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皇后有事,只有林兰亭在皇城,都会安排他和夏女官一起,他想起来,今日早朝不曾看到林兰亭。

刚去大理寺监狱,亦是夏女官独自一人,再想到太子是林兰亭陪着萧之安去大魏找回来的。

先前私下与宗正喝酒时,宗正曾透露,林兰亭上次回凤昭,是专门为确认一些关于太子的事,好早些将人找回来。

但从皇后今日表现看,她并不想太子回来……

或许,皇后和林兰亭这对姐弟在太子一事上出了嫌隙,准确说,应是皇后已经不信支持太子的林兰亭了。

先帝在位时,凤昭大部分兵权主要落在镇北侯府,忠勇侯府,林府三家。

林家出事后,先帝收回了林家兵权,并在临终前,当着他和忠勇侯的面,对先皇耳提面命,让先皇倚重两府,也让他和忠勇侯立誓,誓死护卫萧家江山。

(解释:为了方便大家看文,先帝指萧之安的爷爷,先皇指萧之安的父亲,若有不当,请不必考究,只是为了方便区分而已。)

到后来,忠勇侯府绝后,兵权归还朝廷,转手便由皇后交由了林兰亭,他镇北侯府由梁永安承爵。

梁永安承爵后亲近皇后,而林兰亭是皇后亲弟,等于这两方兵权都掌握在皇后手中。

若皇后认定林兰亭与她离了心,定会设法压制林兰亭,同样掌着兵权的镇北侯府便是最好的选择。

她要利用镇北侯府的兵权,与林兰亭抗衡,甚至除去林兰亭。

林兰亭虽得皇后扶持,却也是年少成名,是个极有谋略的悍将,梁永安不是林兰亭的对手,他那个外室子,成日眠花宿柳,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所以,皇后看中了同样年少成名的福苏,她要福苏成为镇北侯世子,将来接手镇北侯府。

梁永安被鬼迷了头,外室子就是他的心尖肉,皇后要夺他心尖肉的世子之位,他怎还会受她指使,去诬陷太子妃?

而皇后既有了这个决定,也绝不会因梁永安的配合就轻易改变主意。

那么,真正让梁永安诬陷太子妃的原因是什么?

老侯爷眉头深锁地一路到了老夫人的房间。

老夫人已经醒来,正靠在床头,见他这副模样,忙问道,“又出了何事?”

老侯爷看了眼老夫人眼里的担忧,恐她乱想,便将狱中见梁永安的事,悉数告知了。

夫妻几十年,他在外征战时,她便稳定家中,老妻是他的枕边人,也是和他共同维护梁家的战友。

他很是信任她。

老夫人听完,沉眸沉思良久,“我认同你的猜测,但若这是真的,皇后对付自己的亲弟,都这般用尽手段。

那么,为了掌控忠勇侯府和镇北侯府的兵权,她是不是也做过许多事?

人的性子是天生的,有些人生来就喜欢各种筹谋算计,我们来假设一下,她当年为了镇北侯府的兵权,一早就看中了我们几个儿子中,最没头脑的梁永安。

为了扶他上位,是否又助他害过别的兄弟?是否这就是她拿捏梁永安的把柄?

珠珠被害,那个引着珠珠去月嫔殿中的宫女,是否是她的安排?

我们再想想,月嫔昨日突然担下一切罪责,又是忌惮什么,我不信她那样的人会真的是因为爱梁永安,而独自承担一切。

再往前了推,月嫔勾搭梁永安是否也有皇后的手笔?

还是你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的事,先帝忌惮林家,却为何又要让林家女做了太子妃?

还有忠勇侯府世子的死,与她有没有关系,我真希望不是我想多了,我也有些不敢往深了想。”

老侯爷听她这顿分析,也陷入了沉默,片刻后,道,“山海关那一战,老五是先锋突击。

当时我们爷俩商定这个计划时,没有外人,除了受伤昏迷在我帐中养伤的梁永安。”

那个时候,他的长子,次子,四子都已牺牲,身边只剩梁永安这个老二和老五。

失去孩子的父母,会格外地怜惜剩下的孩子,加之那时候梁永安受伤昏迷,他从不曾疑过他。

如今再跳出父子亲情去看,老五做先锋军伏击敌军的作战计划极有可能是被梁永安泄露,导致老五伏击不成,反被敌军伏击而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老夫人怎么会想不到,可能是梁永安出卖了自己的弟弟。

她红肿的眼睛,再度赤红,“对不起,从前是我太护着他。”

