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赵眉笙明里暗里的敲打和威胁,程辞心中大惊却不敢表示出来,她只得沉住气,在心里暗暗想办法。皇宫果然是一个大染缸,程辞没曾想,赵眉笙和她年岁相差不了多大,却已经非常的工于心计了。

程辞捏着帕子的手悄悄地紧了紧,她使劲闭了闭眼,回道:“贵妃娘娘说笑了,我哪里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不过是为了帮赵公子和娘娘出一点绵薄之力罢了。”

程辞身子往前倾,把声调放小,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语气说:“眼下之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皇宫之中真正有权利的是贵妃娘娘您,我一介小女子怎敢在娘娘面前故弄玄虚呢?怕是我眼珠子一转,娘娘想必就知道我的想法了。”

“现下的我只不过是认清时势,想着傍着大树好乘凉罢了。如今只想带着我父亲和祖母安安生生过日子罢了。”她拿起桌上用手一颗颗精心剥好皮,放在精致瓷玉碟上的葡萄,献给赵眉笙。“还请娘娘享用。”

赵眉笙被程辞这一翻话说的极为舒坦。她带着精致护甲的手指翘起,大拇指和食指形成兰花指,捻住玉碟里的葡萄往嘴里送。轻轻咀嚼了片刻,待吃了三五颗葡萄才回复女主说:“也算你识相,你若真心帮我和哥哥,帮我们赵家。那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赵眉笙斜睨着程辞,“等事情办妥了,你家那些污糟事,本宫自然会帮你解决了。若事情办不妥……”她语言和眼睛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程辞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自然一切仰仗娘娘。”

正殿的西洋钟敲了三下,打破了室内的暗潮汹涌。程辞往窗外看了看,说道:“娘娘,时候不早了,若无其他事,那小女子便先告退了。倘若在娘娘宫中留的太久,又无正当理由。怕是会引起别人怀疑,若是误了娘娘大事那变不好了。”

赵眉笙早已在床榻上躺下,由侍女服侍着点上熏香,给她捶背松骨。她知道哥哥赵子易对程辞有好感,如今程辞站在他们这一边,今天心情好,她暂时也不想给程辞下什么绊子。

赵眉笙面朝内侧,背对程辞,慵懒的抬起手,敷衍的挥了几挥,说:“那便送程小姐回去吧,你们不可慢待了。我今日也乏了,改日再请程小姐来小住。”

宫人带着程辞往宫门口走去,玉儿和小双早已在宫门口等待多时。

程辞从荷包里掏出几个金裸子塞进宫人手里,“劳烦公公了。”那宫人喜笑颜开,嘴上推辞着,手却第一时间就接过那几个金裸子,捏在手里。在旁边恭候着程辞上马车。

玉儿和小双扶着程辞上了马车。身后传来一阵动静,程辞听到刚才的宫人用谄媚的语气和来人说话,“苏大人,您今日当值结束了?”

“嗯,”苏敬合语气淡淡的,“晚上把宫里的一切照应好了,但凡出了差错,你们所有人的脑袋都保不住!”

那宫人点头哈腰、诚惶诚恐的应诺。

苏敬合便不再说什么,拽着缰绳便要离开。此时玉儿正打起轿门帘,程辞弯腰入轿,看似不经意之间抬头,与苏敬合深深望了一眼。

苏敬合轻抽马鞭,马蹄哒哒声轻快,渐行渐远,一马一轿背道而驰。

程辞依靠在轿窗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她浑身无力,内衫已经汗湿了。刚才在宫中和赵眉笙打机锋,着实心力憔悴,身心俱疲。

在赵眉笙宫中程辞连茶水都不敢喝。小双沏好热茶,倒出端给程辞,“姑娘喝杯水润润嗓子吧,您嘴唇都有些干了。”

程辞接过水杯,小口慢饮,润着嗓子。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外面春花正好。许多树也已发了新芽,程辞却无心欣赏。她这两日先是和赵子易交锋,再是与赵眉笙接触,发现这姐弟两人都不简单。她不禁为过两日的计划心中筹备,再次梳理分析,以防有什么遗漏之处。

小双和玉儿早已命下人备好了热水。程辞回到住处换下入宫见贵人的礼服,在铺满玫瑰花瓣的浴桶中沐浴。水温正合适。程辞背靠在浴缸上,舒服的叹了口气。小双在一旁替她洗一头乌黑的秀发。

