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然浑身一震，立刻明白了顾泽江的意思。
她微微一凛，索性直白发问：“所以你觉得，爆料的人是《全家福》剧组的？”
“嗯。”顾泽江点点头，“你不是说酒店的安保一直很严格么？颜导的脾气我也听红姐说过一点，她对品质要求很高，最讨厌被拍戏以外的事情打搅，外来的人未必能进去长期蹲点，没那么容易蹲到这些照片。”
他这话立刻提醒了许知然，她不由自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尤其经历过上个月那波黑潮，有人在网上散播P过的《全家福》路透图，用这个来带节奏，颜导当时很恼火，特地找了制片人，从投资里划了一笔专款，多加了好几个安保，连防护罩都给拉上了。要是没有内部人带，狗仔和娱记想进片场，基本上不可能。”
顾泽江思忖道：“所以，你得罪谁了？你们这个剧组有谁和你过不去，会处心积虑找破绽来对付你？”
“……没有得罪谁啊。”许知然仔细回想，困惑极了，“剧组里大家相处得还不错，又没有安桃那种挑事精，虽然不像《双侠记》组里那样几个主演打成一片，但要说得罪的话，实在是谈不上。”
她想不出来，索性扯着嗓子问尹悠：“悠悠，你感觉我得罪过谁吗？”
“没有啊。”尹悠应声回头，想了想，也摇了摇脑袋，“要说争执的话，路曼曼和计周周倒是有过好几次争执……不过也没闹得太难看。咱们俩没和谁起过什么冲突啊。”
许知然叹了口气，扭过头去，对顾泽江摊了摊手：“想不出来。”
顾泽江沉下脸，正要说话，却听她又说：“不过问题不大，这个人早晚要露马脚。且等等看就是了。”
顾泽江扬了扬眉梢：“怎么说？”
许知然又摊摊手：“黑我的又不是你，好不容易让我脱了这些粉，难道幕后黑手还能容忍这波失望离开的粉丝都被你这个CP对家坐收渔利吗？等到时候看看谁获益最大，就知道是谁下的手了。”
“这可惨了，别到时候盘点得失，脱粉的CP粉都被虐成了我的唯粉，那我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顾泽江嬉皮笑脸地说了一句，然后忽然朝许知然点了点头，笑道，“思路不错，看来智商回来了。”
许知然还了他一个白眼。
下车的时候，许知然接到了沈幼清的电话。
背景音里电闪雷鸣，《全家福》片场多半也正下着一场大雨，把他的声音衬托得更加急促，也更加气喘吁吁。可就是这样的声音，却仍然带着让许知然安心的力量：“我看到了，你别着急，我会处理。”
隔着千山万水，他的呼吸仍然好像近在耳畔。许知然忍不住笑了，轻声说：“估计你公司和我公司正在紧急对接呢。你也别着急，咱们一起处理。”
沈幼清愣了愣，应了她一声好，又急着问她这头下不下雨，有没有人接她，吃没吃东西。
许知然一一回应，然后收了线，跑进尹悠撑好的伞下。
进了会议室坐下，接过尹悠给她的平板，许知然才得以亲眼看见当下的舆论。
她不是没有经历过黑潮，也不是第一次被网友挑剔嘲讽，但点开微博的那一刻，许知然还是被满屏的辱骂吓了一跳。
有说剧还没播完就谈恋爱、自己看错了人的，有说整整一个多月追剧的热情喂了狗的，有说要把自己给“西瓜霜”CP创作的产出全都删掉的，还有说许知然一边吸血CP粉、一边当双面人吃相难看的，甚至还有说许知然为了进军电影圈倒贴新晋影帝的……
骂人的、点蜡的和P遗照的都层出不穷，竞相争夺黑粉kpi的头名状元。当初上头的粉丝们怎样狂热地将她捧上神坛，如今下头的他们就用怎样激烈的态度将她踩在脚底，自顾自地回头践踏。
#下头#这个词条至今还以一个“沸”字的后缀高高挂在热搜榜上，其余热搜还有#塌房#、#许知然顾泽江合体#以及#《荧幕内外》居然也能这么甜#。
不用说许知然也知道，这已经是红姐请公关部撤过黑词条后的结果了。如果她再早来一个小时，恐怕情况更加不堪入目。
红姐临时找的会议室略有些简陋，顾泽江还在亲自上阵，调试视频会议的设备，许知然低下头来，默默点开#塌房#这个词条。
里头列在第一的热帖是一张采访截图，截的是许知然当初回应恋爱的发言。镜头里的她半真半假，眉眼弯弯：“最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实在要谈的话，等拿到影后再说吧。”
发截图的账号只配了一句话：“地下恋爱谈了，影后呢？拿了吗？”
这条微博赢得了足足八千条转发，骂许知然“打脸”的人数不胜数。
许知然脸上火辣辣发烫，心里却是沉甸甸难受。
枝芽们不敢置信，一边一窝蜂地跑去许知然微博留言，一边弱弱地在热搜底下反驳，说着“还没锤呢也不一定就是然姐”和“然姐一个未婚女演员，和影帝谈场恋爱也没这么十恶不赦吧”这样的话，然后意料之中被网友们喷得狗血淋头，惨不忍睹。
至于沈幼清那些本来也不多的唯粉，显然也并不愿意影帝下凡，和许知然这样的流量花搅和在一起。在她们心里，这无异于自降身价——柏林影帝就算要传花边新闻，怎么能和一个网剧出身的小花？哪怕她现在红得炙手可热，那又怎么样？网剧咖就是网剧咖，还能跟出道就是电影咖的自家墙头相提并论吗？
许知然越看心里越沉。她沮丧地趴在了桌子上，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滑动。
说毫不在意肯定是假的。再怎么心大的人，面对这样汹涌的恶意也不能无动于衷。
喜欢她的人因她而遭受无妄之灾，没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事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后背被顾泽江安抚了拍了拍。许知然微微一震，正要说话，顾泽江却不开腔，直接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
许知然低头一看，望见熟悉的超话名字。
这时候唯一战力充沛、大杀四方的，只有她的同担“孜然烤肉”们。他们一边在超话里奔走相告“真相是真”，一边外出痛骂许知然的黑粉：“一没出轨二没劈腿，就算是真的又怎么了？咋的，看见人家磕的CP成真了眼红是吧？”
“那场直播我也看了，《双侠记》都完结撒花了，然姐不就是和同事正常营业？没有过度亲密，也没有做什么引导真人CP的互动吧？然姐和顾哥一路不就坦坦****？人家同事之间上个节目配合默契，有些嗑药鸡就磕疯了，这也能怪正主？”
“要我说，实在要找个人怪的话，不如去怪偷拍人家的狗仔，毕竟然姐营业期又没有公布恋情，你们的CP幻想是被然姐戳破的吗？建议冤有头债有主，去网暴该被网暴的人。”
同担们妙语连珠，终于勉强拯救了许知然低落的心情。
她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子，朝顾泽江感激地笑了笑，然后抬起头，看着屏幕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经纪人：“我好多了红姐。我们来讨论公关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