远就看到乐荣荣站起身想要扒拉安慎行,此时看到低眉顺眼的乐荣荣,轻笑一声,问道:“呵~你应该知道我跟安慎行的关系,你刚才还想要上手?在灵堂之上,不好吧?”
乐荣荣垂着的眼里,满是怒火,可韦一盈是她惹不起的人,只能强压住蹭蹭直窜的火,柔声柔气地说道:“韦小娘子多虑了。”
欢家班的事,是安慎行搅起了一滩浑水,原本乐荣荣花了大力气,要把安慎行弄得身败名裂说知道,韦一盈,半途插了一脚,让她万般心思全都打了水漂。
“哦~原来是我多虑了,那就好。”韦一盈也不想跟她多费口舌,趁机敲打她:“那我也奉劝你几句,安慎行是我看中的人,你以后对他客气些,最好见到他,绕道走!”
乐荣荣自然知道韦家是最护短的世家,只要被他们认可的人,他们会一直呵护,这次韦一盈直接明明白白说清楚,此后便容不得乐家明里暗里再对安慎行做什么龌龊事。
乐荣荣也不是吃气的主,想通这件事以后,柔柔弱弱地开口:“韦娘子才貌双全,能被您看中的人,真是前几辈子修的福分。韦家人向来疼韦娘子,这婚姻大事自然格外慎重,这安慎行区区一个常侍,不知道韦奶奶会不会同意?”
韦一盈斜了他一眼:“怎么,对我韦家的事,这么上心?要不一会我带你去我家,你亲自问问?”
接着却又迅速捂住嘴,“哎呀,对不住,一时嘴快,忘记你还在热孝里,不能登门访客。”嘴上说着对不住,眼里的笑却毫不遮掩。
说完,不等乐荣荣回答,便冲着门外走的安慎行喊道:"安公子,等等我。"
安慎行转头,站定,看着她向他奔来,如同晨雾里的太阳。
连廊那里,唐钊正拿着那双桃花眼,湿漉漉地盯着安谨言:“说好,以后寸步不离地,怎么一转眼,你又丢下我不见人影?”
安谨言笑着哄他:“我这不在这里等着你嘛!别生气了。”
“哼!别以为我没看到,你是一路追着别人来的,根本就没留意我在哪里!”要不是他知道她追的人是安慎行,她多少话都哄不好他。
安谨言知道唐钊几天前被她那次昏迷吓坏了,只能陪着笑脸,耐心继续哄:“是安慎行,我见乐荣荣要欺负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刚才我见韦娘子进去了,韦娘子肯定能保护好安常侍,她俩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唐钊看出安谨言想要转移话题,可他偏偏不让她得逞,要不然下次她还会如此大胆,扔下他自己行动,“不准想别的小公子!你的眼里只准有我,你要保护好我,万一乐荣荣又来打我主意怎么办?”
安谨言暗道一句马虎了,还真忘了这一茬,立马信誓旦旦:“好!好!好!以后我保证,只围着你转,好不好?”
“哼,这还差不多。”
呃...这次好像有些好哄,她准备了一箩筐夸夸,还没开始用呢。
安谨言勾唇轻笑,一脸得意,又不敢太明显。
余光中却看到很多小娘子都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眼神却紧紧粘在唐钊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