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于非凡便起床做起徽雕糕。曹春华多年来有早起的习惯，拄着拐棍来到厨房望着于非凡忙碌的身影，“非凡，还是我来做吧。”

“奶奶，您在旁边指导我就行。”

“行。”在祖孙俩的谈论中，徽雕糕便做好了。于非凡又熬了地瓜稀饭，清炒一盘吊瓜。等到于光耀起来后，于非凡将徽雕糕、稀饭和炒吊瓜端上桌。

吃过早饭，于非凡从掉漆的大衣柜里找出父母结婚的被褥，用麻袋装好，又将准备洗漱用具放进于光耀书包里。他找出户口本，证明信等材料，以及昨天村民凑齐的学费递给于光耀，千叮咛万嘱咐，“这些材料和钱千万别弄丢了，到了学校要好好学习，听见没有？”

于光耀心想我哥年纪轻轻地比奶奶都唠叨，不情愿地应着，“哥，我知道了，你和奶奶的话都记下了。学费和材料我决对会交到老师的手里，你放心吧。”

于非凡认为自己得去找工作还钱，便对曹春华说：“奶奶，我准备去县城找份工作。”

“也罢。”

于非凡将行李绑在自己的自行车上，“光耀，要带去的东西不少，我送你去学校再去找工作。”

兄弟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门，身后飘来曹春华的声音，“你们骑车小心点。”

“奶奶您放心吧。”于非凡应着与弟弟骑上自行车朝村外驶去。

他们骑着自行车行驶了两个多小时来到光耀所在的学校，于光耀刹住车子，接过于非凡手中的行礼绑在自己的车上，“哥，你去忙吧，我进去了。”

“光耀，我很快就会找到工作，伙食上别不舍得吃，饭费不够你就跟哥说。”

于光耀闻听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哥哥比自己只年长三岁而已，却要让他供自己念书。“哥，你也照顾你自己。”说完推起自行车往学校走去。

于非凡目送光耀消失在学校深处这才骑上自行车向前驶去。

当他走进一家工厂，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就被门卫轰了出来。无奈下，他只好硬着头皮，挨家厂子进行询问着。

一连几天于非凡骑着自行车走遍县城的大街小巷，这些工厂要么不招工，要么以招有经验的技术工为由拒绝了他。

这天，于非凡从县城回来的路上遇到几个邻村的人，与他们攀谈得知一百多里外的博兴青砖场正在招工，只是工头对工人很苛刻。于非凡却认为只要能养家糊口，多苦多累我都能干。

回到家中，于非凡跟曹春华说，“奶奶我已经找到工作，可我要是去上班了，您怎么办？”

曹春华望着脸色热得发紫的于非凡，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拄着拐棍挪动着步子，给于非凡倒了一杯水，“非凡，我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你尽管放心去干活吧。”

于非凡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净，他看着奶奶的身体虽然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但还是不放心。他两道浓密的眉毛微拢瞬间被挤成起伏的山峦，望着窗外沉思着。

他的心事被曹春华看穿，“非凡，我有老街坊邻居照应着不必担心。”

于非凡闻听顿时有了主意，可以拜托老村长帮忙照应一二，这样又要麻烦他们。

他苦涩的笑道，“奶奶我听您的。”说完走进厨房忙碌晚饭去了。

清晨，于非凡给曹春华做好饭。他站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觉得去面试需要给对方留下个好印象，这样才能被留下，于是找出奶奶之前为他改的衣服换上。

早饭后，于非凡骑着自行车驶出小巷，来到村口，相反方向曾经是他去学校必行之路。他苦涩的笑着，如果重新选择一次，我依然不后悔。他敛起思绪，紧瞪着自行车朝南驶去。

院内的曹春华望着空****的小院，树叶独自飘零。她拄着拐棍在院子里踱着步子，今天是光耀去学校第二天了。这孩子从来没有住过校，学校的饭菜是否吃得惯？不行我得去看看。

打定主意，曹春华跟东街坊借了十个鸡蛋，将鸡蛋煮熟准备带上。这时她感觉这点东西太少，又跟西邻居借了几包饼干和火腿肠，将这些东西放在包袱里包好。

她挎着包袱，拄着拐棍，一步步朝外走。

走出村，曹春华一打听去县城的车并没有固定的时间，她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经常和村里人步行去县城，便决定走着去。

然而走了几里路，曹春华的脚就肿得跟馒头似的，只能艰难的向前挪动着，这样下去天黑也走不到光耀的学校。她停住脚步望着过往的车辆，顿时有了主意，站在路边伸手拦车，希望顺路去县城的车捎她一程。

半小时过去，没有一辆车愿意停下。

这时曹春华看到一辆拖拉机载着满车的木头朝这边驶来，立马张开手迎上去，“吱吱吱！”迫使拖拉机停下，车上的司机怒吼道：“老太太不要命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想问问你的车去哪？”

“去县城送烧柴。”

曹春华闻听扔掉拐棍，迅速爬上拖拉机的副驾驶。她的举动吓得司机跳下车，拿起拖拉机摇把惊慌失措道：“你要干啥？”

“我就想搭你的车去县城看望上高中的孙子，没别的意思。”司机与曹春华攀谈得知上高中的孙子是曹春华带大的，她不放心孙子去学校看看。司机也是热心肠，便提议将曹春华送到光耀的学校，再去送货。

曹春华不住地感叹：这世间还是好人多呀！

到了学校，恰好学校中午放学。曹春华跟门卫说明情况，门卫打给班里打去电话。

正想去食堂打饭的于光耀还没走出教室，被班主任叫住，“于光耀有人找你。”

难道我哥来了，于光耀端着饭盒快步往外跑去，远远地看到头发凌乱的曹春华站在校门口。

“奶奶，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曹春华将东西递给于光耀，“鸡蛋还热乎着呢，里面有你喜欢吃的火腿肠，你小时候天天吵着要吃。”

于光耀看着进出校门的同学投来异样的眼光，接过白底蓝格的包袱，拉着曹春华来到偏僻处，“奶奶，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当他打开包袱看到里面有饼干，家里这么拮据奶奶竟然还给我买吃的。他拆开一包拿出一块饼干，递到曹春华面前，“奶奶，您尝尝。”

“我不爱吃。”曹春华摇摇头笑道，“你快吃吧。”

于光耀眼中含着泪吃了几饼干，又吃了两个鸡蛋后说，“奶奶我吃饱了，我把你送上回村的车，我再回学校。”

“不用，我走着回去就行，坐车还得花钱。”这句话向一把利刃刺进于光耀的心中，莫非奶奶走着来看我的，顿时他的泪水夺眶而出，哽咽道，“你腿脚还没好利索，必须坐车回去！还有以后我不用你来看我，周六周天学校放假我就回家。”

曹春华见说漏了嘴，慌忙笑道，“奶奶肯定坐车回去。光耀你别耽误上课，快回去吧。”

于光耀还是不太放心，怕曹春华为了省钱走回去，只好从兜里拿出十元钱，替奶奶买了车票，将奶奶送上了回村的车，这才朝学校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