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报仇吗?”一个死一样的声音在一个不存在的空间里问道。

这个不存在的空间,就是段痕的梦境。

“想!”段痕斩钉截铁的回答。

“那你就不该在呆在这里。”那声音又道。

段痕道:“我知道,可是……”

那声音道:“没什么可是的。那个人根本不足为惧,你难道连接下他一招的把握都没有吗?”

段痕沉默,此时他却还无法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因为这感觉,这声音,都尤为的真实。甚至,还让段痕有一丝熟悉。

那声音道:“那老头的剑法的确不错,居然能帮你导气归元。但这剑法并不适合你,你该试试这一套剑法!”

“接招!”

段痕猛的从**坐了起来,双拳紧握,一双眸子却闪着一种奇异的光芒。他已经躺了三天,身上的伤早就已经好了。

此时还是深夜,他却没打算继续睡下去,而是穿好了衣服拿起了剑向门外走去。门外,有一把剑正在等着他。

浓雾很浓,段痕却已能在雾中看见那人的身影。

那人站在离他不远处,身上仍旧笼罩着一层剑光,如一柄出鞘的利剑。但段痕却已不再惧怕。因为方才在梦中,他领悟到了一招,绝对能克敌制胜的一招。

段痕朝那人走去,对那人的模样他至今记忆犹新。那是任谁只要看一眼就一生无法忘记的身影。

“我来了。”段痕站在那人身后说道。但那人却仿佛听不到。

是的,他根本就听不到。因为他根本没有耳朵,不只是耳朵,就连鼻子眉毛眼睛嘴他全都没有。一个脑袋就像一个鸭蛋一般,而且是那种被烧焦了的鸭蛋。不止是脸,他全身都仿佛是从火海里打捞出的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他没有穿衣服,一根布条都没有披在身上,但却没有人能分辨出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幼。更不要说美丑。而且,这个人只有一条右臂,左臂已被人齐根削去。

像他这样的高手,有谁有本事能将他烧成这个样子。即便是身在火海,他一身剑气也足以自保。又有谁能将他的手臂齐根削断。答案只有一个

——他自己。

除了他自己,还有谁有这样的本事。

但他为什么这么做?

难道只是为了追求剑道?

不懂,真的不懂。

那人转身,他的剑缓缓举起。段痕看不出这一招中的变化,因为自己的感觉已经被牵动。不过好在他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不觉得恐惧。随即身子向后一退,腰马发力,剑锋上挑。他居然打算用那一招。难道他自己不知道那一招他根本还没有掌握,在此时用这一招不外乎孤注一掷。

他当然知道。

所以……

“他们两个人,终究会有一场战斗的。你不打算看看?”剑无敌坐在客厅靠左的椅子上,旁边的红木茶几摆着几样干果蜜饯,却已被他吃下去大半。

剑无双道:“有什么好看的。那小子即便再练十年,也未必能接下剑一招。”

没错,那个怪物的名字就叫——剑。

除了这个字,还有什么名字配得上他?他还需要什么别的名字吗?

陡然间,剑光一闪。

剑无双与剑无敌同时朝那剑光出处飞奔而去。

庆幸,他们至少没有完全错过这一战。

的确只有一招,但一招过后段痕虽然受伤很重,却还站在那里。这伤却不是因为催动那一招而造成的,却是因为和剑那一招硬拼不敌而造成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使用这一招竟会如此的顺利,非但没有血气翻涌之感,更觉得经脉通络,说不出的舒服。

“这怎么可能?”剑无双低声感叹。不是感叹,是惊奇。

剑无敌却道:“师兄,你真的老了吗?你难道看不出这根本就不是那一招吗?虽然形似,但神髓已变,这根本就是,魔中招式!”

剑无双一个箭步冲到段痕身前,揪起他的脖领,喝问道:“是谁教你这一招的?”

段痕显然也有些愣了,但很快回过神来,慢声道:“若我告诉你,是我在梦中梦见的,你会相信吗?”

剑无双不信,却又不能不信。除了那无人能道出其中因由却又奇妙无比的梦境之外,有什么能让一个小子在短短三天之内将这黄帝轩辕留下的至正的剑招融入魔道。他原本是想能靠着这样的剑招将段痕导回正途,却不想反令他在邪道之上的造诣更上了一层。

剑无双松开了段痕的衣领,用一种消沉慵懒的声音说道:“你走吧。这里留不下你了。”

段痕道:“我本来就是要走的。”便转身就走。

回头看到段痕离开的身影,剑无双在心中暗暗感叹:“他一定会成为无双的剑客,但是正是邪,除了他自己却无人能左右得了。”

剑无敌却呵呵一笑:“做梦,这小子的梦还真是奇怪。说话我怎么就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也让我的修为更上一层楼。”

剑无双瞪了他一眼,道:“难道你认为

这是好事?”