不知过了多久,小双将竟然在浴桶中睡着的程辞唤醒,替她换上常服。玉儿在一旁为程辞护理秀发。

“扣扣扣”,窗柾响了三声,是苏敬合与程辞的暗号。小双和玉儿自觉地退出房间。

苏敬合翻身入内,自然的拿起玉儿留下的帕子,继续为程辞拧干头发。

“今日去见赵贵妃了?”苏敬合漫不经意的问。

“嗯,那日被赵子易胁迫,不得不去。”

苏敬合擦头发很温柔,手法丝毫不显生疏。

“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程辞舒服的坐在塌上,回答:“赵贵妃让我去宫内小住几日,那我便干脆顺水推舟,去住上几日,看看皇帝和太后的近况。”

擦头发的力度突然加重,程辞“嘶”了一声,苏敬合赶紧替她揉了揉。一直平淡不惊的语气终于有了变化。

“你今日进宫是见识过那个女人的心机的。你一个人去还要小住几日,你可知其中的危险。”他有些气急,“如今皇上宫中均被赵贵妃控制住,但凡有个行差就错,你可知会有怎样的后果?”

程辞知道苏敬合是担心自己,为自己好,她坐起身,温柔的看着苏敬合的眼睛。“我如何不知?今日和她交锋,我可出了一身冷汗,但如今又能如何?只能顺势而为罢了。”

“你若不愿意去,我自然有办法替你推脱。”苏敬合看着眼前粉衣出浴的女子,红扑扑的脸颊,深情凝望自己的眼眸,心便软了三分,语气早已不复刚才那般强硬。

程辞轻轻摇了摇头,“不行。这么好的机会,我不能放弃。”她拽住苏敬合的衣角,摇了摇,“你放心,宫里还有太后呢,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我哪里是信不过你?我是放不下你罢了。”苏敬合垂眸看着牵着他衣角的纤纤玉指,“也罢也罢,你若真想去,那赵眉笙宫中有我的眼线,我将它说于你听便好,也能助你一臂之力。”

程辞仰头笑靥如花,对苏敬合撒娇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你呀你!”苏敬合无可奈何,只得答应,“不过咱们可说好了,一旦你有什么危险,不顾一切我也要将你救出来。”

程辞但笑不语,只是将头轻轻埋进苏敬合的胸膛。苏敬合搂住程辞,轻轻抚摸程辞的头发。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程辞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改日再见。”苏敬合走后,程辞唤小双和玉儿进来,服侍自己睡下。

第二日一大早,程辞选了件水葱绿色的长裙,梳洗打扮后带上早上新摘的含苞待放的山茶花,去给父亲和祖母问安。

谁曾想小宋氏也带着一双儿女,在祖母屋内,给老太君问安。于是老太君便差下人将早宴摆在一处用。

好巧不巧,程楚楚今日也穿了一件水葱绿色的长裙,她盯着程辞的裙子,如果有可能,程辞的裙子早已被程楚楚的目光撕成了碎片。

程询直勾勾的盯着程辞看。程辞置若无睹,程楚楚发现了恨恨地推了程询一把,骂道:“没出息!”

有程老太君在场,程楚楚也不敢太过放肆。他只能用眼神表示自己的不满。

吃到一半,有下人来传通报说,宫中有人来传消息。程家人连忙放下碗筷,去前厅接待宫人。

程家下人早已给宣消息的太监奉上茶水、点心。等程家人到场,那宫人说:“咱们赵贵妃在宫里服侍皇上,想在休息时有个知心人说说体己话儿。便想着宣程姑娘去宫里小处几日,也可解解闷儿。”

信阳侯忙问,“不知贵妃娘娘想宣的是哪个小女呢?”

那宫人拉长了音调说,“娘娘的意思,是昨日去宫里相谈甚欢的那位。”

信阳侯和程老夫人赶忙给宫人封上红封,恭敬送上,“还请公公稍待片刻。”

那太监掂量了一下红封的重量,十分满意,“倒也不着急,姑娘快去收拾行装吧,听娘娘的意思,怕是要多住几日呢!”

程楚楚嫉妒的眼睛都要冒火了,她怎么不知道程辞竟然和宫里的贵妃都关系密切了!她都没有和贵妃娘娘有交际,凭什么程辞就可以!程辞有的,她必须也有!

“娘!爹爹偏心!竟然让程辞那个贱人和贵妃娘娘交好,却丝毫想不起我这个女儿!”她找小宋氏哭闹,无论如何也要跟进宫去。“我不管,我也要去!娘您想想办法呀!”

小宋氏自然知道程辞和贵妃搭上线绝不是信阳候的主意,信阳侯的能力,她多少还是知道的。靠人不如靠己,她直接越过信阳侯,给那位公公又献上一个厚厚的红封,表达了意愿。公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