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7 章
这一声幽幽的、暗暗的,刘文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手已经摸到了白菜的盘上,从手指甲到头发丝都有一股想把白菜扣到郑定辉脸上的冲动,但再想到郑定辉先前并没有说什么“不管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能进来”之类的话,就觉得自己不能真这么干,否则,万一那内官宫女冲了进来,那就不知道不知会有什么传闻出来了。
不能动武,又肉麻不下去,刘文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大哥,我真怀念我们当初一起卖松花蛋的日子。”
刘文心中纠结,脸上却不动声色:“这话,陛下已说过两次了!”
“大哥的记性真好。”
刘文差点没把自己的大牙咬断,郑定辉虽然没做什么特指,语气也没什么变化,但他就是不由得想到那两个夜晚,在一片黑暗中,在充满了麝香气的空气中,郑定辉在他耳边,在他脑后的那一句句呢喃,更不由得想到自己当时那酥麻柔软的脑残心情!
而一想到那些,他就不由得伤心伤肺更伤肝!——枉他还为这种分别,这种身份上的变化黯然,哪知道这家伙不过是挖个陷阱等他跳,人家半点都没有登上位置后就放手的打算!
他暗暗的磨了一下牙,却只有继续憋着,谁让这个话题是他挑起的,他都装着不在意了,这时候自然要装到底!
“我的心,终究是硬不过大哥。”郑定辉又叹了口气,然后幽幽的道,“我昨日已禀告太后,说想要认先帝为父,为先帝守孝三年,这三年内绝不考虑娶妻、纳妃。”
刘文闷着头吃白菜。
“大哥是不信我吗?”
刘文终于停下了筷子:“陛下当以皇嗣为重。”
“太子即被先帝认到了名下,那既然就是我的皇弟,以后这大珠江山自然还是他的。”
刘文看了看他,又继续吃开了白菜,郑定辉帮他把白菜拿到了旁边,换上了竹笋:“虽说百菜不如白菜,到底单一了,大哥还是多吃些品种的好。我知道大哥的想法,我在如今的地位上,自有很多的**,我如今这样想,将来不定就会后悔了,可是大哥,你为何不给我一个机会呢?”
“我为何要给你机会?”
郑定辉幽幽的看了他一眼:“这世上,还有谁比我更了解大哥?就说我现在身份变了,可对大哥的心没有变,对大哥,也还会像先前一样,我还是会给大哥做饭,还是会给大哥捶腿,若大哥需要的话,我还是会给大哥按摩。”
刘文长长的了一声,却没有别的表示,郑定辉接道:“当然,我现在在宫里,大哥在外面,有些事的确不好做,但只要大哥过来……”
“你想让我来宫里做什么,做你的娈童吗?”
郑定辉立刻摇头:“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只是想让大哥和李相似的,经常的进进宫,经常的,和我谈谈心,先帝当初,可是连心中对太祖的愧疚都和李相说的,我要对大哥说的更多。”
刘文坐直了身体,柔声问:“陛下还有其他事要和臣说吗?”
他此时眼神柔和,嘴角上翘,但郑定辉哪里不知道他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虽说因为他现在的身份,刘文要逼着自己对他更忍耐几分,可真要把他逼的紧了,不见得会出什么事,他刚才已经看那盘白菜看半天了:“忙了一天,我看大哥也累了,不如就在这里……唔,当然大哥若要回去,那,就先回去吧。”
刘文冷笑了一声,弹了弹自己的衣服,恭敬的行了礼,就向后退,刚来到门边,就听郑定辉道:“大哥过去总说男人说话就要算话,我一直,记的大哥的这句话。”
刘文身体一僵,然后,又拱了拱手:“微臣告退。”
说完,他就拉开了门,郑定辉只有停下脚步,看着他恭敬的退出,然后小心的关上门,在那扇门要关上的时候,他的表情是平静中带着几分落寞,而在那扇门关上后,他的嘴角则勾了起来:“大哥啊,我即已坐到了这个位置上,那你怎么还能跑得了?”
