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待了这么多年,等待的就是为了跟她的重逢。是的,重逢。
宁乔回了客栈就直接往**倒头就睡,外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宁乔翻了个身,很快又安静下来。
宁乔起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起床了,路丘冲着宁乔挥手,然后将自己身边的位置留出来给她,她循眼望去,涂纪正低着头安心地喝着粥,闻人泪还没下来,林崖说小二已经将早餐送了上去,宁乔吃得饱饱的,然后看见闻人泪已经从楼上下来了。
“把这个吃了。”闻人泪将手里的药丸递给宁乔,他脸上都是疲惫之色,他说:“今天走吧,最近大家行程可能要快一点了,我希望可以早一点到。”
宁乔赞同:“你家在哪儿啊?”
“陀图国……”
宁乔长大了嘴,听着这一个很神奇的地方。
据说,那个地方男女人人平等,可以自由地追逐自己喜欢的东西,据说那个地方资源丰富,有山川草地河流冰川森林。据说,那个地方,女人可以做官,男人可以在家带孩子。据说,那个地方言论自由,没有随意的欺凌跟压迫,没有无缘无故的死亡和争斗。
宁乔听完之后当机立断地决定,要去那个跟传说一样的地方,那个地方简直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地方,许久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问道,“那,那个地方跟你家有什么关系?”
路丘凑过来,戳了戳宁乔的脸蛋:“那里就是闻人泪的家啊……”
“他不是鲜于一族的族长吗……”
“鲜于一族是王族,王族善蛊。越厉害的蛊,那么位分就越高……”
宁乔瞠目结舌,看到大家一副都很明白就她还没明白过来的眼神,宁乔抑郁了。
大部队轰轰烈烈地上了路。大家都马不停蹄地赶路,宁乔坐在马车里倒觉得还好,看着外面几个男人风尘仆仆的样子,倒有些心疼。
“哎,不用这么急吧……”
宁乔开了口,闻人泪看了他们一眼,林崖冲着宁乔笑笑:“我们都习惯赶路了,倒是你,还可以吗,需要休息吗?”
宁乔很想说需要休息,之前看他们太累,想自己说休息一下然后顺便让他们也可以歇口气,结果就是晚上得不间断地赶路,后来宁乔就放弃了。
“很快了,估计今晚就能到陀图的境内了。”闻人泪说。
陀图国在晋元跟乾和的下方,三国之间陀图是保持中立的国家,一直以来就免受到战争的骚扰,倒也国泰民安,晋元的海拔比较高,所以大部分的时候都还是比较冷,特别是到了晚上,但是一路过来陀图,气候越来越热,本来宁乔还穿着薄薄的小夹袄,到了这边,却只穿着薄薄的一件。
等到晚上顺利地进入陀图国的都城金城的时候,宁乔站在大街上,看着路边人来人往穿着清凉的女性,羡慕得两眼都在放光。
初来乍到的林崖和路丘很不习惯,一双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涂纪常年混迹于声色场所,倒还适应,路丘的声音怪怪的,他扯了扯一进入金城眼睛就从路边那些女人身上挪不开的宁乔,却发现宁乔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下一秒,他就听到宁乔兴奋的声音:“我也要这么穿!!!”
