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康宁不识水性,顷刻间被大水冲走。

卫廷此时正在水里救人。

他刚把小厮抓住,另一只手接住了卫六郎的扔过来的绳索。

就在他打算上岸之际,赵康宁顺流而下地飘了过来。

赵康宁呛了一肚子水,难受得半死,好不容易看见卫廷,她的心底升腾起无尽的希望。

“接——住——我——”

她在内心呐喊。

她是北燕公主,暗戳戳地弄死北燕使臣是一回事,当众见死不救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卫廷作为朝廷命官不能这么做,否则就是给了北燕一个发兵的借口。

可卫廷已经没有手救她了。

让他放弃小厮的命不可能。

小厮也是人。

万般无奈之下,卫廷只得一脚将她踹上了岸。

赵康宁当场被踹晕,昏死不醒!

当她的车夫与宫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赶过来时,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

这猪头是谁?!

抵达行宫之后,卫廷特地去向景宣帝请了罪。

“臣伤了北燕公主,臣有罪。”

他语气诚恳,态度恭谨,实在叫人挑不出半分而错儿来。

可偏偏他那一脚直接踹到了人家的脸上,好端端一个貌若天仙的公主,生生被他踹成猪头——

景宣帝想说,你这是有多嫌弃才用脚去救人?

“父皇,是儿臣的错。”萧重华拱手说,“儿臣今早过桥时,若是多留意一下,兴许能发现木桥已经不堪重负。”

这话一语中的,提醒了景宣帝。

赵康宁之所以变成这样,归根到底是木桥出了故障,卫廷是救人,虽说办法操蛋了些。

但这起事故也不是萧重华的失职,是萧独邺的。

景宣帝把行宫的安全事宜交给了二皇子萧舜阳与三皇子萧重华,萧独邺心中不满,跑去景宣帝跟前卖了个惨,景宣帝于是给了他一个沿途护送的任务。

这座木桥是他负责的,他早该在三天前便将路上的隐患一一排查清楚。

“朕听闻景弈当时松了手,不然北燕公主也不会掉进河里。”

这是想给萧独邺找个垫背的,一起问责。

卫廷面不改色地说道:“哦,景弈不是故意的,他胳膊抽筋了……臣的夫人先为北燕公主试路,谁曾想……唉。”

想到那个小胖丫头,景宣帝无言以对。

傍晚时分,一行人在行宫的庭院住下。

鬼怖与卫六郎的身份是护卫,他俩同住一间屋,在西院。

卫廷、苏小小带着三小只一间屋,李氏与卫曦月一间屋,在东院。

另有几名随行的丫鬟仆妇,也在东院住下。

苏承也来了行宫,只不过,他是以禁卫军副统领的身份过来保护景宣帝的,是以,他不与女儿女婿同住,而是与禁卫军在一处。

苏二狗要去国子监上学,秦沧阑留在京城陪他。

镇北侯府只来了苏陌与苏煊与苏璃。

“大表哥,四表哥。”

苏小小看着过来拜访的三人,莞尔打了招呼。

苏璃指了指自己鼻子道:“喂,你干嘛不叫我?”

苏小小哦了一声:“苏璃。”

苏璃黑了脸。

苏小小看向苏煊:“四表哥不用上课吗?”

苏煊也是国子监的学生。

自打上次与苏煊简单谈过话后,苏小小便开始注意到这位四表哥了。

他在苏家存在感最低,但绝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作为一名安安静静的美男子,苏煊大多数时候是不怎么说话的。

苏煊报以微笑。

苏璃哼道:“下个月秋闱,我四哥出来散散心!”

苏家几兄弟,只有苏煊正儿八经考了文举,其余四个……苏璃还小,不好定义,苏陌与苏祁、苏钰都是走的武举。

武举也是科举,只是不如文举那般受重视。

苏璃拉着苏煊去找三个小虎头玩。

苏陌与苏小小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坐下。

苏陌道:“西晋此番带了不少高手来大周,但只要不与我们为敌,倒也不用太过提防。主要还是北燕,他们之中除了赫连邺,还有几个深不可测的高手,包括那名蛊师。”

他今早去过护国公府了,从秦沧阑口中得知了赫连邺的“身世”,以及司空云给卫廷下蛊失败一事。

苏小小摸了摸下巴:“西晋有毒师,北燕有蛊师,还真是有意思。”

苏陌把剥好的一罐子核桃放到她面前,又给她倒了一杯茶:“毒师与蛊师同宗同源,只是后来分列成了不同的派系,毒师一脉去了西晋,蛊师一脉留守北燕。”

苏小小把核桃罐子抱了过来:“如此说来,毒师是从北燕分离出去的,蛊师比毒师更厉害吗?”

苏陌想了想,说道:“这也得看个人实力,一个初级蛊师,是打不过一个经验老到的毒师的。但总体而言,蛊师比毒师更难缠,也更危险。”

尤其能出现在北燕皇族的蛊师,绝不是野鸡蛊师,是实实在在的高手。

北燕使臣的一座庭院中,赵康宁终于苏醒了。

她浑身剧痛,犹如被人狠狠地揍了一顿。

宫女前来为她上药,被她轰了出去。

她的亲哥哥前来看她,也被她拒之门外。

咚咚咚。

门再次被敲响。

赵康宁翻了个身,捂住耳朵道:“我说过,我谁也不见!”

“公主,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赵康宁松开手,坐起身来。

年轻男子端着一碗汤药入内:“公主,喝了它,明日你的伤势便能痊愈了。”

赵康宁不大想喝,可想到自己肿胀的脸,又忍住不悦,将一碗苦药一滴不剩地喝下了。

想到今日之辱,赵康宁的眼底闪过一抹凶光:“我要他的命!”

“卫将军今日确实过分了些……”

“我说的不是卫廷。”

“哦?”男子意外。

卫廷是有错,可她舍不得杀卫廷。

赵康宁冷声道:“你是没看见他护着那丫头的样子,明明我才是金尊玉贵的公主!他敢让我当众出丑,还险些丢了性命,就该得到教训!”

赵康宁并不是太冲动的性子,然而自打来了大周京城,便没有一件事顺心的,她已经被逼得忍无可忍了。

她淡淡地看向男子:“不过,景小侯爷也算个难得的高手,你可有把握?”

男子薄唇轻启:“我,从未失手。”

凉风习习。

景弈坐在池塘边给苏小小做弓。

马上要狩猎了,他想给她做一副好用的弓箭。

少年神色专注,仿佛在做着生命里最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