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冤家聚头

“皇上?皇上?”

皇后几番叫唤,君昊天的目光始终在无忧身上流连,不禁令她也起了疑心。

顺着皇帝的目光,她才第一次认真打量起无忧。

目光触及她脸上的刺字时,几乎与皇帝是一样的反应,只是她的脸色更白,失态的时间也更短。

她飞快地收拾情绪,清咳两声道:“秦姑娘,倒是有几分眼熟。”

无忧抬起头,礼貌地回以一笑,然而眸子里,全是慑人的寒芒。

皇后情不自禁地又打了个冷颤,抓紧了皇帝的袖子:“这条蛇死在这怪吓人的,赶快叫人弄走吧。时辰差不多,也该开宴了。”

三言两语就把神色失常的原因转到了毒蛇身上。自然而然地,让人寻不到一丝伪装的痕迹。

无忧再次抬眼,仔细打量起这个穿着雍容华贵的女人。

一身镂金牡丹纱,衬得她美艳夺目。高绾飞天髻,头上金步摇随着步伐颤动,熠熠生辉。腰若缠素,脸若银盘,耳著明月,额饰泪滴。好一个美艳大方又雍容得体的佳人!

心中渐渐生出比较,王府的姬妾,甚至兰夫人,无一可与之媲美。

而这时,皇帝的注意力全放在无忧身上,只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脚下却没有动弹。

皇帝不走,自然没一个人敢先行。

于是皇后巧妙地建议:“秦姑娘勇猛果敢,作为赏赐,就请一同入席吧。”

一句话,等于将无忧推到了风口浪尖。而她,毫无回旋余地。只能躬身谢恩。

皇帝这才如梦方醒,赞赏地点头:“如此甚好,甚好。这就入席吧。”

众人便跟随在圣驾之后,纷纷入席。

丝竹悦耳,歌舞升平,宴席上觥筹交错,祝酒的满口歌功颂德。

无忧难以融入其中,酒至半酣,寻了个借口先行离席了。

这时宴席已至尾声,粗犷点的武将早已醉成一滩,放浪形骸,文官们也脸色酡红,酒后胡言乱语起来。

满堂狼藉,唯独君寰宸的眸子还清明,像一潭古井沉静得不起波澜。

月白色的袍子上染了酒香,浓郁得就像他的笑眼,看一眼,就醉了三分。

主座高位之上,帝后同桌。君昊天手持金樽,还在接受各级臣子的敬酒,而皇后的神思早已不知飘往了何处。

滟涟水眸,脉脉此情谁识得?良久地凝视着某处,只愿换来不经意地一个回眸。

终于,她得偿所愿地与某人对视了,那人却拱起手,向她身边的皇帝歉意道:“皇兄,臣弟不胜酒量,有些头晕,想先去院中走走,散散酒气。”

他白皙从容的面孔哪有一丝醉态?然而当他勾起唇角,笑意微漾,两颊立刻就沾染了薄醉的风情,仿佛空气里都漂浮着杜康的醉人香气。

“准。”皇帝酒兴正酣,大手一挥。身边的皇后不禁流露出一丝失落和不舍。

王府庭院,回廊曲折,无忧凭栏远望,花树从翠枝里落下芬芳,鼓翅的骘雀,飞过波澜不惊的湖面。

“这么早离席,不回房里歇着,反而来这里吹风?”一道密不透风的身躯替她挡住了迎面而来的习习凉风。

无忧抬头,大大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仿佛在时光中迷途的孩子,才一睹失落的风华?

“怎么,本王的相貌有如此大吸引力?”见她不回话,君寰宸又戏谑地加了一句。

无忧这才惊觉自己的目光有多么放肆直接,在古代,女子与男子说话都是低着头不敢直视的,她这行为可以被批驳为轻浮**了。

但闻他笑声轻快,晕染的双颊似乎沾了醉意,于是无忧也放开胆子反驳:“王爷的相貌自然是极好的。但比之皇上则欠一分威严与冷情。况且王爷的心藏得太深,仅从外表,又能看得出什么呢?”

他退后几步,脸上的醉意消去,眸子里生出精明的幽光。眉心微敛,似有一丝不快。

莫非自己的话触到了他的禁忌?言多必失,果然是真理。

正思量着如何打破气氛,忽听他大喝一声:“小心,有蛇!”