“不行。”
“不行。”
“不行。”
三个男人不约而同地说了出来,涂纪摇着扇子的手顿住了,闻人泪是最不介意的那一个,他丝毫没被这场对峙所干扰。
“乔乔,你这样被其他男人看到了,不好吧……”
“可是你们也看到了其他女人的胳膊小腿什么的,也不好吧……”宁乔一句话堵了回去,她沿着街边的小道慢慢走着,之前赶路的疲惫早就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街边的女人脸上是幸福而自信的微笑,她们的衣着清凉,在宁乔的眼里并不算什么,无非就是薄薄的轻纱,真正露在外面的,不过是脖颈,手臂以及小腿,她们的裙子是半长裙子的样子,样式很多,有些花色和设计让人目不暇接,宁乔欣赏着,打量着,很开心,她回过头来,冲着身后的男人们笑,一字一句地说:“我决定,我要在这里留下来。”
再也没有一个地方,会比这个地方更让她喜欢了。更何况,她的身后,还有他们。
闻人泪的家比她想象中的要简单许多。
他是一族之长,他的家也不过只是座普通的宅院,院子很小,站在中间旋转360度,就可以看完整个宅院。但是,却胜在清幽,
他不同于涂纪那里的小花园,种着大片大片的曼陀罗,也不像是拓跋墨那样的豪爽大气,他就是极为普通极为平凡的一个家,院子的一侧立了个葡萄架,绿色的葡萄藤爬在上面,郁郁葱葱,葡萄架下面一张十座几张石凳,周围种满了小花小草,院子的另外一侧,摆了一些架子,上面晒着一些药材,有两个仆人打理着,是一对老夫妻,见到闻人泪回来,赶紧迎上去,帮他接过他手上的东西,然后到处忙着张罗着。
“那是张叔张婶,我不在家的时候就是他们在帮我打扫着房子。”闻人泪淡淡地解释,宁乔欢快地跑到那葡萄藤下面,仰着头,然后冲着他们挥手:“哎呀,这里居然都结了葡萄了啊,只是还没熟,是不是过段时间我们就可以吃葡萄了?!”一会儿,宁乔又跑到旁边的一小块空地,用手比画了一下,“哎,这里这里可以装一个小藤椅,像是秋千的那种!!然后我再做几个抱枕,放在上面,在这里晒着太阳,真爽!”
闻人泪看着她笑了笑:“宁乔,以后你就住这里吧。”
宁乔收了笑,亭亭地站着,她轻声问:“可以吗?”
闻人泪点头:“当然!”
这样一个地方,本来就是为她准备的。
他等待了这么多年,等待的就是为了跟她的重逢。是的,重逢。
宁乔欢快地笑了起来,路丘嘟着嘴:“乔乔,我们还是住客栈吧,这毕竟是别人的家。”
闻人泪看了路丘一眼,淡淡地笑道:“宁乔,我要嫁你,这是我的嫁妆之一。”
宁乔整个人都呆住了,林崖跟路丘惊讶地看着闻人泪,而涂纪,早就开始四处打量着房间,似乎未曾听到闻人泪的说话。
“你……你……你说什么?”路丘结结巴巴地问。闻人泪看向他们,他将自己的罩衣慢慢脱下,露出好看的精致的脸。他的眼睛眨啊眨的,如同头顶的天空一般湛蓝,他说:“比起你们,我的嫁妆是最少的了。”
宁乔从惊讶中回过神,她快速地走近,将闻人泪拉到一边:“你你你不是认真的吧。”
闻人泪低头看她,他笑:“宁乔,我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你,我不下手快一点,就要轮到他们了……”闻人泪努了努嘴,朝着宁乔身后的方向,宁乔转过头,看着身后几个人虎视眈眈。
宁乔无比艰难地使自己的脑袋开始飞转起来:“那个……你之前,是不是认识我?”
“以后你就会知道。”闻人泪淡淡地回道,就要离开,却被宁乔抓住了衣服的下摆,她看着他:“既然你不告诉我,那么你就收回你刚刚说的话。”
闻人泪笑,白皙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宁乔的额头。
“宁乔啊,你有没有想过,我跟你结婚,才是打破现在这个僵局的好时机,何况,他也不拒绝,不是吗?”闻人泪的目光看向那个视线刚刚从一盆小花上滑过的涂纪。
宁乔愣住,闻人泪轻轻松松地走开,他看到路丘的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他笑得云淡风气:“路丘,这里是陀图国,男女平等呐……”他故意拉长了语调,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张嫂勤劳能干地过来一个一个带人安排房间,涂纪看了一眼宁乔,回了房间,林崖站了一会儿,也回了房间,徒留路丘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一天后,宁乔才彻底地明白昨天闻人泪那句“男女平等”的含义来。
宁乔失眠了,她想了一晚上,终于在一大清早给了大家一个炸弹。
她,同意跟闻人泪的成亲。涂纪对这个消息并不吃惊,准确地说,这里只有一个人只对这件事情吃惊,那就是路丘,他长大了嘴,那张嘴完全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闻人泪吃完早饭就待在房间里配药,宁乔借着机会出去溜达,看到街上一个女人一手挽着一个男人在街上走,惊讶地长大了嘴,路丘看到心里顿时爽了不少,这……这就是闻人泪口中的男女平等的含义?就是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也可以三夫四侍?
天哪,有没有人来告诉她,她来到的到底是怎样一个世界!
涂纪冲着她微笑:“宁乔,既然你连闻人泪都愿意娶,那么,多一个不多不是?”
