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句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乐荣荣可以插科打诨玩笑过去,可以正言厉色呵斥反驳,但是如果是唐钊-大兴朝唯一的异姓王爷问出口,乐荣荣必须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乐荣荣柔柔弱弱地开口:“几个护院,再抓一个趁着年节偷窃的小毛贼而已。”

“竟然敢在长安城行窃!”唐钊正颜厉色,眼神瞥了一眼破落的小院,“简直是顶风作案,恰巧我见今晚当值的巡街侍卫,正好在乐家门口。”

乐荣荣闻言差点气背过去,长安城十二坊,怎么就这么巧,你来乐家,巡街侍卫也正好到乐家门口。

不仅乐荣荣差点气背过去,安谨言也差点气背过去。

本来活动活动筋骨就能解决的事情,怎么就这么巧,碰到了巡街侍卫。

唐钊已经转头,看向身后安静推轮椅的唐影,“还不告诉外面的官爷,乐家遭贼了?”

唐影嘴角抽了又抽,看了眼身穿夜行衣的护卫,柔弱的乐荣荣,一脸关切的自家爷,心里默默为今晚的小毛贼上了一炷香,“是。”

唐影是跟在史夷亭身后回来的,身后还呼啦啦一群官兵。

摸着肚子的安谨言,一脸无奈,大概是她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

乐荣荣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失控,堂堂刑部史令史亲自巡街?

史夷亭走到唐钊身侧,听到唐钊微不可闻的一句话:“放里面的人走。”

史夷亭看向唐钊,深邃的眸子里瞳孔微张。

唐钊笑着点了点头。

史夷亭没有开口,嘴角勾起了一丝笑。

“刑部办案,闲杂人等回避。”史夷亭亮出符牌,一众黑衣人齐齐看向乐荣荣。

原本还想着逮住皇城飞燕向刑部请功呢,现在刑部直接亲自抓人,自古民不与官斗,何况他们这群人本就是与皇城飞燕一般见不得光的人。此时也只能对主家表示歉意,但是担了乐家护卫的名,戏还是要演下去。

“你们先退下吧。”乐荣荣无奈地说道。

“等等!”史夷亭看着一种黑衣人的打扮,挑眉望向乐荣荣:“这些人真是乐家护卫?这打扮...”

乐荣荣柔柔地低声问道:“史令史,官家还管府里侍卫的穿扮吗?”

“那倒没有。”史夷亭笑着回道,“不过,年关将至,这般打扮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乐家娘子还是注意些为好。”

乐荣荣对着史夷亭福了福身子,柔声柔气地说道“多谢史令史提醒,那我们就不耽误刑部办案了,希望刑部能不负众望,将盗贼抓捕归案。”

“那是自然,职责所在。”史夷亭说完一个手势,身后的官兵迅速围住小院,史夷亭转头看向乐荣荣。

乐荣荣识趣地带人离开。

史夷亭笑着走向唐钊,低声问:“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唐钊看着史夷亭一脸探求的脸,挑眉道。

“你派来的?”

“不是,我欠她情。”

呃...史夷亭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第一次听说还有唐钊承认的人情。

“别伤着她,记你一个人情。”

史夷亭看着唐钊难得说一次人情,自然笑意盈盈点头:“哟,我得看看谁这么大面子。”

史夷亭带着一众官兵到了小院里。

唐钊环顾乐家,上次踏进乐家还是十五岁那年。

那时候,因着乐家大娘子嫁到唐家三房,唐乐两家沾亲带故,时常串门。

那时唐钊很少出门,偏偏那一次来乐家做客,正好碰到乐荣荣在惩治下人,看那瘦小的人一脸绝望地往火里挣脱,看不过眼,把那人喊过来推轮椅。

那干瘦的小人儿也不知道往火里冲了多少次,头发被火燎得一片短一片长,身上带着一股甜腻的香味,眼神呆呆傻傻。

身形瘦得不成样子,看不出年纪。

唐钊闻到那股不符合他模样的香味,问道:“小小年纪,不要熏这么重的香。”

干瘦的小人儿浑身一颤,眼底恢复了几分清明。

唐钊久久没有听到回声,侧过头问他:“名字?”

他看到唐钊的脸先是惊艳,然后干裂的唇角一咧,瞬间扯出几条细细的血缝子,声音沙哑的说道:“宝宝。”

唐钊看着他瘦得只剩下一双凤眼在脸上显得格外的突兀,不知道是不是脑子也有问题,不然哪个府上会给这么大的孩子取名叫宝宝。

一只三花猫从一旁窜过来,围着这个叫宝宝的小人儿腿上厮磨。

唐钊见他蹲下身,摸了摸小猫的脑袋,从怀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长条,低声说:“贝贝乖。”

唐钊闻道一股腥味,低低地喘了几声。

瘦小的人儿抬头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小鱼干给小猫,然后又摸了摸它的头,“去一边吃吧。”

唐钊心想,看来脑子没问题。

一手遮住鼻子一手指着那只猫问道:“他叫贝贝?”

唐钊刚问完,瘦小的人儿抬起头,笑着用力地点头。

把唐钊送到主厅,瘦小的人儿扭头就跑了,一直到唐钊离开乐家时,都没有再碰到宝宝。

唐家的马车走到乐家后门时,突然停下。

马车突然停下,驾车的唐影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爷,那个小瘦子挡住了路。”

原来是那个长着一双凤眼的乐宝宝,听说为了香火延续,特意从乐家旁支过继过来的小公子。

乐家说,本来是个聪明伶俐的,结果被骗了。

唐钊撩开马车帘,看到他怯怯地站在高头大马前面,脸上的被火焰燎的乌黑已经洗干净,除了瘦点小点穿得破烂些,倒也算长得唇红齿白。

他皱眉,闷咳了几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那瘦小的人儿,猛地裂开嘴,唐钊才发现原来他的唇下还有一颗小小的红痣,他走进,踮起脚,伸出细细的手腕,手掌打开,里面有一颗粘粘糊糊的糖渍梅子。

“给我?”唐钊诧异地问。

他笑着重重点头,“不腥,甜的”。

唐钊打小金枝玉叶,锦衣玉食的被伺候着长大,还是第一次被人送一颗梅子,还是放在手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