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乔以天使一般的姿势落了地,只是这只天使是以脸先着地的。
虽然她不知道路丘是怎么知道她生病了同时也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但是还是感谢他给她带来的这些方便。
至少,李嬷嬷跟那些宫女都暂时没敢来骚扰她。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还摸不清楚圣意,只得先观望,于是一下午的时间,宁乔就坐在**开始拿剪刀剪衣服,然后将那一条条的布条,一圈圈地缠在自己的身上。晚上那些宫女渐渐地回了房。
一碗冷饭放在了宁乔的床头,宁乔睁了睁眼,看到宫女黑着一张脸,“嬷嬷让我给你带的饭。”
宁乔爬起来,在众人探究或者鄙视或者不屑的目光中爬起来,将这早已经冷掉的并且没有一点儿荤腥的饭菜一口一口放进嘴里,咀嚼,再咽下去。
饭很凉,幸好也没什么油腥,不然在这大冷的天都凝固在一起了,更糟糕。
宁乔吃饭的时候有刚进来的小宫女终于忍不住凑了过来。
“宁乔啊,今天路公子来替你说了李嬷嬷一顿,路公子……对你很好吗?”
“哟,阿青,这你可就不知道了。”说话的是刚刚给她拿饭的那个人,宁乔看了她一眼,她记得也是那个老是让她做活儿的那个宫女,“宁乔当初是什么身份,能不认识路公子吗?路公子这么好的人,自然是顾念着旧情的,你也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了。”
“小月姐。”之前开口的那个小宫女弱弱地扯了扯小月的袖子,小月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她。
宁乔将碗里的饭吃得干干净净,完了用袖子擦了擦嘴,然后笑了笑:“谢谢小月姐给我带饭回来。”然后又看向那个叫阿青的姑娘,“是的,当我爹还没有谋反的时候,路公子是经常过来看我的。”
话音一落下,整个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宁王是这个宫里的禁忌,宁乔笑了笑,脸上是无辜的微笑:“要怪呀,就怪我自己的命不好。”宁乔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从**爬起来,端了碗,虚弱地走了出去。
宁乔可不管里面的人的心思到底会如何地千曲百转,她哼着歌,在井边欢快地洗着碗。
路丘躺在树上看着天空中璀璨的星星,听着下面传来的他从未听过的新奇却又格外好听的歌曲,酣然入睡。
次日清晨,宁乔跟小月在某个冷宫附近打扫卫生,宁乔心情格外的愉快,小月的表情就没那么畅快了。
“宁乔。”
“嗯?”宁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着小月。
“你跟路公子真的很熟嘛?”
宁乔的眼睛很老实地没有四处乱转,她点了点头:“还好。”
“那么,今天路公子还会来看你吗?”
小月的表情有些尴尬,看起来像是好不容易才拉下这个脸来的样子,宁乔的表情有些为难。
小月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讪讪的,她抓着扫帚的手像是快要把这个扫帚给捏断了,她身体僵硬地转过身,不说话。
“昨天路公子来的时候说今天他会过来看我的,看我的病好了没。”宁乔叹了口气,看向那个身子僵硬一脸不自然的人,“小月其实你对我一直都不好,但是我爹爹也走了,现在无依无靠的,以后或许都要靠小月你的照拂了。这样吧,我先去看看,路公子的性格比较活泼,你知道的,我去找找,说不定他就在附近呢,我带他过来?”
小月赶紧从宁乔的手里接过扫帚:“宁乔,那你赶紧去找找看……”
宁乔不紧不慢地将手上的扫帚放在一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却被小月推了一把:“你快去呀,一会儿扫完了管事的公公就要过来检查了……”
宁乔被她推得趔趄了几步,回过头看了小月一眼,然后在小月殷切的目光中撒丫子就跑了。
采买司的门口,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门口站了几位小公公,还有两个丫鬟,管事的公公在清点着各个宫里交来的须采买的清单,然后细细嘱托。
宁乔一直没找到机会让她接近那辆马车,等到马车缓缓开动,宁乔心里一急,往前跑了几步,见马车越来越远,跺了跺脚,决定抄小路再寻机会。
寻芳宫是座有名的冷宫,一般人很少会来这里的,但是先皇曾经很爱芳小主,在芳小主自杀之后这座宫殿就这么空了下来,宁乔一狠心钻了进去,她知道马车不会走那些小道只会沿着皇宫的布局走大道,她只要抓紧这些时间穿过去或许就能赶在马车的前面。
刚跑到寻芳宫的附近就被突如其来的一辆马车给挡住了道,宁乔不得不停住了身子,低着头,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从旁边走过。
“哎,那个谁,过来一下。”说话的是个年轻的男子。看起来也像是个奴仆,只是不像是宫里的人,宫里的人,脖子时时刻刻都是低着的,这个男子却是始终都抬着头。
“过来,帮我牵一下这马绳子。”
宁乔暗叫一声不妙,就想装作没听到快步走过,“哎哎哎,叫你呢。”那男子走了过来。
“无相无相,你家公子说好今天带我出宫玩的呢。”远远地传来一个女子的娇笑声,宁乔的耳朵一动,顿住了身子。
“嘘,公主你声音小点,我家公子特意约了您在这里见面就是想背着你皇兄偷偷摸摸地出去,你再大声点让别人知道了,今天就别想出去了。”
宁乔总算知道了这个说话的人是谁,先皇的子嗣单薄,这宫里拥有着最无上宠爱的恐怕只有娉婷公主了。这个时刻,她忽然感谢起父王为了将她那跑偏的性子带回来,把她养在深闺人未识。
“哎,你家公子既然让你进宫来带我出去玩,自然会教给你法子让你应付那样的局面的。”
那个男子低着头,羞涩一笑:“公主你过奖了。”一抬眼见宁乔的身子还顿在那里发呆,脸色一变:“说你呢,还不过来帮本公子牵马。”
那娉婷的目光望了过来,宁乔灵机一动大步就要跨过来脚下却不小心踩住滑动的石子于是……
宁乔以天使一般的姿势落了地,只是这只天使是以脸先着地的。
宁乔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她的衣服被蹭得脏脏的,她有些惶恐地低着头,眼睛里在闪着泪光:“公主恕罪公主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宁乔用手抹了抹自己的眼泪,然后反而让自己弄得满脸是泥。
“哎呀,你这奴婢烦死了,赶紧给我滚,别出现在我眼里。”那娉婷公主扫了宁乔一眼,就挥了挥手,满脸不耐烦地赶着她,不过一看向那个叫无相的男子,脸上立马堆出了花:“哎呀,无相无相快些走。”
无相站在那里没动,饶有兴致地看着跪在地上不停地抽泣得像是死了亲娘一样的宁乔。
那娉婷就要爬进车里却被无相拉住了。
“公主,这个奴婢听到了你要偷溜出去玩,你就这么放心地把她放在这里不管?要是这奴婢告了密……”
宁乔赶紧俯下身,低着头,身体在娉婷公主的目光下瑟瑟地发着抖,“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那你说怎么办?”