路丘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她,林崖在后面微笑地看着宁乔的反应,宁乔眨了眨眼睛:“哎呀,那个东西看起来好好吃,走去吃吃看。”
她想了一整晚,各种后果各种的心理建设,结果得来的却是让她意想不到的结果。
“乾和国虽然会有男风,但是也不会好成这个样子啊,他们……真的都不介意的吗?”宁乔站在大街上喃喃自语,旁边并肩站着的是林崖,林崖说:“怎么会不介意,只要你快乐,这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大家都失去过你一次,现在大家的愿望其实很卑微,比起彻底地失去你,不如伴在你身边。”
宁乔抬起头望着身边的林崖,路丘买东西去了,涂纪被一个女人缠住,宁乔站在一旁看着,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现在的生活,是她真正想要的,一直在找寻的生活,所以,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只是……真的要娶他们吗?
闻人泪说:“你不娶也得娶。”
宁乔刚刚服了药,正要躺下,闻人泪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宁乔显然还不太懂闻人泪的意思,闻人泪说:“我是这鲜于一族的族长,我嫁于你,出嫁从妻,以后,你会是这鲜于一族的掌管者了。所有人都将以你为尊。”
宁乔摇头,拒绝:“我可以反悔吗?”
“你觉得呢?”闻人泪冲着她眨了眨眼,宁乔有些挫败,闻人泪接着说:“接下来的时间你需要安心调养身体,明天我会把你身体里的蛊虫取出来,只是蛊虫一出,你的身体会很弱,你之前身体所有的精血让蛊虫吸食得差不多,也亏得我药物的压制才没那么厉害,等你的身体,慢慢调养过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闻人泪的声音轻并且浅,他俯身在宁乔的额头亲了亲,然后看着宁乔入睡,这才关上门离开。
闻人泪一走,宁乔就睁开眼睛。
这个院子并不大,宁乔躲在门后看着闻人泪进了涂纪的屋子,她这才小心翼翼地开了门出来。
她蹑手蹑脚地到涂纪的房门口,贴耳倾听。
涂纪问:“你觉得这样做可以吗?”
“应该是可以的,我身体里的蛊虫其实也是美人花,我这个是公虫,她那只是母虫,唯一不一样的是我这个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所以从小就跟我一起生长,我身体里的这只,早在我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吸食了各种精华,所以,我才有幸成为蛊毒之王。对付她身体里的那只母虫,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我能问一下吗?我听说二十多年前,美人花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在晋元的公主身上。”是林崖的声音。宁乔摇了摇牙,好啊,都知道就都把她瞒着。
“那是我的娘亲,施蛊者是我的父亲,后来我父亲后悔不已,却没办法治好我娘亲,后来我娘亲生下我,就大出血死了。”闻人泪的声音淡淡的,仿佛说的不是跟他有关的事情。
路丘的声音响起来:“闻人泪,你……真的要娶宁乔吗?”
他果然还是比较在意这件事啊,宁乔微微勾起唇角。
“我爱她,这是其一,而我也必须娶她,一公一母两只蛊虫在一起,要么两只一同活,要么就两败俱伤。我身体里的,跟宁乔身体里的那一只,力量悬殊,到最后只有一种结果——公虫打败母虫,可是母虫一死,也就是公虫寿尽的时候,如若让我的族人知道,宁乔会比较危险,如果她是我的妻,则可名正言顺,在陀图,为了心爱的人做的事情,都值得被原谅。”
宁乔透过窗户朝里看出,路丘听完之后,扁了扁嘴,蹲到墙角:“那好吧,这个我认了,我也一定会嫁给乔乔的。”
宁乔默……
“宁乔的身体……”林崖再次问道,眼神里是真真切切的担忧。宁乔的心里一暖。
“会好起来的。”
宁乔听完了,又偷偷地溜了回去,林崖听到动静:“走了……”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叹了口气。
