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若上好羊脂玉的脸,英挺的鼻,微弯的眉,那一双眼碎碎带光,眸底竟然是泛着靛蓝色,像是一湖碧蓝的春水,看一眼就想要跳进水里愉快地洗澡。

忽而那春水动了动,厉声喝道:“大哥你看,她还如此色心毕现地看着我,如此小人,断不能信她啊!”

我回了神,王大那动容之色已经被这春水小哥的话搅合得褪了大半。山匪中亦有胆子大的人窃窃私语道:“二当家说得也有道理。”

这春水小哥洗脑得厉害,再留他事情就麻烦了。想到这我眼一眯,手已经先一步探出去拎着春水小哥的衣领子把他拖了出来。

“你要做什么?”小哥强自摆出一张镇定脸,可眼里的神色却慌张,真真是我见犹怜。我邪邪地笑了笑,道:“既然二当家说本将军色心毕现,那我就给你现一现。还有你们——”我转过头看着王大,“如果不写信,那就等着本将军挨个给你们现一现。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在长安城的名号叫‘战百郎’,一夜过去,能在我手下还喘气的人怕是不存在的。”

春水小哥面色发青,额上已经满布细汗,被我亦拖亦抱地带出大堂,还梗着脖子往回喊:“大哥!下辈子我还做你小弟!星火!永不言弃!”

听他聒噪影响趣味,我干脆利落地一个巧劲儿,他就落在我肩头,我冷笑道:“你再喊再叫啊,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十足十话本里欺辱温顺俏寡妇的员外郎形象。

大堂中的蠢蠢欲动被我抛在身后,我扛着人寻了个空房间,踹开门直接进去,自有手下为我掩好门,贴心得有点儿过分了。

将肩上人放下,他整了整发皱的衣襟,走到窗前。

如今四月间,虽是发闷山间倒凉,窗子开了条缝儿,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大堂那边的风吹草动,他抿抿唇开口道:“王大此人年轻的时候在一个员外家做长工,员外死后,其夫人对王大心生歹意,王大饱受身心折磨后受不了逃出来,落草为寇。他最怕的不是官府,是对他身体垂涎的人。”

对那大水盆垂涎,这员外夫人口味也是很重。

不过也难怪他透消息给我让我扮女色魔,原来症结在这里。反正这几年在西北,我的口碑和我的脸皮早就入了土,多条罪名不碍事的。

果然,不一会儿李副将就快步走过来,隔着窗子汇报道:“王大低头了,说愿意给人质家中写信,只求将军将他速送到大牢,不要再和他用身体交流了。”

我一口口水差点儿把自己呛到,瞥见身旁笑吟吟的眼,我轻咳一声道:“你去安排人速去速回,明日天亮之前务必要解决所有事,打道回营中。”

李常应声道:“是。”

脚步声渐远渐消,我心头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折身走到床边,将被子铺好。

“这是要做什么?‘战百郎’。”

我小腿一软,差点儿就跪下。堪堪扶着床边,我深呼吸转过头,挤出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这不过是随便扯出来的,五殿下不要笑话末将了。那什么,天色不早了,殿下将就睡一晚,明早就可启程回去了。”

两个月前被派到西北的监军、当今皇上的第五子谢湛,就是我眼前的这一位了。这一位目前来讲,除了长得好看之外其他方面都有点儿一言难尽。

从他亲自到山头卧底不过三日,就和王大成为推心置腹的兄弟就可见一斑。

当然,这种话我是不可能说的。

谢湛点点头,解开头顶勒得发际线靠后,谁看谁头皮一麻的发髻,落下来的墨黑长发绒绒卷卷的,再配上他那双靛蓝的眼,我真的很想搓他的卷毛,再揉他的脸。

被这想法吓了一跳,我后退几步,抱拳躬身一礼道:“五殿下早些歇息,末将先出去了。”

“沈将军。”谢湛开声把我叫住,他歪着头眼睛眨了眨问道:“我方才演的怎么样?”