“带上她……”
宁乔被扔上了马车,无相最后坐进了车里,娉婷换上了太监的衣服跟宁乔一起坐在马车上。
娉婷的眼睛里带了些嫌恶,看着宁乔:“脏死了,还不赶紧擦擦。”
宁乔惶恐地低下头,随手擦了擦自己的脸,看得娉婷公主的眉头深深皱起,索性不再跟她这小宫女计较,转开了脸。
三人一马车就这么浩浩****地往宫城门口的方向驶去,宁乔看得目瞪口呆,深刻觉得自己是不是掉进了一个坑里。
就她们这样,真的可以出去?一个逃家的公主,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小厮,一个被当作苦役的小宫女?
宁乔开始认真思考现在想要追上那辆马车的脚程到底靠不靠谱。
出入宫门需要令牌,或者皇上的圣谕,宁乔眼睁睁地看着马车驶到宫门口,外面的繁华胜景远远在望,她紧张得手心出了一层密密的汗。
“什么人?”
果然被拦下来了,宁乔看着那些带刀的侍卫,闭了闭眼。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露出身后男子的脸,“今天我奉相爷的命来押解我家公子回家,结果来了之后没抓到我家公子,估计是逃到宫外去了我要去找我家公子。”
“嗯,走吧。”
宁乔的眼睛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样也可以!!!
你家公子谁啊这么大的架子简直比皇上的名头都还好用啊!!!
宁乔的心思又开始活动起来,马车慢腾腾地驶离宫门,她听到身后传来不低的聊天声:“头儿,就这样放他们出去了,不用查马车查令牌吗?万一……”
“笨蛋,无相是一个空车进来的出去的时候车上多了两个人,你没看见车上坐的那个小太监是公主吗!公主这次又要翘家了,只是有人帮忙看着,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公主不会丢的。”
“头儿……你说公主是太监。”
“你才太监你们全家都太监!!!”
宁乔摸了摸自己额头的汗,心下顿觉不妙。
旁边的那个娉婷公主一出皇宫就得意地将自己的帽子摘了下来,往马车里一扔,自己爬进马车很快无相就出了来,宁乔僵住身子飞快地扫了眼身旁的那个少年,少年面目清秀,身上有一种富贵的气质看起来就出身大家,见她望了过来冲着她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不知道为什么,宁乔总觉得这个男人的身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
似乎,也有那么一个人,喜欢咧着嘴露出大白牙。宁乔的心下顿时传来一种不妙的预感。
马车行到市区,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那少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随后就马车里钻出来一个俊俏的少年。
女扮男装的公主,宁乔为这个戏码恶寒了一下,娉婷公主跳下车,动作娴熟无比,她拍了拍无相的肩膀:“嗯,这次尺码对了正好合身。等下去哪儿呢。”
“公子想去哪里?”
“青楼。”
正在想着如何找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的宁乔,眼睛一亮。
无相看了看公主身后的宁乔,脸上有些为难:“这恐怕不好吧!带你去青楼是杀头的大罪……”
“你叫什么名字……”公主转过身,看向宁乔,问道。
“奴婢小乔。”
“换了衣服,跟本公子走!”
宁乔坐着没动,娉婷一瞪眼:“让你换衣服呢,你坐着做什么呢,难道要本公子伺候你?!”
半时辰后,三人已经打扮妥当直接浩浩****地杀向全京城最有名的花楼——万仟阁。
宁乔穿着明显大一号的小厮衣服在后面灰溜溜地跟着,她的脸上还是那副脏兮兮的样子。
娉婷显然对这样的状态很满意,“这衣服赏你了。”
宁乔无比惶恐地福了福身:“谢公……子。”
“公子啊,咱不要去了吧?我家公子还在酒楼里等着我们呢。”
娉婷公主柳眉一竖,眼睛一瞪,丝毫不理人家的为难:“你觉得我会听你的吗?”宁乔借此机会赶紧进言:“万仟阁是什么地方,会吃人吗?奴……才很小就进宫了,还未听过可以吃人的地方,公子是要去那里吗?那还是不去好了,公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奴才就是十个八个脑袋也不够砍呐。”
“你说得对,那里又不是什么吃人的地方。我们走,小巷子,带路!”
一阵冷风吹过,娉婷公主回过头,看向身后落后一步的无相:“叫你呢,发什么愣……”
宁乔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等娉婷转过头来,见宁乔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恭恭敬敬的,哪还看出半点笑意出来?
无相在旁边狠狠地瞪着宁乔,宁乔只当作不知。
在万仟阁门口,宁乔一行人被拦住了,“女子跟小孩子不许进楼。”门口站着几个凶神恶煞的门神,看着三人。
娉婷还未发话,无相就冲了过去,一只手抓着说话的那个门神的衣襟,凶狠地嚷嚷:“你说谁是小孩子了!!”
门神的块头奇大,越发显得无相的背影娇小,宁乔站在无相的身后,看着他那耍狠又活宝的样子,一个念头慢慢冒了上来。
“无相,你说你的公子是谁?”
“当然是本公子我啊……”身后传来笑嘻嘻说话的身影,还有某折扇打开的声音,宁乔回头,看到路丘那张欠扁的脸。
宁乔发现路丘很喜欢穿白袍。
路丘打开了折扇,宁乔眼睁睁地看着他折扇上的一行字,“吾辈是帅哥”的字样,僵直了眼。
路丘冲着宁乔打招呼:“哎呀乔乔你也来了啊……”
宁乔的脸色简直难看到了极点,就在无相跟娉婷两人觉得路丘快要倒霉的时候,宁乔忽然笑出声来,她弯了弯身子:“路公子,好巧。”
一柄折扇敲在了宁乔的肩上,路丘的脸突然放大,他露出整齐而雪白的样子,他笑:“这里都没有外人,你就别装了。”
宁乔像是什么都没听到,站起身来,倒是娉婷很激动,冲上前来,“好呀,你这个丫头,说,你瞒着本公主跟路丘认识多久了!!”