第二天,宁乔乖乖地坐在**等待治疗,房间里,静静地,只有她跟闻人泪,宁乔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紧张,她一刻不离地看着闻人泪,闻人泪安抚道:“没事的,很快的,不痛的。”
“那你会有事么?”闻人泪一愣,牵过紧紧抓住他衣服的小手,“没事的。”
闻人泪将汤药端在宁乔的面前:“喝了它,你就不会痛。”
宁乔咬着下唇,固执地摇头,闻人泪叹了口气,端着碗的手却没有缩回去:“你要是不睡着我没办法下手要是万一中途……”
宁乔接过闻人泪手里的碗,将里面的汤水一仰而尽,然后她躺在**,睁大眼睛看着。
闻人泪将手里的小刀放在蜡烛上轻轻烤了两下,然后一刀划在自己的手腕上,宁乔惊讶,想要挣扎,但是脑袋却迟钝着,她想下去摸摸他,可是眼前的视线却渐渐模糊。唯一能看见的,就是那地上触目惊心的殷红之色。
等到宁乔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葡萄已经成熟了。
涂纪正守在床边打着瞌睡,察觉到动静,他很快地醒了过来,他的眼底瞬间爆发出惊喜,他牵过宁乔的手,宁乔张了张唇,想说话,但是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难听得瘆人。
涂纪将宁乔慢慢扶着坐了起来,宁乔自己没有力气,涂纪的眼睛亮亮的,他端过一旁小炉子上温着的药,倒了一碗,递到宁乔的面前,宁乔喝了一口,一股热流瞬间蔓延到身体各处,她这才觉得渐渐好了点。
“闻人泪呢……”
涂纪脸上的笑容淡了淡,但是却还是细心地帮她腋好被子:“在休息呢,他消耗了不少力气,所以现在还在睡觉呢。”
宁乔点头。
从那之后,宁乔的身体渐渐好了,从最开始喝药吊着到慢慢的可以开始吃些东西了,宁乔的脑袋也不再如最初那般混沌,她渐渐可以开始跟着他们笑闹几句,却始终不见闻人泪。
一个星期后,宁乔可以下地行走,她趁着他们不注意溜墙角溜到隔壁闻人泪的房间,却见闻人泪躺在**,身体僵硬,脸上连一丝血色也没有。
宁乔一阵心慌,差点直接扑到他的身上,她慢慢朝着他走进,她伸出手摸了摸他,他的身体凉凉的,他的脸色苍白,他躺在**,像个安静的布娃娃。
宁乔尝试着摇了摇他,他一动也不动,宁乔有些慌了,又推了推他,他却还不动,她就一屁股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牵着她的手,陪着他。
他们在闻人泪的床边找到了睡着的宁乔,林崖想要抱起宁乔,却发现宁乔的手紧紧地抓着闻人泪的手,他无法,只好将宁乔推醒,宁乔从睡梦之间醒来,抬起头,看着他。
“我们回去睡?”
宁乔摇了摇头,她睡眼惺忪,语气却格外地坚定:“不要,我要陪着他。”
之后,宁乔就一直陪在闻人泪的身边,而闻人泪一直都不愿意醒来。但是宁乔却很平静。
窗外的葡萄成熟了,宁乔偷来了张叔的楼梯,搭在葡萄藤下面,她爬上去,一串一串摘着葡萄,她将葡萄一颗一颗洗干净,分别给他们送去,留了一部分做了葡萄酒,封好,埋在葡萄藤旁边的泥土里,剩下的端过去给闻人泪送去。
“闻人泪啊,你太没用了,这么久都没醒过来。”宁乔笑着,一颗一颗剥着葡萄,剥了一颗,放在闻人泪的旁边,再剥一颗,扔进自己嘴里。
“闻人泪啊,我跟他们说了明天跟你成亲,先把你娶进来再说,你之前也不说你这么厉害,居然骗我,你知道吗,后来你睡着了,有一个先生来家里来找过你,我说你在睡觉呢,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很奇怪。”
“你知道怎么回答的吗?我说啊,我是你的妻子,然后,那个人慌慌张张地走了,可是没过多久,那个人就带了一帮人过来了。”宁乔认真地回忆着,“他们都穿得很好,很华贵的样子,他们说他们是你的族人,你知道当时我在想些什么吗?我在想啊,为什么你的族人显然比你要富贵许多而你就终日一件黑色的罩袍罩着,多单调啊多没意思啊。”
“不过……”宁乔想了想,笑道,“你可没说你的族人遍布整个陀图国啊,那么大的一个国家,居然……你真不靠谱,你居然骗我,我身边那么大一个宝藏而我却不知道……”
宁乔吃完了葡萄,响亮地打了个饱嗝,她笑起来:“你一直都醒不过来,后来,之前来过我们家的那个人又来了,他说让我帮你管理一下你的族人,然后我答应了,这会儿,他应该要过来接我了罢……”
“你什么时候醒过来啊……我们还没正式地拜堂呢,我要给你名分的!”
