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亥时,渭水。”

唐钊皱眉,想到今天出门前唐三带来的消息,开口说道:“乐荣荣把见面提前了。”

史夷亭一脸疑惑。

“她用她爹的名义,把跟吴勇见面的时间提前到了戌时末。”唐钊嘴角勾起,轻嗤一声:“想办法把消息放给乐承卿,让他们狗咬狗。”

史夷亭点头。

安谨言跟小玉还在兴致勃勃的溜达,看到卖东西的摊子,都要过去挑选一遍。

唐钊看着安谨言的背影,一刻也不想移开视线,晚上可以让安谨言跟着小玉一起玩,乐家这摊浑水,有他来蹚就好了,安谨言只需要干干净净的站在岸边等一个结果就好。

唐钊看着安谨言是不是透过来的目光,宠溺地冲着她微笑,快步走上去,低声说:“晚上要不要跟玉娘子待在一起?”

安谨言先是一喜,接着问道:“你要去哪里?”

唐钊:“今天说的事,要开始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安谨言却瞬间明白了,一脸兴奋的问道:“你注意安全,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乖乖等你回来。”

唐钊一刻也不想离开安谨言,问道:“你想不想一起去?”

安谨言笑着摇头:“我不去了。”

唐钊松了一口气,庆幸安谨言没有答应,但是又有一丝失望。

安谨言看着落在西市矮墙上的雨燕,叽叽嚓嚓地飞走,她手里有刚才方便时从雨燕腿上取下来的纸条:“放心,如果太晚你还没有回府,我会去找你。”

小雨传来的消息,关于吴勇,信上的描述中特意提到吴勇亮闪闪的鼻环,好像就是在药佩摊子上撞到她的那个大宛商人。

亥时刚过一会,不断飞逝的云朵,在月亮前移动,带来一阵光怪陆离。

刑部门口跌跌撞撞跑来一个小公子,用力拍打着紧闭的大门,门开了一条缝,小公子颤抖着声音对门内的官兵说道:“官爷,官爷,有人被杀死了,有人被杀死了。”

开门的正是小年,他看着语气颤抖的小公子,皱着眉头说道:“你是何人,所说之事是否属实?你说的人在哪里?”

那人气喘吁吁的回答:“我是西市的马夫,这几日没有宵禁,便在长安城里赚些银子。我说的句句属实,我亲眼见到的,就在渭水河边。”

小年这才敞开了刑部大门,把马夫带进刑部,对着今晚值夜的老年说道:“渭水那边出事了。”

亥时过半,刑部的一个小队,赶到了渭水边,看到了马夫口中被害的那人。

老年安排仵作前去查验尸,看到尸首的鼻环,仵作边检查边说:“被害人是大宛国人,身上还带着路引,名字是吴勇,是一名商人。”

老年仔细端详着双目紧闭的尸身,问道:“看长相应该不是土生土长的大宛国人,根据路引查一下他在大兴朝有没有亲人。”

小年连忙记录在案。

仵作继续开口:“从身上的伤口和血迹来看,应该是戌时受到了伤害,头上有被重物击打过的痕迹,周围没有发现凶器,应该是被藏起来了。”

老年抬眼看着波光粼粼地渭水,又仔细看了一下周边的地面,“重点查一下有没有其他的目击者。”

小年挠头,嘀咕道:“这么冷的天,又是在晚上,谁没事会到渭水这里吹冷风?”

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史夷亭利落翻身下马,查看了下四周的环境,问道:“仵作查出什么线索了吗?”

老年随着史夷亭一起走到尸首旁,摇头。

史夷亭拢了拢袍领,看着地面上的脚印和车辙,叹了一口气,一团白雾接着生成、消散:“找一下目击者,近期长安城取消了宵禁,渭水这边时常会有人往来,只要有足够的悬赏,肯定能找到线索。”

老年立马吩咐小年回刑部写告示,注明,有目击者,提供有效线索,赏银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第二天早上一早,刑部外面便多了一个来回踟蹰不前的人,连昨夜第一个上报的人也赶来提供线索。

马夫兴奋地再次走进刑部,与昨日的神情,大不一样。

马夫神秘兮兮地娓娓道来:“我看到有两个人曾经在戌时到过这一片,这也算是线索吧?”

