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岳电子”销售持续看好。项岳和廖东源感觉有点忙不过来。他们的业务范围已经从零售转变为零售兼批发。所以既要进货,看店,还要经常送货。

两人一合计,雇了两个女孩子做营业员。当时开出的薪水是160元,已经比普通工厂和机关事业单位高了不少。

快到年底的时候,业务量更加上升,每月净利润达到1500元了。高兴之余,项岳又招了两个人——原来朝阳厂的小伙伴大头和卷毛。

项岳正愁业务忙还要添加人手的时候,恰巧大头来找他。看到项岳在商店里卖游戏机,大头吃了一惊。

“项岳,你在这里啊?我还以为你在市政府呢,到那里一问才知道你辞职下海了。”

项岳微微一笑:“你没听说这句俗话么?树挪死,人挪活。”

大头也笑:“我知道。可你……挪得也太远了吧?”大头本想说“太离谱了”,想想还是改口了。在他眼里,项岳这个有学历懂技术又会写文章的人,应该去做很体面又有钱的工作。比如教师,工程师一类的。经商做小买卖谁都可以做,貌似跟他的身份不搭呀。

“远么?我倒不觉得。我是响应国家号召啊。”

项岳说完,转身跟营业员小姑娘说出去一下,然后带着大头来到一间茶馆。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项岳记得自己婚礼上答应过,哥们儿有事可以来找他。

大头掏出香烟递给项岳一支。

项岳一看他是低档烟,就拿出中华:“还是抽我的吧。”

大头接过来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不客气笑道:“是要抽你的。你比我有钱。”他猛吸了一口说:“中华到底是好烟啊。跟你直说吧,朝阳厂就要倒闭了。国家不包销了,军工产品滞销,转型又比较困难。电动车行业竞争太强,厂子欠债很多入不敷出。”

“哦……”

“一帮哥们现在都不知道咋办好。我一急就想找你讨个主意。”

项岳想了想说:“依我看,你们要么到南方去打工,听说那边工资高。要么就像我这样做生意。”

大头挠了挠后脑勺,说:“去南方?也许能行吧。可咱们原先的技术能用上么?人生地不熟的,又没有亲戚朋友照应…….”

“那就做小买卖吧?”

“做买卖要有经济头脑,还得有资金啊。”

项岳说:“是的。要有启动资金。”

大头道:“不行。就朝阳厂那点工资也没存下几个钱。借钱也没处借啊。”

项岳想了想说:“要不……你先跟着我干?我这里业务要扩大,可能还要搞一两家分店。”

大头一听两眼放光说:“跟你干?那当然好了。你肯定不会亏待哥们儿。”

项岳笑了。

“这么说,你现在的生意还不错?赚钱了?”大头半信半疑地问。因为大家都认为做生意很难。

“还行吧。”

“那就这么说了啊?”大头高兴地把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他想了想又问:“我可不可以再拉个人来?”

“谁啊?”

“卷毛啊。那小子啥时候都跟着我。”

项岳稍加思索答道:“行啊。就你俩吧。其他不行了哦。”

就这样,原来的工友大头和卷毛也成了项岳的员工。

转眼间又一年春节到了。项岳和廖东源的“东岳电子”商号又开了一家门店,收入逐月上升。

两个合伙人算了算账。去掉房租水电税收,再刨去员工薪水和借款,他们还净赚3万多元!

欣喜不已的二人,商量下一年的计划。他们决定这些钱个人只拿几千元零头做家用,大头还是用来继续投入。

腊月二十八,项岳把母亲的2万元还上了。又按照当时银行的年利,给了老母亲2千多元利息。

老母亲惊喜地看着手中的钱,对老伴说:“他爸,你看咱儿子,还真挣到钱了哦。”

“我就说嘛,跃进这孩子肯定有出息。他干啥都能干出个样儿来。要不是詹书记出事,他这会儿恐怕早就是正处了……”老父亲唠唠叨叨地说。

大年三十,项岳破例请全家到饭店吃了年饭。

他高兴地对母亲说:“妈,你今年就别辛苦了。咱们去饭店吃。”

“去饭店?那多贵啊。”

“儿子请客。你就别操心钱了。”

母亲还是想不通:“跃进,你这是……怎么好像捡到了金元宝似的?”

“妈,这么说吧,你儿子现在有点钱了。而且……今后还会挣更多的钱。”

母亲看着儿子,终于明白了:“这么说,你现在真是万元户了?”