宁乔不说话,脸上的神色似乎并没有任何波动,无相早在路丘出现的那一刻恭恭敬敬地站在了他的后面。路丘看着宁乔忍受着娉婷跟鞭炮似的噼里啪啦的责骂,一把抱住宁乔往后退了好几步。
“公主啊你可不许这么对我家乔乔啊……”然后又悠悠地叹了口气,看向宁乔,“乔乔,我知道你在生气,你别装了,到时候对身子不好的……”
路丘的名头比想象中的好用多了。
当路丘在门口报了自己的名头之后,门神视而不见地看着路丘领着三人进了万仟阁,然后轻车熟路地找了一张视线极佳的位置坐了下来。
娉婷一脸的嫌恶,然后还带了些怒气:“路丘,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经常来这个地方,你好恶心……”
路丘并不理会她的问责,赶紧冲着宁乔讨好地笑,然后竖起手掌保证:“没有,我只是常常过来听曲看好戏而已,绝对没有做其他的,不信你问无相。”路丘朝着无相挤眉弄眼的,无相汗了汗,终于还是上前澄清了,“我家公子他没有……”
宁乔察觉到娉婷看着她的眼神都快冒出火来了。她“嗯”了一声,好半晌,脸上渐渐浸出一些红色出来。
“乔乔你怎么了,你很热吗?”路丘脸上的担心溢于言表,娉婷的眼光望了过来,看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奴婢……想如厕……”
“好啊我陪你去!”路丘笑嘻嘻地应道终于惹来了娉婷公主的怒气,她扯着路丘的耳朵,“你敢给我去。”
路丘痛苦而夸张地大叫,引来了众人的侧目,娉婷大概也是没被人这么看过,腾地一声红了脸:“要去,让无相陪着她去!”
无相接收到几方传来的视线,站起身来,给宁乔带路。
茅房在后院。
宁乔跟着无相下了楼,走到后院,七拐八拐的,宁乔一边记着路线一边用视线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前面就是茅房了我在外面等……”无相的话还未说完,眼前一暗。昏迷之前只看到宁乔带了些愧疚的脸。
宁乔将手上的砖头扔开,这是她早上出门的时候捡的,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必要的时刻防身什么,她住的地方,别说匕首什么的,连个斧头都没有,只有这个了,没想到最后还是派上了用场。
“抱歉。”宁乔低低地说了一声,她没想过害人,她只是想逃离而已。
宁乔用尽了全力将无相拖到了草丛中藏好,自己则沿着路往回跑,老远地,她似乎看见路丘找寻过来的白色身影,她一拐弯,转了个方向。
显然,她低估了万仟阁的繁华程度。
这万仟阁的后院简直就是美爆了。
雕栏画栋,亭台楼阁,宁乔以为自己到了桃花源,外面那后院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一转一个弯,穿过长长的走廊,视线陡然开阔。
仿佛这不是一个花楼,而是一个皇宫。
虽然已然初冬,但是大朵大朵的红色曼陀罗开得正艳,宁乔怔怔地往前走了几步,看着这妖娆的曼陀罗,是什么样的人,才会种这样的花?
宁乔的脚步不敢停留下来,她沿着这迂回的长廊走,穿过一个小花园,穿过一个精致的小池塘,宁乔看到了一个房间。
身后似乎传来了脚步声,似乎还传来“乔乔,乔乔?”的呼喊声,宁乔咬了咬牙,推开了门。
房间里的呻吟声被打断,宁乔睁大了双眼看着这一室的春光缭绕。
一个身穿红衣的男子半躺在**,黑发如墨,散了下来,散在了床沿,散在了他略微散开的白皙的胸膛之上,那黑色、红色、白色相互交织成一片绚丽至极的图案,宁乔怔怔地看向那张脸。
媚眼如丝,眉如远黛,他的眉尖点了几滴火红的朱砂,越发衬得他肤若凝脂,他听到动静斜斜地望了过来,他半支着身子,性感的薄唇慢慢勾起,像是看好戏一般地,看着她。
宁乔从未见过长的如此美艳的男子,一时间也被他给勾住了魂。
一个男人,怎么能够,妖艳至此,柔媚至此。
宁乔很快地清醒了过来,准确地说,是因为她看见那个男人床边那个满身横肉的男人,以及,瘫坐在地上哀哀哭泣地女人。
女人妆容艳丽,看样子,竟然像是这花楼里的人。
满身肥肉,一身纨绔,男人的神色之间已经堆积了怒气,爆喝了一声,“哪里来的不懂事的小厮,给我滚!!!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似乎见宁乔不为所动,他走过来,一脚就朝宁乔踢了过来,宁乔迅速地往旁边一闪。
“李郎,你放过我吧,我喜欢的是他,你就当成全我们吧……”
“成全?你是老子看中的!你也不看看你的身份,当了婊子也别来给我立牌坊。”他回过头看了睡榻上那个仿佛局外人的人,“你给老子滚下来。”
宁乔看了看那个精致得比女人还要漂亮的美人,又看了看那一堆的肥肉,心里默默地感叹,如果是她,她也会选这个美人的。
脚边的女人死死地抱着肥肉男不肯撒手,女人看向**的悠闲的男人,“你快走!!”
美人悠悠地玩着自己如墨一般的长发,他眯着眼睛笑,“可是……我没地方可以去了啊……”他冲着床下的女人抛了个眉眼,女人看得呆呆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把那个肥肉男猛地一推,“那你就住在我这里吧。”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面前满身肥肉的男人,她故意凶悍,却还是显露了一丝丝的底气不足。“这里是我的地盘,你要是再在我这里撒野……我……我叫妈妈了!”
男人被推搡了一把,往后退了几步,却一点儿都没在意,“妈妈?你尽管叫啊,我在你们万仟阁砸了多少银子下去,你妈妈是肯定不会得罪我的!”
“哼,那又怎样,这世上有银子的人多了去了,我才不稀罕你,我喜欢我的公子……”女人回过头,看着**的男人,满脸的爱慕之色。
肥肉男冷哼一声,“公子?不就是一个靠女人养的小白脸,梦姬,你若是跟了我,我保你富贵无忧。”
“我……我凭什么相信你?”地上的女人开始有些动摇。
“你不知道吧……哥哥我最近手上刚刚找到了一条财路……你若是跟了我……”男人从衣兜里随手掏出一块金子,扔在桌面上,那梦姬,眼都看直了。
“梦姬!”**的男人开口了,企图拉回贪财的女人。“他不就是靠着家里那点祖产么?谁不知道李家家产快要被他花尽,他骗你的!”