小年撇撇嘴,看向老年,征询他的意见,

哪知道小年记录好以后,想到百两的赏银,肉疼的问道:“你可是亲眼看到那两个人杀人?”

马夫见惯了人情冷暖,自然听出了小年的言外之意,赶忙解释:“我是正好送两位客人去渭水边,因为渭水这往来人少,所以一直候着两位贵人。”

史夷亭追问:“可还记得两个人的外貌?”

马夫想片刻,眼神片刻清亮:“一个身形修长,长相眼里,一个人高马大,满脸络腮胡。”

刑部的众人仔细的逐字逐句辨别马夫的口供。

老年与小年,询问般看向史夷亭:“这人口中供词倒是没有问题。”

史夷亭看着根据马夫的描述,画的画像,一男一女,两张面孔。

史夷亭:“根据画像,开始捉人。”

乐家,乐承卿慌忙推开乐荣荣的闺阁之门,神色慌张:“刑部那边已经找到了渭水边的尸身。”

他的声音里带着慌乱,眼神无法聚焦,慌慌张张抵住门。

乐荣荣正坐在镜钱,神色乐家父女鄙夷地看了胆战心惊的乐承卿一眼,“何必这样惊慌!”

乐承卿眼下的乌青格外的显眼,听到乐荣荣语气中的鄙夷,问道:“我早该把尸体处理干净,不该任由她曝尸荒野。”

“急什么?你又害怕什么,不用太过着急。”

乐承卿瞬间变得情绪激动:“你就不怕刑部追查到我们身上?”

乐荣荣把手里的金钗插进发丝中,左右端详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说道:“人又不是我杀得,我有什么好怕的。”

“我也不怕,人也不是我杀得。”

乐荣荣红唇勾起,笑道:“是吗?”

乐承卿气愤地望着乐荣荣,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乐荣荣唇角似有若无的笑,盯着乐承卿:“我今早一直在想,你为何对于一个身单影只的人如此上心。是什么原因,让你如此亲力亲为?”

乐荣荣默默打量着乐承卿的神情,波澜不惊地继续说:“我想破脑袋,终于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吴勇这个人的出现和存在,不仅仅对我有影响,或许,他的出现不仅影响到我,对于你,也有害无利。”

乐承卿神色一冷,立马摇头,却想到了什么一般:“你这话...吴勇手里的东西,现在在你这里?”

乐荣荣看着乐承卿的表现,冷笑一声,她就知道乐家人,都是一样的脾性,自私自利,那有什么可能跟她上演父女情深,“爹~何必呢,吴勇手里的东西到底在谁手里,你应该是最清楚的。”

乐承卿也冷面相对:“你少跟我来这一套,你的这些套路都是我玩剩下的。”

乐家府门口的小厮匆匆赶到了门口,深吸一口气后,敲响了房门,小心翼翼地低声禀告:“荣娘子,刑部人到府门口了。”

乐承卿的脸色猛然变得苍白。

接着一阵训练有素的脚步声响起,乐荣荣打开房门,正好对上刑部老年的视线。

老年看了一眼乐荣荣还有乐荣荣身后的乐承卿,笑了:“既然两位正好在一起,那便好办了。”

乐承卿脸色晦暗,乐荣荣柔弱的问了一句:“官爷,可是有事?”

老年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这话问得好个没滋没味,刑部的人冒着寒风闯入深宅中,总不能是闲的没事吧。

心中万千不满,话到口中,却变成了:“昨夜天寒地冻,两位怎么赏景到了渭水河畔?”

