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她是诸葛先生的……义妹?”

御花园中,郭灵犀听到了小太监的禀报,她昨日返回皇宫后立刻将东庭楼发生的事禀报了西晋帝,自然,过滤了自己与宇文婧百般刁难秦苏的过程。

小太监道:“她长得像诸葛先生失散多年的妹妹,诸葛先生于是提出认她做义妹。”

郭灵犀气坏了,那丫头什么运气?这种事也让她碰上了!

小太监又道:“听说,她还不想给诸葛先生做妹妹呢。”

郭灵犀讥讽道:“她不想做,会顶着诸葛先生妹妹的名义四处招摇撞骗吗?故弄玄虚、吊着诸葛青的胃口罢了!亏他还是西晋第一谋士,竟被个丫头耍得团团转,依我看,也不过如此!”

她刚说完,察觉到小太监的神色不对劲,她心里咯噔一下,转过身去,就见诸葛青坐在轮椅上,被一名黑甲卫缓缓推着前行。

刚刚自己的话……没有被他听去吧?

诸葛青是大皇子府的谋士,但也偶尔入宫陪西晋帝下棋,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由于他双腿不良于行的缘故,西晋帝免了他向任何人行礼。

诸葛青越来越近,郭灵犀的呼吸也越来越凝滞。

奇怪。

明明走过来的只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而已,为何自己感受到了如此可怕的气场与压力?

那是一种无形的压力,空气都仿佛变得如有实质。

郭灵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当诸葛青的轮椅与她擦肩而过时,她竟然浑身无法动弹。

然而诸葛青什么也没做,甚至看也没看她一眼,就那么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等黑甲卫推着诸葛青走远了,郭灵犀才总算找回自己的呼吸,她猛吸一口大气,双腿一软跌在地上,仿佛死了一次一样。

“太可怕了……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

沈二爷一夜未归,第二日的正午才回了自个儿家。

怕被老爷子发现,他进门都偷偷摸摸的。

“还好我机灵。”

他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一转头,看见一道阴森森的身影杵在自己面前,他吓了一大跳,一把撞上身后的房门,“啊——”

“鬼叫什么?”

沈老爷沉声道。

“爹?”

沈二爷揉了揉眼,壮胆走上前,“真是你啊,你怎么会在我房里?还不出声,吓死我了。等等,爹……你不会是在屋里……等了我一宿吧?”

沈老爷没好气地说道:“你说呢?”

沈二爷拉开窗子,看了看自家老爹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我昨晚不是故意不回来的,我……我喝多了……”

他小声解释,等着老爹的一顿痛揍。

哪知沈老爷并未揍他,反而让人给他端来了一碗解酒茶。

他有点儿不敢喝,怕他爹不揍他了,改为毒死他。

“出息。”沈老爷瞪了他一眼。

他去那么多次大皇子府,也只见过府上的管事,他连靠近诸葛先生十步都还不够格,这个儿子竟然一步登天,成为了诸葛先生的座上宾客。

“爹你还揍我不?”

昨天他祸祸了他爹的厢房,还落了他爹的颜面,又夜不归宿……想想都是要挨个三五顿鞭子的。

“滚……”沈老爷想说滚去睡觉,话到唇边,他轻咳了一声,“你先酒醒了再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沈二爷眼神一闪,蹬鼻子上脸:“爹,我的马车有些旧了。”

“让人给你换个新的。”

“你那翡翠酒壶不错。”

“自己去拿。”

“还有你书房的那些前朝字画……”

“沈鑫!”

“我睡了,爹慢走。”

沈二爷见好就收。

沈老爷板着脸出了他的院子。

走了没两步,沈老爷再也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

混小子,出息了!

下午,魅姬带回了消息。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药草还没被用掉,坏消息是买走药草的人是风萧然手下的一名药师。”

“风萧然是谁?”苏小小问。

魅姬提到此人并没多少好脸色:“先生的手下败将罢了!在先生来西晋之前,大皇子府的第一谋士是他,一山容不得二虎,他干不过先生,就走了。听说他最近投靠了宇文汐。”

苏小小明白了,风萧然是诸葛青的死对头,药草落在他的手里基本上凶多吉少了。

魅姬嘟哝道:“我没敢现身,怕他认出我来,猜到是先生想得到药草,那样他一定会毁了药草的!”

苏小小顿了顿:“我来想办法。”

她去了一趟皇女府,在正院的书房见到了宇文汐。

“你是说,风萧然手里有你想要的药草?”

“是。”

“是给弈儿治病用的吗?”