“放屁,梦姬,实话告诉你吧,前些日子,在郊外山里坡不远的地方……”
宁乔正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出好戏,身后似乎听到熟悉的呼唤声,她马上转身,关门,她回过身,冲着三个人“嘿嘿”地笑了笑,然后马上就往床底下钻。
女人尖叫:“喂!你干什么!”
“你这小厮!怎么还没走!!!”肥肉男显然也没意思到这个小厮仍然站在门口,此刻看见他往床下钻,一个肥大地手伸了过来,拽起她的衣领。
“梦姬!救我!!”宁乔急中生智,打算拿最好下手的女人开刀,此刻她目光戚戚地看着梦姬,企图博取她的同情。
肥肉男一见之下,气就不打一处来,“好啊,你不仅找了一个小白脸当姘头,还找了个少年郎!你!你!”
“那个……帮帮忙。”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她一把抓住那个女人,她目光祈求地看着她,“借我躲躲……”
那肥肉男也是反应过来,提着宁乔的衣领,打开门,就要把宁乔扔出去,宁乔求救的目光看向那个女人,却见那个女人避开了眼,而**的美男正看得精彩,嘴角勾出一抹微笑。
求人不如求己,宁乔咬着牙,手抓住桌子上的茶壶,碰地一声就往肥肉男的脑袋上砸去。然后她发现,打人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
肥肉男慢慢倒地,她滚了下来,踹了踹肥肉男的身体,先是小心翼翼地确认他还活着,然后松了口气。
她回头,看向完全呆住的女人,“喂,过来给我帮一下忙。”话虽然是给女人说的,但是她浑身肌肉紧绷着,**还有一个男人,虽然他长得好看,此刻若是他过来给她一脚,她毫无一点反抗能力。
好不容易才从皇宫里跑出来,她可不要在成功的前一秒功亏一篑。
“魅姬,去帮她一把。”**的男人发话了。
“是。”
女人不再哭泣,站起身来,动作利落地从宁乔的身上接过肥肉男,她回头问着**的人,“怎么处理?”那模样,像是一个下属。
“就这么办吧。”**的男人慢慢地坐起身来,他看着她,对着宁乔笑,笑得格外娇艳。
宁乔的步子往后退了退,忽然意识到不对。面前的人,才是真正危险的人。
才出狼窝,又入虎地。
她转身要走,却已动弹不得。
“真可惜,马上就要把话套出来了。”女人甩了甩头发,用脚踹了踹地上的人,毫无一点娇弱之态,宁乔瞪大了眼睛看着,梦姬冲着她眨了眨眼睛。她提着肥肉男的衣领,一步一步踏出了房间。那样子,像是有功夫在身。
门口隐隐约约地传来路丘的叫嚷声:“乔乔,乔乔你在这里吗?”
宁乔的目光迅速锁定在**的男人,“保我,你要什么条件,我答应你。”
男人的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欣赏,他优雅地笑了笑,“初次见面,我叫涂纪。”
“乔乔,你在里面吗?”门口被推开,路丘睁圆了眼睛看着这样一幅场景。
“嗯……啊……”女人娇媚的声音忽然就断在了空气中。
男子骑坐在女人的身上,女人侧着脸,头发散落下来,跟男子的头发相互交织,女人上半身的衣衫已经半落,她微侧着脸,依旧可以看到那动人的娇羞。
“呃……那个不好意思……你们继续。”路丘脸腾地就红了,他似乎看见了那女人隐隐快要呼之欲出的……
路丘慌慌忙忙地将门关上,关上门,脸还犹在发烫,他摇了摇头,将刚刚那样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从脑子里删去。
当务之急,是找到宁乔,不然他没办法安抚好宁千未的怒气。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无相会没把人看住,是他低估了。
路丘站在门口,摇了摇头,挥开扇子,往外找去。
等到路丘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宁乔推开骑在身上的人,坐起身来,那美人儿顺势就往后一倒,他笑得妖娆,他的眼神饶有兴致地盯在宁乔的前胸。
宁乔若无其事地将身上的衣服弄好,她随手拢了拢散落在耳侧的头发,扎在前面,她赤着脚从**跳了下来,往房间里走去。
打开衣柜,从里面找到一件男式长袍,比画了一下,皱了皱眉头,从一旁的篮子里找到剪刀,随手就剪短了一截。
涂纪看着那白皙小巧的玉足在冰凉的地上走着,他靠在**,表情有些迷惑。
等宁乔收拾完自己了,她拉了长凳子,坐在床边,目光和涂纪对视。
“你要什么?”
爹爹说,输什么都不能输阵,她沉着冷静,先发制人。
涂纪笑了笑,缓步从**下来,也赤着足,在地上走着,衣服松松垮垮地系着,宁乔这才发现面前的这个男人高出她许多,他从她的手上拿过剪刀,他将身子靠在衣柜上,笑了。
“你有什么可以和我交换的呢?”
宁乔想到现在所处的位置,脸色忽然变得极为难看。
“你是谁?”
看到她戒备的眼神,涂纪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犹如百花盛开,可是在宁乔眼里,只觉得冰凉刺骨。
“真是个小孩子。”涂纪摇了摇头,“你这样问,只会让你死的更快而已。”
此刻,宁乔后悔得恨不得要咬牙自尽。
“我是梦姬的恩客,准确地说,是她养的小白脸。”他这么自我介绍。
宁乔不信,却也不能不信,“给我个地方,我想换衣服。”她转移了话题,涂纪有些诧异,他指了指屏风后面。目光之中有些挑衅,而她却坦然对视。然后闪身进了屏风后面。
宁乔换好了男装,将头发随手扎起了一个马尾,出来的时候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她坦然地笑了笑:“我只会扎马尾。”
涂纪拿起梳子,将宁乔按在了凳子上,帮她把头发解开,一梳子一梳子地慢慢梳了起来。
“你不怕我?”涂纪的纤长又白皙的指尖无比暧昧地从宁乔的脖子间滑过,宁乔面不改色,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怕你你就打算放了我么?”
“不会。”
“不就是了,我撞破了你的秘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道理我懂,反正总归逃不过一个死字,坦然点,至少也不会太难看就是。”
“万一,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
涂纪慢慢地俯下身,靠近宁乔的耳边,他像只**绚丽的毒蛇一般在她的漂亮的脖子边吐着信子,可是却带着致命的毒。
“你不会。”宁乔平静地说。
涂纪看着面前铜镜里面的人,她目光坚定,并无一丝怯弱,涂纪慢慢地松开手,他直起身子。
“主上。”外面传来低低的声音,涂纪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铜镜里的宁乔,走了出去。
宁乔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她的背已经僵直地没有了知觉,她松了口气,觉得整个人似乎都要滑到地上。后背冷汗涔涔,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好歹是,赌赢了。
赌他,身在上位,最讨厌贪生怕死之辈。
没过多久,涂纪进来,宁乔往他身后张望,却再也没见刚刚那个梦姬。而涂纪,整个人往身后的**一躺,手臂枕在脑后,露出白皙却充满着力量的胸膛,他毫不在意。
**又诡异。
宁乔坐在梳妆台前慢慢地梳着自己的头发。气氛尴尬得有些诡异,她觉得此刻应该说点什么。于是清了清嗓子。
“那个,你能先收留我么?”
