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后院,杜鹃与莺儿正在收晾晒了一整日的药材。

符郎中去前院看诊了,曹厨子与杨氏在灶屋烧火做饭,院子里只有她俩。

突然,仁心堂的围墙上,一截树枝快速地晃了晃。

杜鹃忙对莺儿道:“大堂有点忙,小韦子一个人抓药抓不过来,你去搭把手,我一个人收药材就够了。”

“你行吗?”莺儿问。

杜鹃道:“又不下雨,我收慢点也没事。”

莺儿想了想,说道:“要不你去抓药吧,我来收药材。”

杜鹃低下头:“我抓错了几次……被骂得很惨……我不敢抓药了……还是你去吧。”

“那好吧。”莺儿去了大堂。

杜鹃四下看了看,端起一个簸箕来到后门处。

路过灶屋时,她往里瞅了一眼,杨氏与曹厨子切菜的切菜,烧火的烧火,没留意到她。

她来到后巷,从后门进了仁心堂。

吴掌柜早在角落里等着了。

“今日可有什么进展?”吴掌柜问,

杜鹃道:“东家来取了些药材给太后做药膳。”

吴掌柜问道:“已经取回家了?”

“是。”杜鹃低声道,“东家自己抓的药,抓完就直接拿走了,我没机会碰到药材。不过——”

吴掌柜眸子一亮:“不过什么!”

杜鹃道:“她留了个方子,让符大夫为她熬一副膏药,她明早来取。”

吴掌柜若有所思道:“明早来取……看来是给太后用的,否则不会让她师父亲自熬药膏。”

杜鹃没发表意见,这种事她也插不上话。

吴掌柜吩咐道:“你想法子把那张方子弄来。”

杜鹃为难地说道:“方子我怕是弄不到,这些特殊的方子一般不放在大堂,都是直接收入二楼账房,我进不去。”

吴掌柜想到自家的祖传秘方也是这般保密的。

他皱了皱眉:“那你盯着符太医,看他用了那几味药材……”

杜鹃道:“他不会许我盯着的。”

吴掌柜不耐烦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还想不想赎身了?真当第一堂是个好去处?想你当年好歹也是个官家小姐,沦落成为一个卑贱的医女,你果真甘心吗?”

杜鹃咬了咬唇瓣。

吴掌柜冷声道:“还是说……你舍不得对第一堂下手?”

杜鹃一脸挣扎:“东家……待我不错……虽然有时候她脾气不好……但她没恶意……”

吴掌柜冷笑:“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杜鹃,我没逼过你,一切全是你自愿的,你不会以为我把你与我串通的事告诉你们东家之后,你们东家还会一如既往地信任你吧?”

杜鹃捏紧了帕子:“你别告诉东家!”

吴掌柜笑道:“其实,我也不是让你做什么太大的恶事,我不过是想给那丫头一点小小的教训,你放心,这件事伤不到她,至多是令她知难而退而已。我答应你,你替我办完这最后一件事,从此我们之间便一笔勾销,你拿你应得的银子,我从你眼前消失。”

杜鹃的眼底浮现起一丝纠结:“你说话算话?”

吴掌柜道:“自然。”

杜鹃深吸一口气,豁出去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吴掌柜回到二楼的账房。

胡二爷坐在椅子上,淡淡喝了一口茶:“办妥了?”

吴掌柜笑嘻嘻地说道:“我出马,能有办不妥的事儿吗?”

胡二爷没好气地说道:“你已经失败好几次了!”

吴掌柜保证道:“东家,您放一百个心,这一回,绝对万无一失!”

胡二爷问道:“你用那个药了?”

吴掌柜道:“没错。”

胡二爷有些犹豫不决:“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大哥说这种药的药效不稳定……万一太猛了……真把太后弄出个好歹来——”

吴掌柜忙道:“不会的,东家?大爷不是说了吗?皇宫的那些主子身份金贵,但凡入口的东西,必要经过重重查验,先是银针试毒,再有专门的小太监以身试毒,到不了太后那儿指定就能被查出来!”

胡二爷问道:“万一……万一要是查不出来呢?”

吴掌柜就道:“查不出来咱们大爷手里还有解药嘛,不正巧能让咱们大爷再次得到太后的重视?”