我状似仔细回想了片刻道:“身形优美,台词动人,情感逼真,末将自愧不如。”

谢湛斜斜靠在榻边,表情很是怀念,“将军也不必自卑,我毕竟之前经历过有经验,所谓熟能生巧,就是这个道理了。”

我觉得他说这话是想搞事情。

他那“经历过,有经验”,不才正是本将军所为,未免他借此找我茬我还是闭嘴得好。我这人优点数不胜数,但最优的便是识时务。

半晌谢湛见我没没接这戏,自觉无趣,摆摆手就让我离开了。出去时,我入戏很深地伸了个懒腰,“这白面书生的体力真的是不行,还没怎么就晕过去了。”

伸长耳朵听到话的兵士们,表情顿时变得无比之精彩。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这一晚人质七七八八都被接走,银票一张一张都被我揣进胸口。趁着天还没亮,李常带着一队人马亲自押着王大一行人去北义县衙。

临走前王大还低着头问我:“我家二当家呢?”

问就问吧,这生怕和我对视一眼就会被我霸占身子的的模样是几个意思?

我摆了摆手道:“本将军看上他是他命好,日后自是不会亏待他。我虽然口碑一般,但良心还是有的。”

王大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过去哆嗦了下,叹着气走远。

回去的队伍浩浩****,最中间簇拥着一座马车缓缓而行,我骑着马跟在一旁。我方才去叫谢湛起来时,他睡得迷迷糊糊,卷发胡乱飞在脸上。

看模样他应该是比我要小上几岁,我上头七个哥哥,打小就希望我娘再给我生个弟弟或妹妹。可我爹娘一看终于得了我这个姑娘,说宁可打死我四哥他们也不再生。

瞧着熟睡的谢湛,我心一软,唤人拿着软轿把他小心抬下山,再抬上马车。

西北军驻扎在沧州以北,离此处不过三十里路,但因为谢湛这尊大佛在,走到日落才回去。中途谢湛醒过来一次,掀开车帘眼神带着些刚睡醒的直愣看着我道:“战百郎,我不是在床榻上,怎么在车里?”

我:“……”您还真记住这个名号了。

身边有年纪小的小兵撑不住往这瞅,被我一眼瞪回去了。我深呼吸,马凑近了谢湛,低声道:“回五殿下,您梦游,嘀咕着说床榻太硬,就像只鱼儿自己游上了马车。”

“我怎么不知道我有梦游之症?”

我真诚微笑道:“但凡病人都想不承认自己有病症,五殿下不必忧心,这很正常。”

谢湛偏绯红颜色的唇角轻轻弯起个弧度,似是清明了稍许,深深看了我一眼放下了车帘。

我若是承认是我背他下床的,估计我的名号就要变成战千郎了,嗯……

一路无话回到军营,我叫来军中的粮官,让他拿着一半银票先到附近城镇买上两个月的粮食,“再买些肉,苦了半个月,让弟兄们开开荤。”

无仗可打,营中整日就是锻兵操练,除了钱外没什么可愁的。我一日一夜没睡,现下实在是熬不住了,对着谢湛客套两句直接钻回营帐,把自己摔在**。

这一觉睡得极沉,最后是被外面的唱歌声吵醒的。每逢置办完粮草,营中都会搞个热热闹闹的篝火会。边境本就无聊,找点儿乐子有益身心健康。

我摇了摇发胀的脑袋,套上鞋就往出走,刚走了几步我打着哈欠的动作一顿。营帐中只燃了一只蜡烛,光有些暗,躲个人真也还看不出来呢!

我心下冷笑一声,再走一步,脚突然一偏,横着直接踹向西南角,只不过还没踹到实处就被抓住脚踝,随后猛地往上抬,几乎要贴到我脸上,横着大劈叉。

自暗处那人走出来,我单脚金鸡独立只能往后蹦,像是小时候养的兔子一样可怜巴巴,我泪流满面道:“四哥,谋杀亲妹妹是要被娘写进话本子,供她们中老年手帕交传阅观看的。”

脚踝上握着的手松了松,我的身体也跟着一松,随后他突然逼近,一把把我按到墙上,手臂也随着撑过来,“哦呀呀,敢威胁本热血少年?威胁我的人还能喘气的,这个世间不存在的!”

这话和我对王大说的如出一辙,是我亲哥没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