宁乔坐了一会儿,身后传来动静,涂纪有些心疼地看着她,他轻声说:“王相爷过来了,你现在要过去吗?”
“再等等……”宁乔说着,她的身后,站着涂纪,林崖跟路丘,路丘捂着嘴,侧过脸,却没有流泪。
宁乔说等等,然后大家都再等等,时间已经渐渐过去,宁乔站起身来:“走吧,别让相爷等急了。”宁乔留恋地看着**的闻人泪,她俯下身,轻轻地亲吻着他的额头,就像是他当初亲吻她那般,终于,还是转身走了。
“宁乔。”路丘睁大了眼睛,盯着宁乔的身后,宁乔怔怔地站着,不敢回神,林崖早就反应过来,倒了杯温温的参茶,递了过去,涂纪已经将人扶了起来。
闻人泪虚弱地笑着,他看着宁乔的背,宁乔背对着他安静地站着,两个人的中间似乎隔了一万年那么远,可是似乎又贴得很近,他嘴唇微微泛白,却还微笑着,宁乔的背有些颤抖,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转过身来,冲着**的他笑。
她的眼睛,早已经红得像个小兔子。
闻人泪的身体慢慢好了起来,而宁乔却像是从此生了气,不再去看望他。
路丘有过来传话,说是一切只是意外,宁乔冷哼了一声,转身去逗鱼缸里的金鱼。
宁乔买了一个好大好大的鱼缸,放在院子里,里面放上几条鱼,不是很名贵的那种鱼,而是普通的草鱼,小小的,宁乔说这种鱼会长的很快的,等它们都长大后就可以吃了。
那天王相国没有接到宁乔,但是第二天却接到了,宁乔跟着相国去了闻人泪的宫殿,华美偌大的宫殿,宁乔还来不及细细欣赏,目光就已经聚焦在那早已经是堆积如山的文件上,王相国对宁乔特别的好,只说终于把王盼来了。
宁乔吃了一惊,身子往后退了一退,不小心撞到身后的架子上,一个大大的花瓶砸了下来,摔得粉碎,宁乔看着这地,王相爷迅速地弯了腰。
“王有事吗?”
“这花瓶……”
“没关系,这不过只是几百年前的花瓶而已,只要人没事就好。”
几百年……前?
宁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回来。
“你叫谁王?”
“前任王早早就传了命令回来,他将跟王成亲。”见宁乔还不明白,王相国明白过来,赶紧解释:“想必王也知道陀图的国情跟乾和晋元的都大不一样,那边以男为尊,而陀图则是以女为尊,就算有男人三妻四妾,那么,在家里的事情,几乎是女人在管,所以……”
宁乔摆了摆手,让他在私底下没人的时候直接叫她夫人,宁乔觉得自己有些头晕。
王相国说,前任王很少管事,一般就将一大堆的事务扔给他们一干老臣管,他说他要去找他的夫人,我们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等王找到夫人了,肯定就会安心下来。
宁乔对这这样的言论向来都嗤之以鼻,只是……她的未来的夫,曾经是整个鲜于一族的族长,也是整个陀图国的王,这样的身份,让她压力山大。
王相爷说了,既然王选择的是嫁给夫人而不是娶了夫人,那么从此以后,夫人就是整个鲜于一族的族长,以后陀图国的王了,这是他选择的宿命。
“王,您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能从宁千未手下成功逃离,甩掉那些男侍,最后能从晋元的王宫里全身而退并且成功取得他们的天珠,有这样一个王,我们相信我们陀图会越来越好的。”王相国声音颤颤,忽然跪了下来,匍匐在她的脚边。
一个高帽子一戴上,宁乔发现,她好像没有选择的余地。
宁乔深深呼吸,好你个闻人泪。
几乎所有的事情一直都是闻人泪在占主导,他从来都不会去主动告诉她所有的实情,将她瞒得死死的,然后让她自己一个一个去发现,她一直以来都处于被动的地位,晚上处理完国家大大小小的事情回家的时候,在马车上,宁乔握拳,她回去之后,一定一定要翻身做主人,再也不要做什么事情都是她最后知道的那个。
到了家门口,各种张灯结彩,喜庆热闹,宁乔怔怔地站在门口发着呆,被正打算出门等她回来的路丘看到,拉着她就往里走。
“这是做什么?”
