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即便是这样，萧凌诀却也没有多少大难临头的自觉。

那位郑九州他虽然没有见过，可从陆明遥栗战书之中也能听得出来，那不是一个贪心又狂妄的人，从各方面来说都算得上君子之礼。

也难怪赵昇会这么满意，为此拖拖拉拉这么久，萧凌诀心中暗叹，又听得赵昇说起。

“之前我便有退位想法，但你一直觉得此事不妥，我就一次一次压下来了。可仔细想想，你现在这情况，时不时的就要替我代理朝政，你同皇帝有什么分别呢？”

他问的真心实意，萧凌诀一时也笑了，只说：“大概是寻求着偷懒的正当性吧，要是等父皇您退位了，儿臣可没有敢托付的国储对象。”

“这么说倒也是。”赵昇点点头，瞧着很发人深省似的，但两人其实都知道，这只不过是个托词。

真正的原因简单又无可辩驳，赵昇是前朝皇室，倘若他天下打下来却交给了萧凌诀，总也显得难让天下人接受。

萧凌诀想要打出名声来还得靠自己，这个太子之位至少名声上来说，比皇帝要好的太多。

起码不会有人指着鼻子说他德不配位。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萧凌诀并不责怪于谁，相反还在尽力缩短这之间的鸿沟，本以为赵昇认回郑九州是在推翻这块棋盘，却不想……看起来似乎真是一个意外。

萧凌诀再一次轻叹，他的动作没有隐瞒，很快迎来了赵昇的注目礼，他微微眨眼，似乎有些疑惑。

萧凌诀便也直接说：“其实胡大人说的对，非亲子终究少了一层保障，您当真不担心吗？”

似是没有想到萧凌诀会这么坦白，赵昇愣了一秒才摇摇头，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带着苦笑，“说什么血缘之情血浓于水……”

“可这实在没什么可信的，你瞧先帝，我们一母同胞，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但结果呢？”

这话说得萧凌诀都不好开口了，可赵昇显然想起了许多事情，他眼神放空，仿佛透过时空看见了自己曾经的痕迹，最后只说：

“皇室之中没有骨肉亲情，我这些日子陪着九州的时候，听他说些以前的趣事……我一时间竟有些庆幸，庆幸他没有身在皇家，否则要是也如先帝那几个皇子似的话……我怕是能恨不得掐死他。”

说到后面，赵昇看起来竟有些咬牙切齿了，带着属于长辈的恨铁不成钢，萧凌诀见着，一时摇头叹息，心知他说的其实有道理。

那几个皇子脑袋空空，唯一一个看着人还不错的却也被轻易洗脑，谋划着反叛之举。

萧凌诀曾以为他应当是清楚自己的短板在哪所以才如此安分，却不想人家以为自己在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呢，也没掂量掂量自己什么脑子，就这样直愣愣的跳出来了。

不过说掐死她还是太过分了些，萧凌诀委婉地提醒开口：“大抵还是跟先帝教育有关吧，若是九州生在皇家，由您和王妃照看，到底不会错到哪去。”

其实这道理赵昇也能猜得到，只是他沉默一会儿，终究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多说无益。”

“再怎么惋惜再怎么猜测，从前的事都是抹不掉的，那户人家很好，将九州养得有脑子又知足，不管怎么看都挺好的。”

闻言，萧凌诀莫名有些心梗，忽然明白赵昇刚刚开玩笑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此时此刻再多的安慰好像也苍白无力，萧凌诀只能说：“抱歉……”

赵昇笑了，只说：“你道什么歉，这话题本就是我引起来的，不必担忧，稍后的事情我会处理，此事你不必担心。”

稍后的事自然是指针对于胡大人那几个人的审问，还有对于郑九州的归属和处理问题。

萧凌诀识趣地没有多问，站起身时却再一次向赵昇道谢，这次不等他再说，他便直接坦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多谢您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接下来您也放心，既是您的儿子那便是我的兄弟。”

“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他一生衣食无忧，这是对您最好的报答，对吗？”

他问得认真，而赵昇仔仔细细瞧了他好几眼，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叹道：“是这样。”

“日后辛苦你了，他所求甚少，若是有朝一日变了心性狮子大开口，你也莫要顾及我的面子，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以诚相待便换来的是诚挚之心，这父子两人明明只是借了个名头，可现在瞧着倒还真像那么回事，至少萧凌诀此刻有这种感觉，而赵昇也是，皇室之中的亲情本就难得，更何况没有血缘的呢？

两人相视一笑，这次萧凌诀再退下去的时候就没什么犹豫的了，赵昇反正也回来了，不用他帮忙批奏折，一番思量，他转而便去了陆明遥那头。

其实他本是想躲个清静，不过来的路上听着侍卫们嘀嘀咕咕，萧凌诀也差不多能猜到什么。

不由心想宫中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才多久，早朝才下了半个时辰左右，连这都有消息了。

他猜陆明遥此刻大概也有些担心，便不由加快了速度，果然，听到消息的陆明遥直接到了大门口迎他，看起来神色有些紧绷，追着问他：“听说碧霞留你在御书房谈了好久的话，没事吧？”

虽说之前陆明遥还感叹着什么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但起床了之后听见萧凌诀还没回来，并且是因为被赵昇留了才没有回来的时候。

不得不说，她还是有点紧张，毕竟最让人觉得可怕的永远是未知。

这么等着等着，陆明遥都已经设想了好几种情况了，生怕萧凌诀就这么对上一个。

所以她才问得这么急切。

闻言，萧凌诀也猜出了什么，拍了拍却没有直接回答，只说着，“实际情况并没有那么糟。”

一边牵着她的手往里头走了，随后屏退了众人，才同陆明遥说起他们在御书房里谈的话，却也先给她心里打了个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