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七日,江陵城破。

很多年后,史官们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沈朝歌的红裙拖过长长的街道,所过之处,鲜血在身后泼洒,绽放出多多鲜红的血花。

二月的天空晴朗乌云。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一处压过一处,浓重的血腥在阳光明媚下笼罩整一座皇城。

黑压压的军队簇拥着沈朝歌的一身红衣,一路蜿蜒,铺落满城。

最后一个处理的,同为江氏皇朝的臣属,是晏家。

……

事实上,这是她最不想面对的。

哪怕晏家加在她身上的一切毁了她的后半生。

然而这里却承载了前半生的梦。

她一闭上眼睛,就仿佛能看到那记忆如游鱼一样的回忆从天边纷至沓来。

这里曾经住着她喜欢的少年,从小到大,她翻过墙时,心中偶尔的小惊喜,小悲伤,亦或是小兴奋。

她故意将晏家排最后,她十分清楚地知道,今天之后,史官会怎么样写她,世人会怎么样骂她,手段残忍,当断立刻段,屠杀遍江陵所有世家一人不落。

那些世家中多的是她小时候在国子监里见过的熟面孔,他们一个个,有的都有了孩子,孩子有的才一岁,或者几个月,她小时候的同窗们跪在她面前把头都磕破了,只是希望她能饶过他们年幼的孩子,哪怕是做牛做马也行,鲜血流满了石砖地板,然而她没有动留手,一声令下,刀起刀落。

心狠也好,手辣也罢,不斩草除根,将来总归是祸患,还会死更多的人。

但是到了晏家,她却终究不忍下手。

她缓缓下马,一步一步走得慢极了,哪怕她之前一点也没有动过手,只是拖着红艳艳的裙摆走了一圈,但是现在她却觉得疲惫极了,累极了。

她不想杀人。

推门而入,她的脸上依旧是明艳依旧的笑容。

她从来不知道,她自己本来就生得极美,遗传了母亲的美貌,柳眉细腰,五官精致仿佛上天恩赐,披了一身红衣,红艳妖娆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如方才一般,她看到了许多人。

一个个,跪在庭前,等候她发落。

她踏着红色绣鞋,在这些人面前一个个掠过,绕到尽头时突然停了下来。

头一次,她没有吩咐别人动手。

今天,她第一次抽出了她的剑,锋利的剑锋出鞘,下一刻没入她面前的男子左胸。

那人当即嚎叫起来,这一剑没有伤到要害,身边的士兵及时把他按住,他怕是下一刻就要跳起来。

但是他却瞪大了一双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沈朝歌。

沈朝歌扬眉继续笑着,手中的刀刃轻轻搅动,一点一点地接近他的心脏。

她是故意的,故意不让他死得痛快,故意折磨着他。

鲜血顺着剑身流出来,落在剑柄上,染红了沈朝歌的手,她迎着那痛苦的表情,依旧在笑,同时手中也在计算着轻重用力,让面前的人死得最痛苦。

然而,就在这时候,似乎有人匆忙闯入,在很远的地方就朝她喊了一句:“住手!”

闻言她一愣,瞬间敛下了所有笑容,像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来不及拔剑就站了起来。

她缓缓站起来,缓缓转过身去。

身后站着的,正好拼了命才从吴越赶回来的晏清。她此刻最不想见的人。

视线迎上他的那一刻,她觉得整一片脑子都空白了,整个人从上到下,满身都是麻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