“结婚啊?”
“什么?!”
“你之前不是在闻人泪的床边亲口说的吗?所以我们就按照你的意思来办婚礼吗?涂纪说了,你不喜欢大肆张扬的,说是请几个亲朋好友大家一起庆祝就好了,我们想了想,你也没什么亲朋好友,只有我们啦,所以我们就打算尽快早点让你把闻人泪先娶了进来啦。”
宁乔震怒,之前在马车上想好的农奴翻身把歌唱的美好愿景呢?!握拳,她打算化被动为主动,但是在见到闻人泪一身大红嫁衣的时候,忽然美呆了眼。
涂纪穿着一身紫衣,站在闻人泪的旁边,他将宁乔的手放在闻人泪的手上,宁乔这才渐渐收回神,涂纪噙着笑容,祝福着他们,然后退到一旁。
“闻人泪,你真好看。”
闻人泪有一双蓝色瞳眸,这在陀图国是无上的荣耀,却在晋元和乾和,是一个禁忌,闻人泪在外面,常常是斗篷加身,挡住麻烦也挡住那些恐惧的害怕的眼神,但是宁乔却真心觉得,这双眼睛,实在是美得惊人。
宁乔笑着,牵过闻人泪的手,在手背上轻轻一吻:“我的夫君。”
有欢快的唢呐声响了起来,涂纪退到一旁,这是他第二次未穿红衣,第一次,在宁乔的葬礼上,他赤身露体,第二次,却是在她的婚礼上。
路丘扯了扯涂纪的袖子,低声问道:“闻人泪说,等他结婚之后,我们就可以嫁给乔乔了,我要排第一,你不许跟我抢。”
林崖笑:“谁第一第二,要看宁乔了,我们要是再来这么一次,她可没这么好脾气的。”
涂纪眯着眼睛笑,像是在附和林崖的看法,又像是在否认这样的说法。
外面几个男人斗嘴声渐渐远去,就连那欢天喜地的唢呐与欢笑都渐渐远了,她站在床边,看着坐在**含笑看着她的男人,她低咒了一声,一只手按住他的眼。
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知道他是误会了,她放开手,看到他蓝色的澄净的眸子,忽然间有些手足无措。
他很安静,他的浑身上下都带着安静却慑人的讯息,她第一次有些手足无措。
他笑:“夫人,呆站着干什么,过来坐。”
他冲着她扬唇,那笑容里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味道,像是一个真正成熟的男人,他的眼睛,可以包容一切。
她悠悠地叹息一声,真想捂住他的眼啊。
“夫人,难道你不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吗?”
宁乔闭着眼睛:“你的眼睛太漂亮了,比我好看……”语气里带着埋怨,更带着爱意。
闻人泪揽过宁乔的肩,声音竟然带了些路丘式的委屈:“所以,你就不打算爱我吗?”
面前人的衣衫一层一层褪尽,宁乔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曲线太过优美,他的肌肤,在灯光下带着盈盈的白色,她看着他的身体**在这空气中,看着他的底裤慢慢地滑到了脚踝,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昂扬。
“夫人,这样你还不打算爱我吗?”
宁乔压根就没听到闻人泪在说什么,她已经被迷惑住了心神,她看着他,指尖忍不住覆上他的身,他的心。
他实在是很满意她现在这样的表情,他在她看不到的身后,眯着眼睛笑,他比谁,都要更了解她。
红烛燃尽,春光大好。
婚后,宁乔携带这几个男人从小院子里搬了出来,为了方便她每日的管理,她搬进了王宫,同时,宁乔成为陀图女帝的消息传到乾和跟晋元。
宁乔大婚,乾和传来祝福,不管是真心或者违心,宁乔都真心接受了,晋元派人送来大礼,送礼者,却是刚刚王位加身的拓跋墨。
宁乔走后没多久,晋元王去逝,王位传于拓跋墨,拓跋墨忙得手忙脚乱的,国内丽妃的势力刚刚铲平,就收到了宁乔大婚的消息,还有宁乔担任陀图国王一职,成为当今陀图的女帝。
拓跋墨跟宁乔在皇宫里后花园的凉亭里喝着酒,周围的一干婢女早被她赶得一干二净,拓跋墨仰着头灌着酒,抹了抹自己就唇边的酒液,他微微眯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现在已经成为一国之君的女人。
一身简单的素服,却华贵异常,大概是因为刚刚成亲的消息,她的脸色格外的红润,每日繁重的工作并没有把她折腾得他想象的那个样子,反而,她在这里滋润了不少,这个人,有一种欣欣向荣的生命力,他原本想象的并不是这个样子的,他想象中的她,应该是个弱女子,被政治跟繁重的事务压得喘不过气来,直到真正见到她的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他错得到底有多彻底。
他跟她还未走近,就被推远。
气氛有些压抑,拓跋墨笑了笑,避开了对面传来的关切的目光。他开玩笑般地说起闻人泪是陀图王的事情:“我也是后来才意识到闻人泪是陀图的王,说到底,闻人泪的娘是我晋元的公主,也算是我的姑姑,而我姑姑当年嫁给的就是陀图的蛊王,我早该想到的。”拓跋墨像是后悔万分,他的眼神殷切地看着宁乔,半开玩笑半挪揄地问道:“我还有机会吗?”