剑无敌道:“没什么不好的。他能将这至正剑法借由魔道发挥,便能将那魔道剑法借由我正道发挥。我相信,他绝对可以。而且我敢肯定,能够继承师父他老人家衣钵的,就只有他。”

剑无双不想反驳,不只是因为他无从反驳。也是因为他相信剑无敌的眼光。

段痕走了,去的却是魔族。

梵天奇和莫阳已经不在,含锋却没有走。虽然他无心魔君之位,却还是不能卸下肩头的重担。

“你说什么?”含锋有些没听懂段痕的话。

段痕又说了一遍:“我要在你这里修行,要你做我的对手。”他的眼神一直直视着含锋的双眼,从这眼神中含锋能感觉到他的决心有多么强烈。

“恩,可以。”含锋点了点头,道:“你跟我来吧。”

后山,一个看上去废弃了很久的宫殿。但这里,却是曾经藏着魔君舍利的地方。

“这里有些很有趣的东西,我给你半年时间。半年后我会为你打开大门,但那时你若是死了,却也怨不得我。”含锋绝不是在开玩笑,这里的确有让人丧命的危险。对于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段痕道:“好了,半年后来接我。”

含锋不再说话,双手按在大门之上,两道金色的力量顺着他的手心流出,沿着大门上的脉络行走。终于,两股力量相会,在门上留下一个大大的“開”字。门没有开,却轰然倒塌。段痕走了进去,这门却又奇迹般的变回了原样。

里面很黑,什么也看不到。

传月还有白羽就藏在这黑暗的缝隙间。

虽然含锋答应一年之内不找他的麻烦,但他们还是要万分小心。毕竟他们的敌人不止含锋一个。

“你看到了吗?”传月的声音虽然很低,却显得无比的兴奋。

白羽道:“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你要我看的是什么。”

传月道:“你看南方,有六颗星已经开始发生变化。”

“看不到。”白羽回答。他对传月的梦想一直不感兴趣,只因为他与他都是十八死神仅存的硕果,这才甘心与他为伍,助他成事。

传月却不理会白羽,自顾自道:“殉星,妖星,义星,仁星,将星,魔星,这六颗星相互制衡,原本能达到一个完美的平衡,但魔星大动,殉星移位。若是我推断的没错,三日之内,北斗破军必定降世,到时就真有一场好戏看了。”

白羽实在不懂什么野心,他只是知道,自己此时能信任的只有传月,而传月所能信任的也只有他了。至于黑沙,那不过是一捧没有思想的黑色流沙而已。

夜还很深,庄稼户的人家早就该睡下了。这一家却没有,因为这家的妻子将在今晚为他们家剩下第一个儿子。

男主人在门外焦急的来回走着,两只手不停地来回搓动。时不时的顺着门缝朝里看去。

“哇哇哇……”

屋里传来一串哭声,男主人脸上立时露出了笑容。推开门,男主人看到一把刀,却不是用来剪断自己儿子脐带的剪刀。而是一把沾染着他妻儿鲜血的屠刀。

“你……”男主人刚想冲上去和那人拼命,却眼看着自己的身体摔在地上。原来他的头被一把刀砍了下来,而这时他却还没有失去意识。原因,刀快,快的超越了生死。

他不是第一个死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在他之后,还有十七八对母女死在同一柄刀下。而且均是一刀两命,那母子相连的脐带还未来得及被切断,便已双双命殒。

每个地方总有那么几个爱管闲事的人,碰巧他就是其中之一。

“我说,杜鹃啊。你能不能想起,有什么武功需要用母子血来练,或者是什么刀剑,需要母子血开封啊?”说话人身形俊朗,面目清秀,此时正躺在一场大木椅上懒懒的晒着太阳。他身旁的案子上摆着两柄刀,一柄是东瀛长刀,另一柄却是匕首,但刀柄却很长,足有一尺。

一个女子笑嘻嘻的从船舱里走了出来,道:“我也想不起来。不过若是用母子血练的武功一定邪门的很,练成之后的威力也一定很大。”这女子衣着素朴却不失风韵,五官精致却不失端庄。

“你这和废话有什么区别啊?”另一个女子走上了甲板,她比前一个女子年轻可爱,却有些轻佻。

杜鹃道:“那你说说,有什么不失废话啊。”

还未等那女子开口,那男子却道:“我说杜鹃,你明明就比云妹大,干嘛不能让着她点啊。”

杜鹃撅起嘴,道:“你就知道说我,我说你这人中之杰,难道就不能公平一点吗?”

没错,人中之杰。这人的名字,就叫人杰。

人杰道:“云妹说我偏向你,你说我偏向云妹。哎,做你们的主子可真难啊。”

云妹哼了一声,道:“要不是输给了你,答应做你十年仆人,鬼才愿意跟着你,在这艘穿上呆着。要说船也就算了,却偏偏要请鬼斧神工给你做一艘什么陆地行舟,真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人杰道:“先别管我这艘船了,先帮我想想,到底会是什

么样的人,能做这样的事,而且,居然有这么快的刀。”

杜鹃道:“他的刀,真的很快吗?”

