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沉默后,杨郡守问道,“灵儿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他问的是杨和志。

梦里继室将灵儿交给了一个黑衣男子,他刚在梦里没细想,怒到极致,冷静之后反应过来,那男子身形像极了刚刚拦在门外的随从。

这随从是灵儿去世没多久,到了和志身边听用的。

若不知道儿子和继室的关系,他还不会疑到儿子头上,如今知道了他们的龌龊,他很难不怀疑。

“是不是灵儿发现了你们的关系?所以,你们杀人灭口。”

他想起来,灵儿曾同他说过,瞧见继室半夜出现在假山那边,当时他只当是灵儿想离间他们夫妻关系,并未放在心上。

“你如何得知这些?”

杨和志神情依旧不见慌张,反而问道,“是客院那些人告诉你的?你今日过来也是他们带你来的?”

他好奇那些人究竟知道了多少?他们又是如何知道的,还有那大魏皇太女玄术究竟如何?

若是好的话,为何连他新布的阵法都解不开?

“我是你老子,你回我的话,是不是你害死了你妹妹?”杨郡守低声嘶吼。

杨和志眸光暗沉,不知在想什么,沉默片刻后,低声道,“是,是我杀的。”

“为什么要这样做?那是你亲妹妹!”

问完又觉得可笑,他连自己的继母都睡,连亲爹都算计下药,怎么就不会杀了自己的妹妹。

他凝视着杨和志,觉得陌生极了,这人真的是他儿子吗?

杨和志牵了牵唇,淡笑道,“原因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

“那另外四十八个人呢,她们又如何得罪你了?你将他们的棺椁弄成那副样子,是要作何?”

死在他手里的灵儿,最后却出现在那山洞,那山洞里其他那些棺椁,怎么想,都和儿子脱不了关系。

那山在他名下,却是继室打理,他们狼狈为奸,在他的山上犯下那等恶事,是真没顾他的死活。

杨和志眉头深蹙,“什么那四十八个,与我有何关系?”

他觉得糊涂爹像是在套话。

“你休想狡辩,府衙王鹏那些人都是你的人,所以,死了那么多女子,我却毫不知情,是被你们合力瞒了下来,是不是?”

杨郡守愤怒地紧紧攥紧了拳头,“可笑,我一个做老子的竟被你耍得团团转。

当初,你替我周旋,让我调任到梧桐郡时,是不是就是为了让我做个明面的摆设,好便于你行事?”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杨和志嗤笑,“诬陷我谋害四十九条人命,你这个做郡守的,做父亲的又有什么好下场?

你身体不适,便回去好生养着吧,这些事我会替你处理好,至于这个女人,你若想要,继续用着便是。

用不了,儿子也可以替你寻些新的消遣,保证不会让你的后半生无聊,只要你继续老实地做你的郡守。”

他始终淡淡的语气,让杨郡守后背生出一丝寒意,“被你糊弄这些年,是我蠢,但你以为客院那些人蠢吗?

那么多条命,你凭什么自信他们查不到你头上,是不是平日被人夸多了,你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做起了井底之蛙。

小小郡守在他们眼中,什么都不是,何况你这个郡守之子,便是当场要了你的命,也不过是抬抬手的事。”

这个儿子自小读书聪慧,每每听到别人夸儿子,他都引以为傲,如今觉得讽刺至极。

“闭嘴,我几时说过是我所为。”

杨和志终于露出一丝不耐,“再位高权重杀人也需要理由,他们凭什么杀我?来人,送老爷回去养伤,谁再看管不力,死。”

糊涂爹说的没错,他们要杀他的确容易,但前提是他们能查到他头上,不过,本该昏迷的人,出现在这里,他的确该谨慎些了。

立即有两个小厮出现,一左一右架着杨郡守,杨郡守第一次真正体会到,这个家里他早已做不了主。

不,不只是家里,府衙亦是。

否则出了命案,他这个一郡之首没有出现,怎会无人来找,因为他早已被儿子架空了,不过是顶了一个郡守的虚名而已。

杨郡守恨得咬牙切齿,却也不敢大喊,真叫客院那些人知道,山洞里的那些尸体是儿子所为,便是抄家灭族的罪名。

他还没想好,要如何抉择。

可刚被两个小厮拖到门外,便见时煜和卫清晏立在院中,杨和志的两个随从也被容王府的护卫押着。

“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杨郡守声音慌张。

他隐约猜到自己会来儿子的书房,是有人趁他昏迷将他带来的,以为对方是想让他撞破儿子和继室的奸情。

没想竟是卫清晏他们,且他们还等在院中。

屋里,杨和志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他微微眯眸,随即行礼,一如先前那般谦卑,“不知两位殿下为何要抓我的随从?”

“他们涉嫌杀死多名无辜少女,自是要抓起来的。”

卫清晏道,“杨公子亦在其中,不过在此之前,本宫有些好奇,杨公子师从何人?山洞里那般布置又是什么用处?”

“学生不知殿下是何意?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杨和志神情惶然。

卫清晏不愿再看他做戏,直言道,“杨公子的宅子,我们瞧了,寻了不少东西出来,杨公子便是以此做把柄,不许死者家属报官领尸么?

那以杨公子之见,那些人见到画册那些东西,会不会如实交代?”

杨和志神色顿变。

“大魏皇族原来是这样的教养么,可随便闯入别家宅院,翻查别人的东西。”

既已被发现,再没必要装得诚惶诚恐。

他自认自己装的足够好,实在没想过卫清晏会去查他的宅子,也自信东西藏得足够隐秘,却这样轻易叫他们寻去了。

但,即便被查到了,他也不惧。

他很快又镇定下来,“不过是一些私人癖好罢了,凤昭律法没有哪条规定人不能有自己的小癖好,若是大魏有,那也管不到凤昭百姓头上……啊……”

时煜移步到杨和志小厮身边,取下他头上的木簪,随手一掷,那木簪便刺进了杨和志的胸前。

“你父亲有句话说得对,井底之蛙。”

时煜嫌恶道,“小小郡守之子,仗着几分小聪明,便敢目空一切,别说你是凶犯,搜你宅子名正言顺,便是踏平也使得。”

“皇后掌政,素来要求办案需得有理有据,你们初来凤昭,想来还不知凤昭的规矩,学生不怨你们。

但殿下说我是凶犯,证据何在?依凤昭律,没有证据随意攀咬,是要入刑狱的,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后素来公允。”

卫清晏似笑非笑,“你刚不是承认自己杀了杨灵儿么?”

“我几时承认过,殿下莫要仗着身份随意欺辱学生才好。”杨和志看向卫清晏身后的一众护卫,“他们是你们的人,做不得数。”

“那受害者自己呢?”

卫清晏话落,便见一团黑影自她袖中飞出,黑影渐渐显出人形,落在卫清晏身边。

“啊!”躲在门后的杨夫人吓得跌坐在地,手脚发抖。

杨郡守脸色煞白,扶着他的小厮惊叫一声就松开了他,可还没来得及逃走,就被冬藏抬手打晕在地。

“殿下果然会妖法。”杨和志吓得退后一步,“怪不得殿下来了之后,府上会出事,竟真的是殿下施展了妖术,殿下害我杨家究竟有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