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景繁用一种关爱低幼小崽的目光,关爱了一下自己的妹妹。
甚至温和的在她脑袋上呼撸了一把。
“祖母从前讲京都旧事,你总嫌啰嗦,大概是没记住几件事。
“第一,先帝爷是问罪永安王,但从未定罪。
“第二,先帝爷驾崩,那时候,永安王府早就被查抄,所有人都觉得永安王死了,但先帝爷留在永安王手里的虎符和兵权,从没提起过要收回,也就是说,先帝爷宁愿将兵权给一个死了的人,都不给刚刚登基的陛下。
“第三……”
章景繁看向梁九。
“傅矩过世,伯母自尽,当时傅珩昏迷不醒,在傅珩房顶守了两个月的人,是你吧?”
梁九阴沉的面孔上,眉心拧了一下,没吭声、
章景繁笑了一下,“当时我祖母担心的要死,唯恐傅珩也没命了,催我去他府里闹一顿,然后撒泼打滚说我,说我喜欢傅珩……”
“咳咳咳咳……”章敏没忍住,一下给呛的咳嗽出来,“我咋不知道你和傅珩还有这种事?”
章景繁抬手给她脑袋一巴掌,“这不是为了把傅珩名正言顺抢了咱们府里吗?那时候你又小,总不能说是你喜欢他啊。”
章景繁看向梁九。
“我去闹的时候,在房梁上看见一个人,当时我吓一跳,我害怕你是他们派来的,我又希望你是傅矩留给傅珩的,我没敢喊出来,只闹了一通就回去把这个事告诉我祖母。
“我祖母说是你。”
梁九很深的吸了口气,但没接这个话,只是抬手在那床榻底下的密道口点了点,嘴唇翕合了两次,才堪堪出声,带着一点勉强的笑意,“澄明应该追不上了,你们下一步打算是什么?”
不承认,不否认。
拳头收拢,在自己胸口很轻的锤了一下。
朝徐西宁说:“我们肯定是与倭贼不共戴天,我不会和他们勾结,济南府百姓……我有责任。”
如果他当初逃窜的时候没有进济南府的府城,或许就不会迎来济南府百姓惨遭屠杀。
傅珩抬手在梁九肩头一拍,“没有,和你无关。”
梁九去不去,他们该禽兽,一样会禽兽。
“本性如此。”
梁九的年龄,给傅珩当爹都绰绰有余,傅珩拍他,并不合适,但梁九反手在傅珩搭在他肩膀的手背上拍了两下,“你们去哪?我让人送你们。”
傅珩看了徐西宁一眼,道:“先去见济南府尹,然后……见一下永安王。”
梁九放在傅珩手背的上的手指,很轻的蜷缩了一下。
“王爷就……不必见了,这次若非倭贼入侵,我们也不会出来的。”梁九朝傅珩说。
“可没有若非,倭贼不仅入侵,甚至还与太后勾结,京都蛇鼠一窝……”章景繁咬牙怒道:“你知道有多可笑吗?太后甚至打算让蒋煊怡嫁给我!”
梁九拍拍章景繁的手臂,宛若一个长辈对自己疼爱的小辈。
“但二皇子默许你们出来了,二皇子是个明君,王爷若是露面,会让这江山更乱,二皇子……很好。”梁九横贯着一道疤的脸上带着点沧桑的笑:“这是我的意思,更是王爷的意思,劳驾几位也给二殿下带句话,王爷不会霍乱江山的,让他守住祖宗的基业,若是有需要,王爷会帮忙,若无,各自安好,只当王爷当年已经过世、”
正说话,梁九的手下进来。
“九爷,历山搜了一遍,没有查到踪迹。”
原本他们也没打算真的能找到澄明的踪迹。
梁九一摆手,示意知道,朝傅珩他们道:“你们救出来的济南府的百姓,真正的济南府尹,我已经派人送回济南府了,你们找到那个临时落脚的地方,不适合养病,他们还是回自己原本的家最好。
“至此,咱们就……各自珍重!”
梁九抱拳,行了个江湖礼。
干脆利索,转身离开。
只是才走到那木门门口,他忽然回头,朝徐西宁道:“王爷说,他很感谢那位让你幡然醒悟的人。”
徐西宁一愣。
蓦的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她从前被云阳侯府养的歪,对吉庆堂敌视,对外祖家送去的婢女漠视,心里眼里只有老夫人和傅筠,那时候,差点要卖了吉庆堂。
事实上、
上一世,她已经卖了,她已经死了、
现在的她,是得上天垂爱,重活一世的她。
什么幡然醒悟,不过是苟且偷生后的不甘不屈。
徐西宁忽然有点委屈。
永安王是她母亲的亲生父亲,是她的亲生外祖父,她在京都过成什么样,永安王都知道。
傅珩昏迷不醒的时候,永安王都能派梁九去守着。
那上一世,她浑浑噩噩,她蠢得要死的时候,永安王管过她吗?
很轻的捻着手指,徐西宁告诉自己:或许,当初赵巍疯狂的翻找乱葬岗,就是永安王的意思……
咬着嘴唇的牙齿松开一点,徐西宁面上并无多少表情,冷冷淡淡,笑了笑,没吭声。
……
“她没吭声?”
东营。
一处三进三出的大宅院里。
八仙桌旁坐着一个老者,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梁九。
“你确定,你那样说,她什么都没说?那她……可是哭了?”
梁九立在当地,叹一口气,摇头,“没有,西宁没吭声没说话没哭,只朝我笑了笑。”
“朝你笑?”老人一脸的震惊,十分难以接受这个结果,“她为什么不问?她在云阳侯府过得那么惨,她为什么不追问我为什么不管她?”
梁九看着老人,没说话。
老人沉默片刻,又不死心,“那……章景繁说当年你去守着傅珩的话,她确定听到了吧?你确定你没看错?她没哭,但是眼圈红了没?”
梁九顶着自己脸上的那条刀疤。
用一种十分难以理解的表情看着自己面前的老头。
沉默了一瞬,道:“您为什么不直接说,您想见她都快想哭了。”
“放屁!”老头啪的一拍桌子,朝梁九瞪眼睛,“我什么时候说我想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