人杰道:“你觉得我的刀快不快?”

云妹没好气的道:“快,怎么不快。一刀划过水面,不起波纹却能把水里的鱼劈成两半,怎么不快。”

人杰道:“那我和你说,这人的刀比我的更快,你信吗?”

杜鹃和云妹都是一惊,杜鹃抢先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人杰道:“我的刀能够隔水劈鱼,但他的刀却能把水劈开。这样的刀,我如何能比。”

“那你还要找他?”云妹问,问的有些担忧。

人杰道:“找就找了。”

“你不怕自己打不过他?”杜鹃也开始为这个男子担心。

人杰呵呵一笑,道:“他虽然比我高明,却未必比我师傅高明。就算他在刀法中堪称第一,我也相信一定有人能够降得住他。”

杜鹃道:“那我还是劝你,快去找那个人吧。”

人杰却伸了个懒腰,道:“还是等我睡够了再说吧。”

杜鹃叹了口气,道:“我们的人杰少爷什么都好,就是他一想睡觉,就任谁都打不动他。呵呵。”

云妹道:“我们的杜鹃姐姐什么都好,就是爱说些谁都知道的废话。”

杜鹃横了云妹一眼,道:“你说什么?”

云妹道:“你听到了,干嘛还要问。”

杜鹃瞪着云妹,猛地向她扑了过去,两个姑娘家就在这船上扭打了起来。人杰透过眼皮的一丝缝,看着这两个女子却只能摇了摇头。他也没办法,也不愿意去想什么办法。

段痕走进那宫殿已经有三四天了,里面的确很黑,段痕却总能在里面找到一丝光芒,看清墙壁上的字画。只不过那字不像是字,更像是道士画在黄纸上的符咒,画也不像是画,更像是乌鸦叼着毛笔画出来的。

但这一切在段痕眼中看来,却与珍宝无异。这字这画,都是无穷的宝藏。字不是字,而是经络血气的运行,画不是画,而是剑招所指。段痕在里面几天,所学却比自己这几年都多。而且,他更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功力日益深厚,几日修为,却如脱胎换骨一般。

“想不到,人间还有你这等根骨之人。”

这声音自黑暗中传来,却比黑暗更黑暗。黑暗只是让人看不清眼前一切,但他的黑暗,却能蒙蔽人心。

“你是谁!”段痕剑锋一指,正指向那声音传来处。

那声音道:“我,我是魔。魔中之魔。”

“魔,你怎么会在这里?”段痕的剑还未放下。

魔中之魔道:“我一直就在这里,我就是这魔族的第一任魔君。本以为我一辈子都见不到一个活人,却想不到居然还能见到你。真是个宝贝,你这一身根骨,根本就是习练我魔族秘技的不二人选。”

“为什么你觉得我可以?”段痕剑锋偏转,因为他能感觉到那人也正在移动。

魔中之魔道:“因为你是天生的魔。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段痕却道:“我不信,也不在乎。是神是魔与我都没有关系,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他的声音变得冷硬,因为恨意开始萌发。

魔中之魔道:“而且,你心中有恨。恨是一切的源动力,就因为这恨,你一定能修成这无边的魔功。”

“你确定,你要教我?”段痕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唯独对于力量。他的那种狂热,甚至能把一个人的灵魂融化。

魔中之魔道:“我教你,因为我不想我一身本事失传。而且,你天生就是魔赋异禀之人。”

“魔赋异禀?”段痕不懂。

魔中之魔解释道:“世人都道天赋异禀,那种人被称作天才。而你,却是魔赋异禀之人,所以,你是魔才。你一身骨骼无一根不透着魔气,相信我,你一定能成为古往今来的第一天魔!”

段痕对这个称号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那个魔究竟要交给自己什么本领。

“《神武决》”魔中之魔道:“神武决一共九重,但其神髓却在第十重。自古能悟到这第十重的寥寥无几,我却相信你一定可以。”

一本书,一本在黑暗中透着碧绿荧光的书。

这书当然不是《神武决》,是那个煮着诡异**的诡异人物给剑轮回的剑谱。

“剑之道?”剑轮回问:“你要我学这本书里的剑法?”

那人道:“现在没什么剑法值得你去学。”

剑轮回道:“既然如此,你给我这本书又有什么用?”

那人道:“是为了让你明白,什么是剑,什么是剑道。”

剑轮回道:“那你能告诉我吗?”

那人道:“我不懂剑,这本书也不是我要给你的。是一个人托我送给你。”

剑轮回问:“那个人是谁?”

那人道:“你不必问,问了也是白问。”

“还有,”那人续道:“你的剑,去剑之宗寻找。不过要你先明白什么是剑,才行。这话,也是那个人让我和你说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