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飞蛾扑火
一步步走进那红瓦高墙之内,皇宫里的一草一木似乎都透着不凡。没有一个平庸的人,随便一个低眉顺眼的宫女都可以谱出一本做人处事的心经来。
当年,软弱的骆云儿就是太单纯,无法在这皇宫里存活下来,才会拖着残败之身离开。
这趟,她重踏旧路,又会是哪般心思?
无忧心中惴惴,冰凉的手抓着薛不屈,不敢放开。
炎之陌与她并肩步行,见气氛沉闷,便调侃道:";让我来猜猜,你这趟急急进宫,是为了何事?该不会是君兄在涝区出事了吧?";
他大惊小怪的口气,无忧根本不想理会。过了一会,沉着声问他:";你知道河南府的官银案么?";
炎之陌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张大眼睛讪讪道:";啊!我想起来了,那个被收押的贪官也姓骆......";他忽然闭了嘴巴,谨慎地盯着无忧。
";你说我大哥会不会有事?贪污官银是要判死罪的,可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做,这件案子到底怎么审?";无忧好像失了分寸,连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炎之陌沉默半晌,闷声回道:";端看皇上的意思了。这案子来得突然,没头没脑的,官银到现在都还没找到......";
无忧心一沉,眉皱得更紧了。她想起那日在巷子里,他决绝地劈断古琴,要她不要后悔。怎么办,现在她就后悔了,又巴巴地来求他了......
这个世界弱肉强食,一刻都离不开权力,无权无势的人就只能任人鱼肉,这一刻,她算是深刻明白了这个道理。
有炎之陌陪同,无忧很快就到达了御书房,顺利得到通传。炎之陌还有其他要事,安顿好了薛不屈,无忧便一人进入大殿,会见那高阶之上的男人了。
大殿里空****的没有一个随侍太监或宫女,入眼处金碧辉煌,落日余晖斜织进殿内,在头顶";皇建有极";的烫字牌匾上折射出微微的金光。
那一身明黄龙袍的男子就背对着她,负手站在牌匾下。他的背影沉静挺拔,像是一尊屹立的雕像。
无忧定了定神,即使知道他看不见,依然做足了礼仪:";参见皇上。";
男人缓缓转身,用眼角瞥了她一眼,并未让她起身,而是慢悠悠地踱步到龙椅上,拿起一本奏折看了起来。
无忧吸了口凉气,依然沉默着跪在地上。
空气缓缓流动,阳光的角度愈加倾斜,君昊天好像完全当无忧不存在一样,兀自沉浸在奏折中。
无忧垂着头腹诽:进来前小太监明明通报过了,这回子他在摆什么架子?如果自己在这跪上一宿,他就能解气,放过大哥的话,那也无妨。
不知过了多久,无忧觉得膝盖已经冰凉,没了知觉。君昊天才疲累地从奏折中抬起头,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这个时候,不待在王府用晚膳,跑进宫里来做什么?";
晚膳?跪了这么久他居然跟自己提晚膳?无忧觉得自己要一头倒在这汉白玉的地砖上了。
";回皇上,家兄遭人陷害,生死未卜,妾身寝食难安。";她耐着性子回答。
";哦?你不是叫秦无忧么?骆家的事与你何干?";君昊天的眉毛挑了挑,搁下了手里的狼毫。
无忧早已没了心思与他周旋,坦白回道:";骆云儿已死,妾身的确是叫秦无忧。也许皇上不相信有借尸还魂这回事,但无忧只求为骆家尽一份心力。";
皇帝逡起了眉,无忧在他眼中看到了淡淡的迷茫,笃定自己还有一丝机会。
只听他无奈地浅笑:";天子座下,你却堂而皇之地谈论神鬼之事。你眼中还有朕这个皇帝吗?";
他这话问得浅薄无力,好像不是在问罪,反倒像问情。他的眼神,就像一个受了伤的男人,固执地抓着女子即将离去的手,问:你眼中还有我吗?
无忧不敢再惹恼他,中规中矩地回答:";皇上天威浩**,牛鬼蛇神自然不敢靠近。但无忧只是据实相告,绝不敢有半点欺君之意。";
他脸色稍有缓和,狭长的眸子斜睨她:";照你所说,骆言麟贪污官银一案,朕该卖这个人情给你吗?";
无忧一喜,赶忙低头道:";妾身不敢。断案自有公理,只求皇上明察,还我大哥一个清白。";
君昊天拈起一本奏折,打开了搁在面前,却没有看。
";这案子已经交给河南府尹,各项证据都指向骆言麟,你说朕该怎么判,才叫公断?";他指尖一弹,那奏折便飞到无忧跪着的面前。无忧飞快扫过,正是河南府尹承上关于此案的奏折,其中所言的各项证据和疑点,都对骆言麟不利。
这案子她也不了解,否则还可以为骆言麟辩护。往日她断不会这样武断,只是以骆言麟的性格,她实在不相信他会做出贪污官银这样的荒唐事。
想了想道:";此案在皇上看来证据确凿,在妾身看来,却有诸多疑点。首先,骆言麟犯案的动机不明。他本欲辞官还乡,乃临时受命押送官银。在辞官前已经散尽家中钱财,又怎会对官银起了贪念?其次,失踪的官银尚未寻回,现在作决定未免武断。官银失窃,是一桩大案,希望皇上能再宽限几天,让河南府也能彻查此事。";
她有意将";贪污官银";扭曲成";官银失窃";,就是希望能为骆言麟争取时间,洗脱冤屈。
皇帝没有作答,抚了抚额,自玉阶上走下。华丽的龙袍饰角垂曳在地面,从无忧眼前划过一条无形的界限。
他俯身,幽眸正对上她的,悠然轻问:";朕若是允了你,你打算如何还朕这个人情?";
无忧身子一怔,她终究还是躲不过吗?从决定进宫求助皇帝那一刻起,她就在心里做好了准备。
垂着头,闷声道:";如皇上肯下令宽限时日,妾身愿意留在宫中,每日为皇上抚琴解忧。";
他的大手微风拂面一样掠过,勾起她肩上垂下的一缕发丝,缠在指间摩挲。无忧强迫自己镇定不动,他好像对这样的动作乐此不疲,一种无法言喻的暧昧在其中弥散。
";云贵妃的寝宫还空着,今晚,你就搬进去吧。";他的声音像酒后微醉,带着一丝熏然。
";谢皇上。";无忧闭了闭眼,深深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