乐荣荣与乐承卿四目相对,脸色一时变得苍白难看。

“今晚可不巧了,渭水那边出了命案,两位随我到刑部走一趟吧。”

老年给几个刑部的人使了一个眼神,官兵上前一步把两人围起来,乐承卿跟乐荣荣看了下人一眼,没有任何反抗,跟着刑部的人走了。

老年带着刑部的人走了之后,那下人便匆忙赶到了乐老爷子房外,低声说道,“老爷子,刑部的人把二房的人带走了。”

房里传来了瓷器破碎的声音。

刑部这边,老年带回来的两个人,审讯并不顺利。

小年把帽子重重摔在桌子上,倒了一杯茶灌下去:“这两父女跟商量好一样,一口咬定,他们去渭水时,看到的就是死人一个!”

老年深吸一口气,摸着犯青的胡茬,看着小年问道:“你有没有问他们,为什么去渭水?”

小年攥拳锤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茶杯随着力道跳了起来:“乐家这两父女,都是人精,跟两条泥鳅一样,抓不住一点把柄,那荣娘子更是长得一副柔弱样子,说出来的话硬气地很...”

“她说什么了?”老年看着小年气急败坏的样子,开口问。

小年学着乐荣荣娇弱无力的样子:“官爷,可没有那条律法规定说今日不能去渭水~难不成谁去渭水,都要先报备,经过刑部同意后才能前往?”

老年看着小年的样子,又气又喜:“这是给他们摆脱嫌疑的机会,他们就这么不把握住?”

小年:“可别提了,我也说了。那个乐承卿直接半句话都不说,那荣娘子白眼都要翻飞了,说什么刑部抓人就要有真凭实据,哪能把人抓起来,再让他们自己提供线索证明他们的清白。”

“呵~”老年轻笑,“果然是难缠的主儿~不过,仅凭马夫的一人之言,恐怕不能让乐家父女认罪,但是,他们一前一后的到达和离开,如果他们俩是嫌疑人,那到底是谁动的手呢?”

“乐娘子娇弱些,看上去也更加淡定,会不会是乐承卿干的?”小年平静下来,静静的思索:“不过照着乐家人诡计多端的性格,也不能被乐荣荣的外表迷惑,还有可能是他们父女两人联手干的。”

“啪!”老年的巴掌拍在小年脑袋上,“如果只靠坐在刑部天马行空的想象来破案,刑部就不用养这么多人了!把写话本的高手都招进来得了!别在这浪费时间了,赶紧去四周查访!”

刑部外面一辆马车上,车帘盖得严严实实,唐钊那张绝艳的脸藏在狐裘里面,只露出入鬓的英眉和含水的桃花眼。

史夷亭深邃的眼神盯着懒洋洋的唐钊,问道:“杀死吴勇的人到底是谁?是乐承卿还是乐荣荣?”

唐钊眉眼平淡,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是谁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吗?”史夷亭挠有兴趣的反问道。

“呵~只要吴管事知道吴勇已经死了的事实,也知道乐荣荣跟乐承卿都有可能是凶手,这不就足够了。至于真相是什么,没恨么区别!”唐钊像是讨论今晚的夜色一般平淡。

“唐钊,你这次想把谁拉下水?”

唐钊看着史夷亭的眼睛,慵懒地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你说吴管事如果知道,他费尽心思保全下来的独苗,被乐家人害得横死街头,他的嘴巴还会不会那么紧?”

史夷亭看到唐钊漫不经心的样子,笑着不说话,要说给人挖坑,没人比得过唐钊。

哪知这个挖坑小能手,桃花眼从修长的手指移开,看向史夷亭:“帮我打点一下,我要见一眼吴管事。”

史夷亭安排的爷特别快,趁现在长安城鱼龙混杂,史夷亭轻而易举就进了吴管事的关押牢房。

吴管事出事时,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这才刚不到十年的时间,已经两鬓斑白,慎行佝偻,他的眼神里没有光,目光浑浊地看向光鲜亮丽的唐钊:“这位爷,您是哪一位?”

唐钊端坐下,端起漂亮的白瓷茶杯,辍饮了一口,漫不经心地回道:“唐家四房,唐钊。”

长安城唐家最出名的就是那个长相漂亮,双腿残疾的四房嫡子唐钊。

吴管事目光扫过吴管事,勾着存缴:“你认不认识我没那么重要,我认识你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