对老侯爷道歉,也是在对自己的小儿子道歉。

老侯爷摸摸老妻的头,“过去了,莫要再难受了,若刚刚我们推测的是真的,老婆子,我们得保重身体,后面还有硬仗要打,仇还没真正得报呢。”

若这一切当真都是皇后所为,那她隐藏的太深,也太可怕了。

老夫人闻言,重重点头,“先前皇后的计划是扶持福苏对抗林兰亭,但因珠珠的事,我们承了太子妃的恩情。

加之你在宫中那番言论,皇后定然已将梁家列为太子阵营的人,我担心,她用不了福苏,便会毁了他,免得给太子添助力。”

老侯爷见老夫人打起了些精神,立即道,“是,所以,我们两个老东西得好好护着他们。

但是你瞧着精神头不是很好,要不要再请大夫来给看看?”

“不用。”老夫人端了端肩头,坐正了些,对门外吩咐道,“送些吃的来。”

她只是两顿没吃东西,吃了东西她一定能恢复许多的,梁家如今有难,她的身子不能给他们拖后腿。

老侯爷见老妻又有当年老母鸡护崽的劲头,心里悄然松了口气。

熬得稀烂的粥很快被送了来,老两口一人一碗下肚,天色已经全然黑了下来,老夫人看了眼窗外,叹道,“不知道太子妃身体何时能好转,何时能让珠珠和我们话别。”

老侯爷安慰,“快了,快了。”

心里却觉得,卫清晏应是装晕的,其中用意,不难猜出,再瞧今日太子在殿上与皇后的那些话,又觉得梁家拥护太子没什么不好。

至少瞧着太子是个脑袋清明的,而皇后是决不能再当政了。

被他们念叨的卫清晏和时煜,带着暗卫一路疾驰到了林家祖坟附近,大家提前下了马,留下一个暗卫看着马匹,其余人摸黑跟着卫清晏避开守墓人,进了墓地。

林家祖上本就是大族,整个祖地很大,从外面看这一片风水是极佳。

但风水再好的地方,也难免会有些怨气,林家祖地和大魏皇宫的冷宫一样,竟是干净的不见一丝怨气。

“不对劲,没有一丝怨气。”卫清晏低声对时煜道,“我去守墓人住的地方看看,你带几个人往左边看看有无异常之处。”

没有怨气,极有可能就是怨气被蚕食了,时煜想到了时德厚,对卫清晏道,“让他们几个去左边,我和你一起过去。”

他记得时德厚便是靠吸食怨气恢复身体,能吸食这附近怨气的极有可能就在附近。

卫清晏没有拒绝,带着时煜瞬移到了守墓人居住的屋前。

门却是大开的,屋里一片漆黑。

但卫清晏却一眼将不大的屋子看了个清楚,屋里没有人。

她走进摸了摸床铺,凉的,时煜也点燃了床头的油灯,看清了屋里的一切。

屋中凌乱,桌上还有吃剩的残羹冷菜,菜色瞧着不像是在这屋外小灶上做出来的,更像是从酒楼打包来的,且菜色都是上品,价格不菲。

看墓人工钱不多,这样的菜色,按理他们的工钱是付不起的。

“时煜,你看这个。”卫清晏的声音响起,时煜端着油灯过去,便见她手里拿着一件烧了一半的女人衣裙。

看墓人大多是男子,怎会有女子的衣裙?且质地上乘。

两人忙又回到床铺前,床铺虽凌乱,却是细棉布的床褥,端着油灯仔仔细细的查找,在上面发现了几根女子长发,以及一根掉落在床底的金簪。

由这些发现,可以看出留在这里的女子,不会是穷苦出身,不缺银钱的女人不会委身于看墓人。

这便可排除,是看墓人的姘头。

联想到卫清晏化怨解魔的事已经在皇城传开,时煜道,“先前住这里的应是时德厚。”

他做了一辈子君王,享受惯了,哪怕是逃亡,也不愿苦了自己,且他是被人救来凤昭的,身边说不得就有人替他跑腿。

卫清晏点头赞同。

时煜又道,“但有人惧怕你能看见怨气,担心他的秘密被怨气泄露,所以,时德厚极有可能是被人接走,用来吸食怨气。”

“这是林家墓地,若无林家人允许,那么真正的看墓人定是被杀了。”

卫清晏接话,“但守墓人被杀,也不能证明将时德安置在这,与林家无关。”

或许是林家欲盖弥彰。

时煜颔首,“你可有法子追踪到时德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