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放那儿吧。”

赫连钦不动声色地放下捂在胸口的手,坐在案后冷声命令道。

秦珂有些疑惑地望着他。方才她第一次进来,这个男人不是还疾言厉色地质问她的真实身份么?怎么现下又这般大方地放她走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就此离开,秦珂突然发现赫连钦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她方才出去前,明明发现赫连钦额上的冷汗已经干掉,为何才去热了个面,回来便见他又是一头冷汗。

“将军可是有哪里不适?若是伤口痛的话,便让我再给看看吧!”

听到她的声音,坐在案后的赫连钦却忍不住烦躁地一巴掌拍在案上,旋即扬了声音喝道:“本将军让你退下,你为何如此啰嗦!”

秦珂吓一跳,又见他似乎真生气了,不觉也有些委屈。她千里迢迢奔来西北找他,不分日夜的为他牵挂担心,但这家伙却对她又冷漠又凶,即便是她易了容认不出她,也着实有些让人心寒了。

想着,便略一拱手,咬咬唇打算转身朝帐外走去。

但低头的一瞬间,看到赫连钦那紧蹙的眉,心中突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妥,正犹豫要不要坚持留下来时,便见赫连钦突然发出一声闷哼,接着一手捂在胸口,面色苍白地躬起了身。

秦珂一惊,想赫连钦身上时刻会发作的蛊毒,顿时自责不已,连忙上去扶起赫连钦道:“将军,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赫连钦体内的蛊毒这时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他将双手紧怕成拳,几乎拼尽了全力才控制住没有伸手扼住她的脖子。

他现在终于明白毒仙老人为何说他的蛊毒若是再发作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盅虫一旦苏醒,他自己的意识便会沦陷得越快。以往发作之时,只要他尽力压制,或可撑上几盏茶功夫。

可是现在,他方才意识到自己蛊毒发作,那股霍乱心神的力量便处在了爆发边缘,几乎让他想顷刻便拿起屠刀到外面去大肆杀戮一番。

“快!快扶我去帐外,到没人的地方去,快……”

他急促地命令道,一手架在秦珂肩膀上,借着她的力道从地上站起来。

秦珂立时明了他的意思,用尽全力将他撑起来,走到帐外朝四周看了看,便带着赫连钦摸黑绕过守营的将士,朝远处的河边走去。

她记得那河里的芦苇很深,若将毒发后的赫连钦藏在那里,一时三刻当没人会发现。

赫连钦借着她的力道跌跌撞撞往前走。他现在基本没有自己的意识了,只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想要离营地远些,莫被那些将士看到他。

两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摸出了军营,顺着旁边的一道山坡滑下去后,便离河边不远了。

赫连钦的行动现在已经仅靠着意志力在支撑,一看到远处那条河,便立时甩开秦珂,独自朝那边奔去。

秦珂一个不慎,被他摔了个狗啃泥,又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追上去拉住赫连钦的手。

“你给我滚……滚远些!”

赫连钦用力甩开了她,低垂的眼眸抬起来向她一瞪,已是满眼血光。他面目狰狞,神色复杂,一边龇牙作野兽状,一边又用力摇头想让自己保持清醒。

秦珂心疼得鼻子一酸,立刻上前用力拉住他道:“将军可是毒发了?我这里有抑制毒发的药,将军快吃一颗吧!”

说着,便要去怀里翻药瓶。

但赫连钦此时已经有些糊涂,一双腥红的眼睛看着她,阴森森地道:“你怎知道我中毒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说完便五指一伸,出爪要掐秦珂的喉咙。

秦珂哪里肯就擒,立时矮身朝旁边一让。

赫连钦望着他阴恻地龇了龇牙,鼻孔里喷出一股粗气,如野兽一般的眼神追随她而去,立刻便又朝她扑了过来。

秦珂身手到底不如他,才逃了没几步,便被赫连钦抓住脚踝扑到地上,两人几番纠缠,双双跌进了河里。

此时的赫连钦早已理智尽失,抓住她便用力掐住她的脖子,将她带到眼前。

秦珂浑身被河水湿透,眼睛睁都睁不开,只得勉强大声道:“将军,你醒醒,我是秦珂,我这里有解药,你先吃一颗,吃一颗就会好了。”

听到他的话,赫连钦终于停止了手上疯狂的动作,但视线乍一接触到那张陌生的脸,便又露出狰狞的模样,从喉咙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继续加重了掐在她脖子上的力道。

秦珂挣不开他的手,被他掐得面色涨红,几乎就快要断气了。

她心中又急又痛,眼泪忍不住流下来。慌乱之中,又强迫自己冷静,抓住赫连钦的肩膀脚下用力一撑,带着他双双倒进水中。

冰冷的河水冲刷着,让赫连钦丧失的理智似回来了些许,但他依旧不认识秦珂,只瞪双血红的眼睛狐疑地望着她。

趁此机会,秦珂立刻抬手朝自己脸上抹去,贴合在脸上的面具便在河水的浸泡下从她脸上脱落开来。

“将军,我是秦珂,我是你的阿珂!”

她边说边扬起唇角一笑,然后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两瓶药丸,将其中一颗黑色的塞进赫连钦口中,另一粒自己吃了下去。

云破月来,明月将清辉撒下,照亮了纠缠在河中的两道人影。

赫连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满身狼狈,双目赤红,头发凌乱,面色纠结又狰狞。

“阿珂,你真的是阿珂!”

对上他不可置信的眼神,秦珂立刻将他伸过来的手主动贴到自己脸上,一边喜极而泣一边道:“是的,我是阿珂,我是你的阿珂。”

得到肯定的答案,再听她熟悉的声音,陷入癫狂的赫连钦这才大吼一声,用力将她抱进怀里。

秦珂亦紧紧地拥住他,二人几乎用了将对方勒进身体的力道,紧紧依偎在一起。

在河水中站了好一会儿,秦珂才想起他方才才吃下抑制毒发的药,遂松开他道:“将军现下觉得如何?蛊毒可停止发作了?胸口还痛么?”

赫连钦一手抚住她的脖子,将脸埋在她发间狠狠吸了一口气才道:“无碍,我感觉已经好多了,也不会再伤害你了。”

他边说边松开秦珂,在狡黠的月光下看到她脖子上那两道印子,顿时皱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