宁乔笑,笑得妩媚:“排队吧。”
拓跋墨看着宁乔,她的眉宇间多了些坚毅又多了些妩媚,她的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显然她很满意现在这样的生活,她是真心在适应着这样的生活。并且,她的浑身上下都在昭示着一个讯息,她是真心喜欢的。
大婚的那一晚,闻人泪再次给她说了那一个神话故事。
天庭的五大神,为了一个小小的掌灯仙子投身下凡历劫的故事,闻人泪的眼底是闪动的光,宁乔俯身亲了亲他的眼,没有说话,只是跟他,抵额而笑。
“你不要再去管你从哪里来,我又是从哪里来,你只要想想,我们相遇,相知,最后结为夫妻,光是想想这个,就很好。”
她是相信他的故事的,就像是,他们的心底其实早就知道她并不是原本那个真正的宁乔一般,只要他们爱着的,是眼前的这个人,就好。
有些东西,不必点透,爱着他的人,心里肯定会明白。
有些事情,不必明说,那些无关的人,不过只是一场镜花水月般的不解风情。
同年八月,宁乔有孕,那三个排队的男人时间又开始往后延迟。
次年六月,宁乔诞下一男婴。那几个男人终于忍不住了,在时隔了一年之后,终于齐齐嫁给宁乔。
美男环绕,还有孩子承欢膝下,宁乔就是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很多年后,宁乔坐在葡萄藤下吹着温暖的风,阳光晒得她昏昏欲睡,她的耳边传来动静,她眯着眼睛,脸颊上传来轻轻的一个吻,她笑着睁开眼睛,耳边有孩子的欢笑声,也有男人们低低的说话的声音。
宁乔的心里一直一直都有一个疑惑,她问闻人泪:“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闻人泪摇头,路丘倒好了几杯香醇的葡萄酒,宁乔微眯着眼喝了一口,脸上带着难得的享受,嘴角有残液,涂纪凑过来,伸出红润的舌尖舔了舔,当着几人的面,宁乔纵然脸皮够厚,却还是红了脸,路丘笑她,“怎么这么多年了你还这么容易脸红?”
“这叫情趣,你们不懂。”涂纪笑得像只老狐狸。
大儿子接替了宁乔的位置在皇宫里埋头处理政事,林崖将两个小的送回皇宫午睡,他过来擦了擦手,在石桌边坐了下来,他托着腮看着对面的女人,脸上的笑容满足祥和。
这是独属于他们的时光,没有被那些讨厌的人和讨厌的事情打扰的安静时光,不被纷扰。
宁乔被这几个男人的笑容给晃花了眼,她已经分不清是阳光还是其他什么的,只觉得身上暖暖的,她眯着眼睛,很快又睡了过去。
几个男人对视一眼,闻人泪轻轻摇着扇子打着风,林崖静静翻着书,哗啦哗啦的,涂纪坐在一侧,身子骨软软的,玩着手里的折扇,没个正形的模样,路丘低着头,专心地制作着新的玩具。
他们,没有告诉她的事情还有许多。他们的秘密也还在延续,但是,那都不重要。
往事如风,后面的时间还很长,她只要知道,他们很爱她就好。
很爱,很爱。
有温暖的风穿堂而过,像是在谁的耳边低语,有孩子的稚语,有母亲的欢笑,还有情人间亲昵的呢喃,她和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你们,可还有谁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