“……”
“我叫阿乔,是刚刚从大户人家里逃出来的,逃奴,无家可去,刚刚那个来找我的人是要把我带回去,我不能被带回去的,他们会打死我的。所以……”宁乔打量了这个房间,“你能先收留我吗?”
宁乔张大了眼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可怜一点,况且,她本来就很可怜。
“这里是青楼。”涂纪眼睛并未睁开,声音里是波澜不惊,仿佛见惯了这些场面。
“你觉得我会在意吗?”
涂纪睁开眼睛缓缓笑了起来,那笑容,让山河变色,日月无光。宁乔呆了一呆,挪开了眼。见宁乔挪开了眼,涂纪笑得更欢了。
“这是我的房间,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吧,刚刚你破坏了我的好事,我的损失,你来负责。我给你庇护,你给我赚钱。”
宁乔点了点头,然后飞快地扫了涂纪一眼他胸前**的部分,“注意身体啊。”她意有所指,
她转身就去衣柜里找被子,涂纪愣了一下,最后大笑出声。
“想要么?”他**,微抬眼眸,声音低哑惑人。
“不。”干脆利落拒绝,声音冷静无比。
这个女人,是个宝贝。
宁乔自觉地翻找出被子来,将被子往地上一铺,就要躺上去,涂纪靠在**,冲着宁乔勾了勾手指。
“来呀,跟我一块儿睡嘛。”
宁乔看着他,并不做声。她将被子铺好,躺在上面,闭着眼睛,她沉默了很久,终于还是说,“谢谢。”
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不过宁乔也不需要,她仍旧自顾自地说:“我相信你是好人,所以你才会帮我的。”
她以为他会趁机开出各种条件,却没想到只是让她安心住下来。
好人?嗬……涂纪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幔帘,笑得凉薄,这个世界,可没有一个人说过他是好人,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太过聪明呢,还是无知呢。
宁乔习惯了早睡,因为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但是并不代表涂纪也是。
涂纪在**躺了半晌,就起身,趿拉着一双木屐,就开始换衣服。
宁乔并没有睡着,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这么一副春色无边的场景,涂纪很瘦,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肉,他的腰身很细很白,他的骨骼却给人一种很强健的力量,宁乔看着他的后背,然后看着他脱下裤子,露出大红色的底裤。
这人,就真的这么喜欢红色?
“你这个女人,真的就这么毫不知羞吗?没有人告诉你男人换衣服的时候是不能看的吗?”
涂纪顿住了动作,转过身,在宁乔的身旁跪了下来,他弯下腰俯下身子,几乎是贴着宁乔的耳朵说的。
温热的气息吹拂过来,似乎还带了些若有若无的香气,像是……花园里的曼陀罗的香气,妖娆,妩媚,却带着致命的毒。
宁乔情不自禁地将身体往后缩了缩,涂纪笑了,笑容却未到眼底,还有些不屑,他直起身子,不再去管这个女人,转过身,当着宁乔的面,直接脱了裤子。
宁乔倒吸一口气,想转开脸,但是却忍不住不自觉地朝那挺翘的臀部扫了几眼,然后迅速地转过头,脸上泛起红晕。
背着宁王偷偷看无意间从小厮手上收缴上来的图是一回事,看见真人版的而且还是这么秀色可餐的人,是另外一回事。宁乔转过脸,都快把脸藏进被子里了。
耳旁传来一声轻笑,还带了些讥讽的味道:“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大得狠呢。”
宁乔满脑子旖旎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她脸上的红色慢慢退去,她坐起身子,整理了自己被压得皱皱的衣服,看着他:“你就这么喜欢被人看吗?你是被……”她咬了咬唇,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终究是被教导过来的,纵然胆大包天,有些字眼上也只能模糊带过。
之前宁乔还存在的感激的念想,瞬间就这么被这人给击得溃不成军。
涂纪显然并不意外,也没有丝毫的怒气,反而笑得越发的**,他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他的唇上仿佛沾了蜜,泛着微微的光,他说:“你刚知道吗,只可惜这是青楼,门开着,你随时可以走出去,我呢,现在就是要出去寻欢作乐,你也要一起么?”