“不是。”苏小小摇头,“是给另一位朋友。”

宇文汐这两日依旧被圈禁在府上,但官兵撤了不少,西晋帝对她的态度明显是有所松动,她想出府并不难。

就看她愿不愿意帮苏小小这个忙了。

“好,你在这里等我。”

宇文汐叫上莫邪,施展轻功出了皇女府。

风萧然住在城外,二人快马加鞭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

风萧然十分意外,他亲自出门相迎,拱手行了一礼:“殿下!”

宇文汐穿着黑色斗篷,玲珑别致的身躯在夜色中散发出成熟女子的魅力。

风萧然垂下眸子,“您屋里坐。”

“不必了。”宇文汐道,“我来找你是想问你要一样东西,拿了我还得赶回去。”

风萧然有些失望,但还是恭敬地问道:“殿下想要何物?”

宇文汐淡淡说道:“一株紫色的药草,你昨日从魏国药商手里买来的。”

风萧然的神色有了一丝变化:“殿下……要那株药草做什么?”

宇文汐正色道:“给弈儿治病。”

风萧然笑了:“殿下,那株药草是治疗寒症所用,小郡王乃是热症,哪个大夫给小郡王的方子,怕是想要小郡王的命吧?”

宇文汐又不是大夫,她不懂这个,她只以为拿弈儿做借口会更顺理成章。

风萧然深深地看了宇文汐一眼:“殿下,那株药草其实并不值钱,对别人来说一无是处,唯独对一个人是救命的灵药,您可知那人是谁?”

宇文汐古怪地看着他。

风萧然轻轻地笑了:“诸葛青。”

宇文汐瞳仁一缩。

风萧然壮胆看向这位西晋第一美人:

“看来殿下并不知情,那我就奇怪了,是谁让殿下来拿这株药草的?他与诸葛青什么关系?又为何要隐瞒殿下是去医治诸葛青?殿下,上回陛下寿宴,我们精心设计的局,让诸葛青给逃了,这次是兵不刃血杀掉他的大好时机,他在找这株药草,说明他已病入膏肓,他撑不了多久了。他是殿下的心腹大患,除掉他,就除掉了殿下夺嫡路上最大的绊脚石!让他犯病,让他去死,岂不快哉?”

宇文汐捏紧了手指。

莫邪担忧地看了宇文汐一眼。

风萧然继续道:“殿下难道忘了自己是怎么被圈禁的?若不是诸葛青设计陷害殿下,殿下又怎会从云端跌进泥潭?还有小郡王的天花,十有八九也是诸葛青的手笔。如此心腹大患,殿下确定不除掉吗?殿下就算不为自己报仇,也得替小郡王与小郡主想想,诸葛青一日不除,皇女府一日不得安宁。

“殿下,想想你自己的大业,你当真要救诸葛青?”

宇文汐捏紧的拳头一点一点松开了。

她缓缓平复了一下情绪,面无表情地说道:“把药草给我。”

莫邪上前一步,杀气萦绕在眉间。

风萧然的眼底掠过一丝挣扎,他心有不甘地望了望他处:“殿下稍等。”

他回屋,抱着一个锦盒走过来:“药草我刚摘下,需在三日之内用掉,否则会枯死,失去药效。”

宇文汐打开盒子,问道:“为何只有一半?”

风萧然道:“另一半我用掉了,殿下放心,这株药草长得极好,一半也够用了。殿下,希望你不要后悔。”

宇文汐将锦盒收下,带着莫邪离开了。

手下走过来:“公子,就这么把药草给他们了?万一皇女殿下真是拿去救诸葛青的咋办?”

风萧然冷笑道:“无妨。我暗中隐忍了诸葛青这么久,是时候证明我比他强了。”

手下一头雾水:“属下听不明白。难道……您给的是一株假药草?”

风萧然掸了掸宽袖:“药草是真的,只不过,被下了毒而已。她若不把药草给诸葛青,诸葛青必死无疑,她若是给诸葛青,诸葛青一样难逃被毒死的命运!”

想到诸葛青被毒死的画面,风萧然兴奋了。

他很快就会向天下人证明,他才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

他回了自己屋,将剩下了半株药草拿出来。

他没撒谎,这株药草长得茁壮,半株的药效就足够强劲了,他留着还有用,等药师采集完其余的药材,就能练成大补丹献给西晋帝。

他将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好,起身去洗漱。

月黑风高。

一只伪装成乌鸦的金刚小鹦鹉飞落在桌上。

它的黑色小羽翼与夜色融为一体。

它大摇大摆地走到盒子前,雄赳赳地挺起小胸脯,用鸟嘴啄开盒子,一口叼起里头的药草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