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玉还在跟唐佑孄讨论马匹,只要有唐佑孄在,霍三星的眼睛不会从她身上移开,只有史夷亭注意到唐钊的动静,深邃的眼睛里有一些疑惑:“钊爷,今晚怎么与平时不太一样。”
康庄厅内温暖如春,唐钊又坐在最暖和的地方,脸上泛着微微粉色。转着轮椅到了门口,手掌覆在胸口,微微喘息着。
唐钊看到门外小厮眼神直直地盯在他脸上,目光一寸一寸冷下去。
小厮看到他目光冰冷,声音打着颤:“恭喜爷。”
骨节分明的双手,泛起青筋,猛然用力转回厅里。
唐影一脸懵看着突然变冷的爷,赶忙掏出银子递到小厮手里,“这是唐爷赏你的,下去吧。”
小厮看着那个漂亮的美人,低声地喘着,夹杂着几声咳嗽。真是惹人心疼。
这就是说书人口中的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吧。
唐影感觉自家爷身边的温度突然比外面的夜风还要凉,突然惊呼一声:“爷不会以为是安小娘...安公子来送的彩头吧?我问过那小厮,今天安公子没来芙蓉园做工。”
唐钊硬生生压下了咳嗽,咬牙切齿地看着唐影说道:“闭嘴!”
唐影默默地闭上嘴,自家爷身体受不住冷风吹,去关厅门。
厅门要关上时,一个穿着官吏服的年轻小公子,跨进厅里,快步走到史夷亭面前:“史令史,您让盯着的那人,今天宅子周围多了两伙人。”
太仓殿中安谨言正盯着手心出神,如果不是雨燕带来的消息,她还没有察觉到午时被唐钊看到了背影。
“唐钊找由头查看你手了吗?安慎行宅子周围已经多了三拨人,今晚行动注意安全。”
每月十六日后,不仅力量、视力、耳力大大提升,连伤口的愈合速度都比平时快许多,再加上稍许的掩盖,唐钊应该认为他错认了。
她盯着自己的手心,现在不用遮盖也完全看不出今天受过伤,思绪有些飘远。
其实她不喜欢尔虞我诈,更不想对娇弱又心善的唐钊用诈,她马上就要搬出太极殿了,她不想给师父惹麻烦,至少在搬到全盛斋附近的宅院之前,不能横生枝节。
感谢唐影今晚要了三三垆的酒,才给了她打消唐钊疑虑的机会。
“已经打消疑虑,我会小心。”她将纸条绑到雨燕左脚,穿上夜行衣,准备行动。
安谨言准备飞檐走壁时,雨燕又回来了:“你搬出去,没有人照顾你一日三餐,一定要出去吗?”
她知道小雨是想劝说,宫门口那个替班的瘦小太监因为亲眼看到她眼睛的变化,在宫里已经消失了。
这段时间安谨言也问过自己,直到她听到越来越多的宫人好奇她的身份,她眼白的特征被传得越来越详细。
太极殿内看似平凡的宫人,背后千丝万缕的关系网。她双拳难抵整个长安城的权贵,她不想给谪仙一样的师父惹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在春风渡,对她最好的师父,刚开始师父安排她与师兄师姐同吃同住同做任务。
开始他们对她很疼爱,后来,他们知道了她耳力惊人,看到了她目视千里,看到了她力量半月之间迅速提高,最后看到了她变白的眼眶,他们开始背地里说她是怪物。他们开始躲避她、排斥她、冷语嘲笑她。
人永远对未知的事情充满恐惧,她听到他们先是密谋把她送到春爷那里,最后密谋悄悄杀了她。
她心里无助,明明很疼她的人,怎么一月之间可以变化这么大。
安谨言有些怀疑,或许她真的是个怪物吧?
安谨言双臂环抱着双腿,蹲在山顶,夕阳的余晖笼罩着她。
风师父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摸了摸她低着的头:“谨言,师父带你去大兴朝,那里没有人敢对你无礼。”
安谨言把埋在臂弯里的头抬起来,脸上是一个恰到好处又不达眼底的笑:“师父,你也不要我了吗?”
师父脸上溢出一个温暖笑容,眼神里是她看不懂的悲悯,“去那里乖乖待着,师父给你安排了一个很好的搭档,无聊可以做些任务。”
安谨言的心被一把攥住,挤出的**,充盈了眼眶。她赶紧把头又埋进臂弯,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只感觉一双温暖的手掌轻轻地拍了拍她肩头:“为师要去云游一阵子,回来时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你乖乖的。”
她抬头看着师父只留给她一个背影,他站在眼前俯瞰着远处群山。
“是时候结束这些孽...”师父喃喃低声,被山顶的风吹散。
安谨言看着晚霞中的师父,像是一位解救苍生的神。
师父把她从春爷那里偷出来,那些师兄师姐也是师父偷出来的,他是唯一对她好的人,她不可以给师父惹麻烦,她可以照顾好自己。
“唧...唧...”安谨言看那只雨燕跳到了她摊开的手心上,将红绳绑在它的左脚,雨燕飞走,她也该出发了。
巷子暗处一身夜行衣的男人拱手低声对一辆马车说,“老板,照往常的惯例,安慎行还有一个时辰才会回府。”
月光从巷子上方映出一个五大三粗的影子。马车中传来一个清冽的小娘子的声音:“一定把东西拿到,人随意。”
“是。”男人低头应答。
马车往巷子外行驶着,车内小娘子再次开口:“北管事。”
“乐娘子您吩咐。”面颊瘪瘦,留着八字胡的男人,低头应着。
清冷的声音中夹杂一丝笑意:“这次只能成功。”
男人再次恭敬地低头答道,“是。”
“出了岔子,你知道怎么办吧?”那丝笑如滑溜溜的蛇缠着这句话,让人脊背发凉。
北管事在荣娘子身边已有两年,对这位小娘子的行事作风自是熟悉,赶忙应答:“知道,您放心。”
马车走远,巷子里那一身夜行衣的男人,突然发觉地上多了一个瘦削的黑影。
男人边防御边低呵一句:“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