涂纪并没有把他的头发弄起来,反而就这样让他的一头青丝散在身上,他打开门,像是逆着光,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宁乔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她的心里带着后悔,她不该这样的,她不该这么刻薄地不近人情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宁乔开始反思,是不是做苦役坐得久了,她才会说出那样刻薄的话来,连她自己都开始讨厌自己起来。
她稍微一犹豫,然后从**爬了起来。
涂纪,是京城第一花花公子,青楼的常客,是万仟阁的头牌梦姬的入幕之宾。他有着让人嫉妒的一切,优雅的风度,俊美的脸庞,勾人的微笑,可是……却是个不折不扣地穷光蛋。
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凭借着一张脸成为梦姬的入幕之宾,如果没有梦姬,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摸爬滚打呢,也容不得他在这万仟楼招蜂引蝶。
可是纵使如此,可是光凭那张脸,就足够让人神魂颠倒了。
涂纪坐在二楼的栏杆上,脸上带着**妩媚的笑容,看着下面那群快要陷入疯狂的男人跟女人,他摇了摇扇子,目光显得漫不经心。
春艳妈妈是万仟阁的老鸨,最初她是很不看好梦姬和涂纪的,可是后来看到那么多人都竟然就是冲着涂纪而来,银子滚滚落下,笑得越发地合不拢嘴,也就容得他在这里住下了。她在楼下,冲着涂纪比了比手指,涂纪笑着摇了摇头,一抬起头,眼神一扫,看到对面的人。
路丘脸上的笑容纯真,他一边跟身旁的人说着话,一边像是很好玩地看着下面的人,目光在人群里逡巡,跟涂纪的目光交汇,涂纪冲着他点了点头,路丘盯着他半晌,终于,把目光转了开去。
里面那人……
二楼的包厢里都是雅座,跟一楼的人不一般,一般二楼的包厢都需要提前预定好,那个包厢,一般专为相国府的路丘留着的,只是那里面似乎坐着什么重要的人……
帘子被风吹起,他看见路丘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笑着闹着,可是眼神之间似乎带着恭敬,那人身后的那个男人,不就是当年在武林红极一时的逍遥老人的弟子吗,后来说在一夕之间那人就从武林中消失了,但是他知道他没有。
能让那个人甘愿侍奉的人……
涂纪笑着,心里渐渐有了数,他摇了摇扇子,从栏杆上跳了下来,晃**晃**地就要朝那个包厢里走去。
似乎,有什么东西越来越好玩了。
一个冒冒失失的奴仆不小心将一盅汤洒在了涂纪的身上,那汤很烫,带着灼人的热度,站在涂纪身后的小厮都疼地缩了一下,于是张口就骂:“你怎么做事的万一烫着我家公子了怎么办!”一抬头却是见涂纪却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心里越发觉得这个公子,深不可测。
涂纪挥了挥手,那小厮住了嘴,涂纪眯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缩着脖子看起来惶恐不安的人:“抬起头来。”
“公子……”身后的小厮说话了,看到涂纪让他住嘴的手势,又沉默了下去,只等着面前这个烫着他公子的罪魁祸首。
那人抬起头来,涂纪的瞳孔猛然一缩,半晌,才轻笑出声:“罢了罢了,你忙去吧。”
直到那人走远,涂纪那身后的小厮才从惊恐中清醒过来,他有些心惊地抚了抚自己的胸:“刚刚那个人,怎么长得这么丑啊,不过话说,这么丑的人,我怎么没有见过啊,春艳妈妈怎么会要这样的人进来……”
涂纪收了扇子,也不打算去那个包厢了,脚步一转,下了楼。
楼下的众人见涂纪从楼上下了来,顿时惊叫声一片,楼下的有几个女人推推嚷嚷起来,就想多看涂纪一会儿,多争取一点涂纪的目光。
一楼的舞台上有其他姑娘们的表演,而涂纪这一下楼,顿时就把所有的目光给吸引了过去,轰动不小。
宁乔端着盘子躲在角落里看着面前的这幅场景,顿时目瞪口呆。
大家的口味,也未免太重了些吧……
她站在楼下,被人群推到了最边缘,远远地看到涂纪冲着她眨眼放电,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他是温柔的蛇,她可以陪着他玩,但是却也一直在提醒着自己他的毒牙。
楼下,春艳妈妈笑得合不拢嘴的,她可曾知道,涂纪的真实身份?又可曾知道,梦姬和涂纪真实的关系?
罢了罢了,自己都管不过来自己了还操心别人,现在她的力量还没有强大,谁能庇护她,谁就是他的主人。涂纪显然深知这一点,所以才让她留下。
抬起头,看到那个从包厢里探出路丘的脸,宁乔低下头,底气不足地摸了摸自己脸颊上那颗豆大的痣。
她从涂纪的箱底翻出了一些石黛还有胭脂,也就是那些化妆的东西,她就干脆利用了起来。
人家是对镜贴花黄,到了她这里完全变了样,只是这里的东西毕竟简陋了点,但是也就凑合了。
宁乔将脸色弄黑,然后将鼻翼两侧多打了些粉,鼻尖的颜色尽量变暗,使她的鼻子看起来没那么显眼,眉毛却往下化了一点,整个人死气沉沉了一些,她用一些粉末将自己的头发变得又黄又干燥,脸颊再点上一颗痣。
她不敢保证会不会遇见熟人,于是,将嘴唇变厚了一些,然后歪着嘴,歪得久了,就会有口水流下来,她就毫不介意地伸出袖子擦了擦,所到之处,人群纷纷退散,于是她就开始想,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
但是,她赌的就是,他们猜不到她会画出这样的妆容,传言中的若嫣郡主,最是爱美最是惜颜,连深宫里就她那鸟不拉屎的地方都知道她曾经这样的习惯,就更别说那些熟悉的人了。
唯有路丘,是个变数。
她小心地看了看楼上的人,她的身上裹了好多件衣服,微微弯着腰,使她看上去谦卑无比,
她已经小心到使自己的身材走样,她知道,自己一旦被抓住,那么下场或许,只有更加地,身不如死。
她来看涂纪是真,来刺探一下情况也是真。
路丘还在找她,连皇上都出现了,宁乔默默退了出去。
刚走到花园的时候,宁乔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的脚步并没有乱掉,听到背后传来的动静,她转身,见是路丘,她弯着腰,低着头,退到一旁。
“你是万仟阁的人?”
宁乔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花园里面,比画了几下,有些慌乱,然后又比画了一下,路丘皱着眉头:“你是哑巴。”
宁乔猛烈地点头,然后又开始比画起来。
“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差不多这么高,唔,比你瘦一点点,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路丘问道,眼睛紧紧地盯着宁乔。
宁乔迅速摆手,表示自己没看到,但是忽然想起什么,然后又开始比画着,大意就是来这里的姑娘很多各种都有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路丘盯着宁乔,一步一步接近她,宁乔低着头,看着那双黑色的靴子一步一步朝自己闭紧。
“乔乔,是不是你呢。”路丘的声音很低,宁乔睁大了眼睛,赶紧挥了挥手。
“乔乔,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呐,好不容易遇上你,你走了不就把我一个人扔在了皇宫了吗,乔乔你是在怪我对你不好吗,我一定会一直一直对你很好的。”
宁乔不停地摆手,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慌乱地解释,手挥舞得飞快。
“路公子……”
路丘还欲说话,那张圆圆脸都快皱成一团了,听到有人叫他,他回过头去。
“路公子对着我家小厮想做什么,难道这里有姑娘不能满足您吗……”
涂纪就是这么晃晃悠悠地出现的,他摇着扇子,眉眼风流,竟是比梦姬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眼底意味不明,看得路丘整个脸开始红了起来。
涂纪他是认识的,但是也是他最不耻的,他觉得涂纪整个人阴不阴,阳不阳的,又常常厮混于万仟楼,觉得恶心极了。
虽然外面都尊称他一声公子,可是下面,谁不厌恶和唾弃?