他这么想着,就想到李思安当初对他说的那番话:“刘安之这个人,聪明非常,眼光更是常人所难及,在这里和你说一句实话,若不是可以证实,他真是出身于刘家村,而刘家祖上八代也不过是出了一个举人,我真要以为此人是哪个大家的后代。”
在那个微风习习的下午,李思安这样对他点评着,他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则是一片惊骇,他早不是那个街头地痞,自然也知道一些事情,绝不是像刘文说的“从家传祖书上看过”这么简单的,就算刘文是天纵英才,可是他那样的环境、那样的经历,又是怎么来的积累?像地雷、手雷弹这些东西还好说,总是前面有回回炮,又有炮竹,但那些排兵布阵,真是几本兵书就能成的?还有那变蛋、松花蛋、养藕的办法,虽说是小东西,是农家务,可刘文却是一个连榔头都没有摸过几次的,就算也说是从书中看来的,但那到底是一本什么书?
“不过不管怎么说,刘安之对我大珠只有功,没有过,无论他身上隐藏了多少秘密,那都是他自己的事。只是没事的时候,我也想过,他的那些本事都是从何而来,我想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得到了什么先贤的奇书。”
这番话若是让刘文听了,可能会暗笑原来李思安也有武侠情结——从悬崖上掉下,得到了什么秘籍,但落在郑定辉耳中,却觉得这个猜测很靠谱,其实不只是他,换成别人,也会这么想。大珠遵儒,但关于墨家、法家、兵家的传说也是有一些的,这里也没有人受到过悬崖秘籍轰炸式的演练,自然也不觉得得到某个大家的传承有什么夸张的了。
“若是别人得了这样的书,有了这样的本事,必会扬名得利,但刘安之却只想着怎么过自己的小日子,更走了科举这条路,你觉得,他会冒大不违和你走另一条路吗?”
李思安这么说着,然后不等他回答又道:“他有能力有机遇,但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野心,而且,他还是一个守成者,这样的人,你若要让他跟你走另外一条路,那就要有绝对的力量。这股力量是要让他知道,就算他走出了洪流也不会被排挤,另外,也是对他的一种逼迫。世俗,是一种力量,你要想得到他,就要有和世俗对抗的力量,让他在左右为难中,不得不跟你走。”
他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着令人惊骇的话,最后又道:“何况,你也想要那份力量,不是吗?”
面对这样的反问,他只有默认,他不吃饭,他锻炼自己,他装作彷徨,这里,自然有几分是真的,毕竟对于那样的位置,他也是有几分茫然的,可更多的还是借势让刘文不那么排斥他,让刘文主动接近他。而他真实的内心,早在一次次的战斗中,一次次挥舞弯刀的时候,打磨的非常坚硬了。大丈夫当横刀立马,当异域封侯,当创不世之功,当这样的机会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算害怕,也绝不放手。
刘文和这股力量,他都不想放手,以前他还担心这两者会不会有什么冲突,而李思安的一番话则打消了他的顾虑:“若你能做到他人无法做到的事情,这两者,又怎么会有矛盾?”
这话说的古怪,但他微微一想也就明白了,同时也明白为什么李思安会看好他了。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即使不好色,到了那个位置,该有的排场也是要有,但若真是那样,就算现在还没有子嗣的宗室,到了那时也该有了吧。而若那宗室有了自己的孩子,那现在的太子又该如何?
“李相就不怕我将来变了吗?”
李思安微微一笑,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在那股笑容中,他知道,李思安不是笃定他不会变,而是,他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大珠有李相,真是……”
他嘴中这么说着,心中则想,安平帝能有李思安,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而对于李思安对他的设计,他倒没有什么不满,要得到一些东西,总是要失去另外一些东西的,更何况这种失去对他也不算什么,他早就有了得到刘文,就要没有女人没有子嗣这样的觉悟。
他在这边想着,而回到刘府中的刘文也在那边想着,此时刘府比先前热闹了很多,除了原本的人手外,更多了几个丫鬟,两房家人,都是他打开府门后别人送的,也亏的他这府邸不大,他又极力拒绝,否则就是再多个上百口,也是极轻松的。在这种迎来送往中,他也切实的感受了一把权利的作用,也深切的明白了为什么人一旦得到这种东西,就舍不得放开了,不过此时,他却想着怎么丢开这些。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这样想着,郑定辉的脸皮比过去更厚不说,手和心更是黑了又黑,又有那样的权势,现在还只是不要脸的凑上来,若哪一天干脆撕破了脸皮……
想到在现代为了萧二看的那些小说,就算以他坚定的心性,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