“啊——蛇!在哪里,在哪里!”无忧本能地跳起来,四处乱窜,却根本没看见蛇的影子。

却见她面前的君寰宸忽然矮下身子,面色苍白痛苦,双手紧紧捂住脚踝内侧。

“你被蛇咬了?”无忧赶忙过去拉他的手,要看他伤口。

“你别过来!”他大手一挥,将无忧隔至身后。侧脸上冷汗涔涔,伤势似乎不轻。

“我学过一些急救常识,可以帮你看看。万一是毒蛇就不好了。”无忧站在他背后干着急。

“不用。扶本王回府,传太医来看。”他坚持得让人牙痒痒。

这男人,莫非怕自己的狼狈样被她瞧了去,失了王爷的身份?看他毒发身亡了还怎么嘴硬!

于是乖乖上前伸出一只手臂:“喏,过来,我扶你。不过我可要提醒你,万一是毒蛇的话,毒液进入血液,你一行走,就会加快毒液的扩散。万一死在回房的路上,可不关我的事。”

无忧好整以暇地看他,就等着看他服软。

谁知他手指一勾,冷冷命令:“过来,蹲下。”

“干嘛?”无忧纳闷地走过去。

“背本王回去。”

“什么?”

“难道你想本王毒发身亡,死在这里,然后被官府以谋害王爷的罪名抓去砍头?”他的语气又加重了一分。

他脸上明明是痛苦流汗的表情,可无忧怎么就觉得他的眼睛在偷笑呢?

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无忧忿忿地蹲下身子,闷声道:“上来!”

那厮竟真的整个身子压了上来!无忧觉得背上一沉,身体前倾差点趴在了地上。

靠!真重!这男人在现代也有一米八五的身高了,而她现在只是个面黄肌瘦年仅十五的小姑娘,这人说不定有她两倍重了。

咬着牙,如同蹒跚老人,艰难地迈出一步,再下一步。每一步都要酝酿半天,几乎抽光全身的力气才能达到。

这时,回廊的末尾,一身织金绣凤衣的皇后隐在梁柱后。她美艳的脸庞有些扭曲,双眼充血般通红,闪烁着嫉妒与愤恨的目光。

“皇后,原来你在这里。朕派人找了好久都不见你。”

来自背后的声音让皇后吃了一惊,心虚地回过头,眸子里水光滟涟,楚楚可怜,又变成那个美艳无双的温婉皇后了。

“怎么了?眼睛怎么红红的,进了沙子吗?”君昊天疑惑地问。

皇后娇柔地倚在皇帝怀里,哭诉道:“臣妾适才在花园里漫步,没注意到这有个台阶,一不小心崴了脚,走不动啦。”

“那怎么办?朕这就叫人抬轿子进来。”

皇帝正要转身,却被皇后拉住了衣角。半垂着颜面,含羞带怯地小声道:“皇上,您与臣妾七年夫妻,却甚少有机会像普通百姓那样执手恩爱。回想幼时,我们一起在花间扑蝶,臣妾摔伤了腿,皇上亲自背臣妾去找太医,那时的回忆多么美好。如今,却很少这样温柔地对臣妾了……”

皇后的话说到一半,凄凄哀哀说不下去了。

君昊天被她提及往事,思绪似乎也回到了多年前的御花园。

那时他带着骆云儿在御花园里扑蝶,还是少女的蔡皇后看到了,硬是要加入。结果和云儿撞在一起,摔伤了腿。她哭着指责云儿故意推倒她,要去太后那里告状。君昊天怕多生事端,便急急背了蔡皇后去找太医。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骆云儿也摔得不清,膝盖都流出了血。他走后,她是否一个人在御花园里哭鼻子呢?

皇后见君昊天不语,小声地唤了句:“皇上?”

君昊天回神,冷酷的面庞上浮现一丝温软笑意:“既然皇后有此情调,那朕就背皇后出去吧。”说完背对着皇后矮下了身干。

皇后欣喜非常,趴在君昊天背上,指缝间抓着龙袍,早已不见了梨花带雨的凄哀表情。眉眼间勾起一丝得意。

骆云儿,七年前你不是我的对手,七年后还妄想翻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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