涂纪摇了摇扇子,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姑娘,忽然就冲到了路丘的怀里,路丘躲之未及,那女人显然爱慕路丘已久,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路公子,奴家就说你去哪儿了呢,原来在这里啊,路公子,你好久没来万仟阁了,好久都没见到奴家了。”含羞带嗔的声音,吓得路丘连连退后好几步。
“放开!”路丘脸上的表情变了好几变,脸慢慢地红了起来,宁乔在旁边看着,在心里拍手称快。
涂纪是穿着羊皮的大尾巴狼,路丘是顽劣调皮的小猴子。当小猴子遇上大尾巴狼的时候,向来只有被玩得团团转的命。
“奴家才不要,看到路公子在对着这个丑小厮说话,奴家心里好生妒忌呢。”
“……”宁乔低头忍笑,旁边涂纪传来淡淡的一眼,她心里一凛,待望过去,却见他笑得风流,还冲着她抛了个眉眼。
宁乔恶寒了一下。
路丘似乎想冲着宁乔撒娇的,但是却被抢先一步,他撒不了娇,卖不了萌,只能尴尬地站在那里任由涂纪抱着。
“涂纪,你的这个小厮,我很喜欢,能不能让给我呢。”
“不好。”涂纪回答得干脆利落,宁乔在旁边老实本分地站着,在心里大声赞了一声。
“路公子!!!你不要奴家了么?这个丑八卦有什么好的!哼!”唯恐天下不乱地茵茵姑娘撒娇耍横,涂纪用着扇子遮着半个脸地笑,他好心指导:“路公子,可不要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他……很像我的一个姐姐。”路丘慌乱之中,抬出一个理由出来,
茵茵松开了抱住路丘的手,惊讶地甚至还往后跳了几步,她一只手微微掩着唇,看着宁乔,又看着路丘,终于痴痴地笑了,他每笑一声,路丘的脸就多黑一分。
“路公子你好笨啊,他是男的啊,而且,路公子的姐姐,怎么也该是一个国色天香的人啊,而这个……啧啧……”
涂纪看了看路丘,又看了看宁乔,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宁乔低着头,委委屈屈地站着,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公子,你要帮我主持公道。”宁乔赶紧打着手势,她呜咽着,似乎带着哭腔,想说些什么,扯着嗓子却发不出音来。
茵茵收了笑,很同情,“路公子,涂纪是看在他是个哑巴身世又非常可怜,才决心要收留他的,你不要这样。”
涂纪收了扇子,将挥舞着手慌乱解释的宁乔虚虚揽过,将她藏进身后,涂纪几乎是倚着那开的正艳的曼陀罗,他身上的袍子几乎快要与花融成一色了。宁乔从后面看去,仿佛那是一座帮她挡住风雨的墙,格外安心。
他正色道:“路公子,请自重。”
“哎呀,你把衣服脱了给涂公子看一眼不就成了吗。”涂纪忽然好心提议道,宁乔后背一冷,仿佛瞬间从美妙的云彩中坠落下来。
她清醒过来,面前的人,是涂纪,她猜不透看不清的人。
路丘对茵茵抛来的媚眼视而不见,但是倒是很满意涂纪的提议,索性就双手抱胸看着宁乔反应。
他相信她就是宁乔,不管外表怎么变,宁乔身上的那种独特的气质是改变不了的,那样的感觉,才让他在人群中第一个将她认了出来。
他心里甚至打定了主意,如果面前的这个人死活都不脱,那么这个人就是宁乔,如果真的是个男的……不会的,路丘这么告诉自己,宁乔就算变得再多,再与众不同,那么也终究是一个女孩子,脸皮也终究是比较薄的,当众脱衣服这件事……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面前那个恭顺的小厮,夜色宁静,外面是繁华的喧嚣,有歌舞有欢笑,有美酒也有美人,他就在这里等着,等着宁乔静静地揭开谜底。
但是,他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然后,在这夜色里,在这柔和的月光中,他看见面前的这个小厮,似乎带着极大的侮辱和委屈,慢腾腾地脱下了自己的裤子。
在旁边看着好戏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扇子的涂纪,手忽然就顿住了。
路丘的脸色难看,他脸上之前的和煦的笑容瞬间不见,圆圆脸板着脸的时候也是挺有气场的,他恨恨地看着涂纪,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宁乔慢腾腾地低下身,穿好裤子,然后凉凉地看了眼涂纪,转身回了房。
下一秒,涂纪就跟了进来,他把身子往那张贵妃椅上一扔,然后就看着宁乔笑,不说话。
宁乔坐在那镜子前卸着妆,她用清水细细地将脸洗了,然后开始挽起裤脚,将小腿上那黑黑的一层给抹掉。
涂纪这才细心地注意到那所谓的看似腿毛的东西,其实是她用笔一根一根地画上去的,他看着她的小腿一点一点地变白,忽然明白过来。
“你是故意将路丘带到这里的,趁着晚上他看不大清所以才来这么一招想让他对你的怀疑给彻底的死掉?”
“涂纪,有没有人说你很聪明?”
宁乔收拾好自己,然后进去屏风后面换了衣服,她穿的是涂纪的衣服,涂纪的衣服几乎全是红色这样艳丽的颜色,但是这颜色,穿在涂纪身上是妖媚,穿在她的身上就格外的清纯,黑色头发如墨丝缎,跟涂纪很像,但是放在她的身上就格外的乖巧安静。
他看见她将之前那套小厮的衣服扔在一旁,他慢慢踱步过去,从那堆衣服里找出那个假玩意……
那个东西,是他房间里的。准确地说,是他一直不曾注意的一个道具之一。
“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吧?”
突然之间涌上心头的认知让他的心情格外的不爽,他放下手上的东西,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宁乔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发怒,想起刚才他也算是帮了她一个忙,她低头道歉:“我知道我不该随便乱翻你的东西……”
“你之前有男人吗?”