“嗯。”项岳笑眯眯地看着母亲。

他给员工们都发了年终红包,每人200元。给老婆上交了2000元。

詹新燕有点不满意地说:“这就是你的年底分红?也没觉得做生意赚多少钱嘛。”项岳理解她的意思是——距离万元户还差得多呢。

项岳抱着两岁多的儿子,看着她回道:“不少了。公司还要考虑下一年的发展,不能都分光了啊。”

项岳给岳母也封了个200元的红包。他说:“妈,詹书记不在了,我就是您的亲儿子。”

岳母听了这句话特别激动。她用枯瘦的手擦着眼泪说:“有你这句话,我后半辈子就有依靠了。”

过完年,项岳和廖东源再次到广州和深圳进货。

这时候,游戏机市场更加扩大了。桑志平的柜台上,各种品牌让人眼花缭乱。最高端的是日本原装任天堂FC,这是游戏机行业的祖师爷。但是祖师爷太高贵了,一台2000多不是多数人玩得起的。项岳看到,新晋火爆起来的一种叫做小霸王的游戏机,就是任天堂的山寨复制品。小霸王的价格只有100-200,大大低于任天堂。

“走,咱们到中山市去进这种小霸王。”他低声对廖东源说。

在广州两人买的很少,之后就离开广州去了小霸王产地中山。

到了中山市小霸王某个销售大厅一看,两个人顿时有点傻了。只见里面人山人海络绎不绝。他们挤进去一看,品种还真够多的。有初级的2.4吋手掌机,玩俄罗斯方块那种;也有8G的4.3吋触摸屏PSP;更有可连接电视的带手柄FC红白机……另外,还有一种带键盘的学习机。

那时候的软件是一种卡,有多种游戏和学习软件可选。

项岳拿起一款“超级马里奥”游戏卡插进去试了试,果然很好玩。难怪中小学生们爱不释手。

项岳跟廖东源一商量,立即签协议购买了一批高中低档各类游戏机。

“这下子看好吧。”回去的车上,项岳信心满满地对廖东源说。

廖东源微笑:“头儿,有你做主,我心里踏实多了。”

果不其然。这批货到了本市后销售火爆。项岳特地在本市晚报角落里打了个小小的广告,引来了大批消费者。每天中午和下午放学后,两家店面都拥挤着大批学生。周末时候,小顾客更是摩肩接踵络绎不绝。

顾客多数是中小学的小男生。他们把平时结余的零花钱钱攒够了就来买。也有几个人合伙凑份子的。

有一个小男孩因为没钱,偷偷拿了母亲放在大衣柜抽屉里的200元买了手掌机。母亲得知后痛打了儿子一顿,逼着他带自己来退货。

面对气乎乎来到店里的母亲和战战兢兢的儿子,项岳和颜悦色地为他们退了款,并嘱咐小男孩要好好学习。

意犹未尽的母亲不悦地说:“你们卖这种游戏机不是误人子弟吗?孩子们玩了这个更不喜欢学习了。”

“这是市场发展起来的。我们只是顺应市场。”项岳耐心解释道:“现在电子产品发展迅速。你看,这里还有一款学习机。”

他把那款带键盘的学习机拿给这位母亲看。没想到母亲倒来了兴趣:“这个不错,有学英语软件,还有诗词。嗯,可以买这个用来学习。”

就这样,母亲立即买下了比手掌机贵了不少的学习机,带着儿子高高兴兴离开了。

那时计算机刚刚进入大众视野。大公司某些办公室已经开始用286,386等台式黑白电脑,BAISC语言正在流行。

“看来电子产品真是流行趋势啊,除了游戏机还会有更多。”项岳在报刊杂志上已经看到进口录像机和数码相机了。

“嗯,等咱们资金雄厚了,就去做这些成人的大宗货。”廖东源说。

半年之后,他们的销售额已经达到10多万了。

“还有三个月就到年底,销售额估计会达到20万。”项岳喜滋滋地对廖东源说。

廖东源也乐得合不上嘴:“头儿,咱俩算是走对了路。”

90年代初期,城镇职工年收入2000多元。他们的收入已经远远高于这个数字了。据说当年的“万元户”们手中的1万元,相对于21世纪的今天,大概有250多万,也就是说,当年的10万元,相当于如今的2500多万!这个对普通百姓来说的天文数字,足以让项岳把很多人甩在后面,进入“先富起来的”那些人群中了。

项岳决定继续大干。他跟廖东源商量,计划明年开一家电子产品大卖场。并且瞄准了陆续进入百姓家庭的彩电、洗衣机,录像机,照相机,音响等畅销家用电器。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谁也想不到红红火火的“东岳电子”出了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