胡二爷皱眉:“真不会闹出人命?”

“不会!”吴掌柜拍胸脯保证。

胡二爷被说动,点了点头:“那丫头屡次坏我胡家生意,是该给她一点儿教训了。”

吴掌柜阴恻恻地笑了笑:“谋害太后是死罪,二爷,你就等着宫里的好消息吧!不出三日,第一堂就是咱们的囊中物了!”

翌日,苏小小带着药膏入了宫。

胡九生收拾一番也打算入宫,刚要上马车,与出发前往仁心堂的胡二爷碰了个正着。

胡二爷人逢喜事精神爽,笑容满面的:“大哥!”

胡九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事这么高兴?”

胡二爷笑道:“过了今日,那个惹人厌的第一堂就要倒闭了!”

胡九生纳闷道:“何出此言?”

胡二爷将利用杜鹃给太后下药的事儿说了。

胡九生脸色一沉:“你糊涂!”

胡二爷一脸委屈:“大哥!我这也是为了咱们仁心堂啊!那丫头若当真把太后给治愈了,她的医馆就要将仁心堂狠狠踩在脚下了!咱们不能输给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

胡九生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那也不能对太后做这种事!”

他不再与弟弟废话,坐上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进了皇宫。

随后又以请平安脉为由去了永寿宫。

他随手叫住一个端着药碗的宫女:“苏大夫可来了?”

宫女道:“来了,在里头为太后治病吧。”

胡九生又道:“太后喝药了吗?”

宫女问道:“你说哪种药?汤药已经喝了,另外还有一味药膏,需得加热了才能使用,好像是既能内服,也能外敷。”

胡九生暗松一口气:“药膏在哪儿?”

“在小厨——喏,端来了!”宫女指着一个断药的小太监说。

胡九生望着那碗药膏,他只需要装作不经意地打翻它,就能阻止一场祸事了。

就在他打算这么做时,他突然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太后可感觉好些了?”

是、是符笙!

他怎么会来了这里?!

胡九生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问宫女道:“苏大夫不是一个人来的?”

“哦,她还带了一位大夫,据说是她师父,极擅针灸之术。”

“倒是比昨日松快些了。”太后说道,“你的针灸之术不在你父亲之下。”

“太后谬赞了,草民明日再来为太后针灸。”

听到这里,胡九生脸色煞白。

“胡院判,您还有什么事吗?”宫女问他。

胡九生看看她,又看向一旁端着药膏入内的小太监。

“我没事。”

他一脸淡定地说。

看着小太监与他擦肩而过,他没有任何动作。

太医院。

诸位太医各自忙手头的事。

皇宫贵人众多,每日都要请不少平安脉,大家其实是很忙的。

“院判大人,院判大人,院判大人!”

张太医拿手指在胡九生眼前晃了晃。

胡九生回神:“啊,方才想药方去了,张太医有事?”

张太医道:“茯苓和雪莲快没有了,这是采买清单,请您过目。”

胡九生哪里看得进去?

拿过来胡乱扫了一眼,便递还给了张太医。

张太医见他怪怪的,不由地问道:“院判大人,你今日是有哪里不舒服吗?你脸色很差。”

胡院判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脸颊,若无其事道:“没有,昨晚看医书看得太晚,没睡好。”

张太医就道:“那你早点回去歇息吧,太医院有我们呢。”

“无妨。”胡九生拿出一本医书翻看了起来。

他心不在焉的,满脑子都是药膏的后续。

那一味药是他根据符太医的药方改良的,原本是个以毒攻毒的方子,他改良过后药效不大稳定。

可能有大毒,也可能无毒,药效因人而异。

无毒的话……就白下药了。

大毒的话……又太凶险……

会不会用解药救不回来?

那他就是谋害太后的凶手了……

想到这里,他整个人一阵后怕。

到底是冲动了,不该任由嫉妒与心虚吞噬了自己的理智……

怎么办?

现在该怎么办?

“不好了!”

万太医一脸惶恐地走了进来。

胡九生腾的站起身来:“是永寿宫出事了吗?”

万太医点头:“是。”

胡九生颤声道:“太后怎么了?”

万太医道:“不是太后,是陛下!陛下吃了太后的药膏,吐血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