宁乔有些反应不过来地望着他,然后看着他手上的东西,这才明白过来,但是随即又变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有没有过男人跟他没有一点关系,她只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只能利用这点,兵行险招。
清誉什么的,她从不在乎。
幸好,她赢了。
宁乔耸了耸肩不理会他,但是涂纪却不放过她,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甚至,将身体依靠在了宁乔的背后。
宁乔察觉到身后依靠过来的一具温热的躯体,条件反射地向前一跳,然后迅速转身,一转身就对上涂纪脸上得意的笑。
“嗯,阿乔啊,这样的你才可爱嘛……”
可爱你个大头鬼。
涂纪笑容美得惊心动魄,宁乔悄悄抚了抚自己的心跳,这厮,告诉自己,面前这张脸是假的,是假的。
宁乔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自己爬到地上铺好的那张**去,涂纪却靠坐在床沿,笑得一脸的风情。
“来,阿乔啊,过来这里睡。”
睡你妹的。
宁乔翻了个身,让自己不要理这个男人。
“阿乔啊,大冬天了地上多冷啊,过来嘛……”是某男撒娇的声音。
很奇怪,宁乔本身其实很不喜欢这样柔媚的男人,但是,涂纪,却是个意外。
涂纪有时候妩媚**,可是却没有丝毫不矫揉造作,仿佛所有的东西放在他的身上是再贴合不过的了,他虽然偶尔撒娇,眼神勾人又貌美。但是却不会让人觉得娘,觉得太柔弱,仿佛那些东西,是融进了他的身体里。
可是有些时候,一旦他收起他的笑容,他沉默,冷静自持,那样的他,不经意间已成强大的气场,让人抬不起头,无法直视。
两种风情,两种性格,他变换自如,如同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可是,应该没有人天生就是这样的吧。他带着太多面具,她分不清,也不想去分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宁乔这一天真的是累惨了,晚上都折腾了大半宿,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腰上多了一只手。
宁乔翻了个身子继续睡,一只脚横跨在某个软软热热的物体上,她抱着身旁的暖炉蹭啊蹭的,只觉得满意极了。
“芝兰……”
只是……芝兰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壮了?宁乔忽然想起那天晚上的兵荒马乱,还有为了保护她逃亡的而葬身火海的芝兰,忽然就醒了过来。
皇宫,路丘,青楼,涂纪,昨天发生的事情全部涌进了她的脑中,她的神智渐渐清醒,她迅速地睁开眼睛,对上一张精致好看的脸。
她怎么会……怎么会……
涂纪已然在酣睡,她慢慢收回自己几乎是骑在涂纪身上的脚,然后将自己搭在他身上的手慢慢收了回来,宁乔慢慢坐起身来,却被那横在腰上的手猛地往里一拉,宁乔一个没平衡住直接倒在了涂纪的身上。
宁乔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肌肤。嘴上的触觉变得清晰并且灵敏,鼻尖似乎真的带有某种好闻的味道,她慢慢地将自己的唇挪了开来,见涂纪显然还未醒过来,心里渐渐舒了口气,有种做贼似的感觉,她再次想要从涂纪的身上爬起来,自己腰上的手却是有力的,无法挣脱的。
“哎,你干嘛,好好睡觉。”涂纪发出一声不满的嘟囔声,让宁乔的身体瞬间僵硬。
还未清醒的神智让她没办法思考,也已经全然不记得昨晚上睡前自己对自己要小心谨慎的告诫。
宁乔看着自己眼前的这张脸,终于被怒气占领了理智,她直接扯住面前的这张脸:“涂纪,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干的!”
动作先于意识,待清醒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的时候她吓了一跳,正要松手,就看到某人终于睁开了眼睛,那眼睛里还带着睡意,迷茫,他像小孩子一般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嘟囔着:“什么呀,好阿乔,睡觉吧,白天我都是用来睡觉的。咱别浪费了……”
宁乔僵硬着没动,她慢慢地缩回手,希望面前的人意识也没有醒过来。她正想慢慢地缩回去,却被一只突然伸过来的大手揽住了腰。
他抱着她,像是个孩纸,脑袋在她的肩窝处蹭了蹭,像只小狗一样。她僵硬着没动。
俩人维持了这个姿势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涂纪的声音才悠悠地传来,“也没什么料值得我占便宜的……”
涂纪淡淡地瞟了她一眼,然后起身,宁乔深深地感受到了那一眼里带来的鄙视和不屑,她感觉自己受到了深深的侮辱,然后她听到涂纪传来带了些鄙视的话:宁乔脑袋一懵,直接翻身骑了上去,她将他压在身下,两只手掐住涂纪的脖子。
“你这个**男!你个双面男!你说谁的小!!!老娘的不小了好吗!老娘现在在发育还要长的好吗!!前途无量好吗!!!你TM居然还敢说老娘的小!!!”
涂纪微眯着眼睛,看起来十分地慵懒,他看着陷入疯狂中的宁乔,云淡风轻地笑了。“哎呀,我就是随口一说原来真的那么小啊……”
“你浑蛋!!!”宁乔抬起拳头就想揍下去,但是看到涂纪那张含笑的眼,瞬间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焉了下去,她倒了下来,躺在涂纪的身侧,忽然就笑了起来。
涂纪侧过身子,将脑袋支起来,看着她:“哎,阿乔啊,不如你真的从了我吧,我真的不嫌弃你小。”
宁乔鄙视地看着他:“我才不要咧,从了你,我怕我放在家里守不住啊……”
“没事,我一心向着阿乔,谁都不要。”
宁乔脸上的笑容渐渐暗淡了下来,她睁着眼睛,发着呆。
涂纪依旧支着脑袋,另外一只手有意无意地玩着头发,他看着宁乔陷入在自己的思绪里,忽然恶趣味地把她的头发往下一扯。
她吃痛,惊叫,对上的却是他黑沉沉的眸子。
“你是怎么惹上了那个宰相府的公子的。”
宁乔一愣,明白他是在说路丘,她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如何招惹上那个人的,一切都很意外,只含糊着解释:“爬树的时候遇上的,他没有玩具,觉得我好玩,就开始缠着我了。”
玩具吗?涂纪玩着头发,将宁乔的头发跟自己的头发缠在一起玩,却若有所思。
宁乔转过头,看着涂纪:“涂纪,说真的,我真的从了你,做你的小厮吧,我现在还没有地方可以去,我要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先让我留下来吧。”
“虽然我目前还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但是我总归会对你有用的,不是么?”不是被胁迫,不是要求,不是条件,而是真心实意地请求。
涂纪看着宁乔,宁乔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那眼睛干净并且澄澈,很漂亮。他觉得,任何人只要被她那样的一双眼睛一看,就是有再为难的要求,也会情不自禁的想要答应吧。
涂纪点了点头,看到了宁乔那双眼睛迅速地弯成月牙,她喜形于色,只差手舞足蹈,然后非常高兴地说道:“涂纪,你太棒了!”涂纪忽然伸过去,在她的脸上吧唧就是一口,宁乔的动作僵硬了。
某人很无辜:“我看你刚刚明明就是一副很喜欢我爱惨了我的样子,恨不得扑上来,所以,我只好迁就一下咯。”
“……”
不就是收留一个人吗,他想,他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况且,他许久都没碰上这样特别的人了。上一次遇上是什么时候呢?涂纪眯着眼睛在想,上一个的那个女人,好像是一个什么山寨的女儿,大胆放肆张扬,可是最后呢,最后,还不是死在了他的手里。
涂纪摸了摸宁乔的头发,看着宁乔开心的笑容,眼神里带着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