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圣女要去追杀跳入水中的海寇,苏小小叫住了她:“不必了。”

那些人耗尽体力,已是强弩之末,即便侥幸登船也没了再战之力。

夏侯仪站在船帆下,与几人遥遥对视。

他的目光扫过卫廷、苏煊、百里臣,最终落在了苏小小的脸上。

苏小小又一次迎上了这股死亡的凝视。

不论对视多少次,都无法减少丝毫内心的恐惧。

然而苏小小并未闪避,倔强决然地回望着他。

卫廷解下披风,轻轻披在了苏小小的肩上:“风大,仔细着凉。”

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却是充满了对夏侯仪的轻慢与不屑。

以夏侯仪如今的道行,自然不会轻易被一个年轻小子激怒。

不过,他们能找到这里来,本身就出乎了夏侯仪的预料。

他有备无患,是他处事谨慎,不代表他当真认为这群年轻人有本事走到这一步。

夏侯仪的眼底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波光。

青儿在船舱里照顾两个病人,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划桨的声音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扑通扑通的落水声。

她忙上来看看发生了何事,结果就瞧见他们被一艘又一艘的大船包围了。

不是普通的大船,而是装甲了辎重的战船。

青儿脸色骤变,快步来到苏小小身边,见到对面的主公,忙抬起一只袖子挡住脸。

“什么情况?怎么那么多船?都是哪儿来的?”

她低声问苏小小。

苏小小看了一眼对面的夏侯仪:“这个就得问你的好主公了。”

青儿一手挡住脸,另一手偷偷去拽苏小小袖子,低声道:“你小点儿声啊!”

苏小小淡道:“躲什么?当你主公是瞎子么?”

青儿闭了闭眼,无奈地放下袖子,心虚地看了看那边船上的夏侯仪,灰溜溜地逃进船舱了。

尽管没了人划桨,但船帆依旧能够借助风力让大船朝夏侯仪的方向航行。

两艘船的距离越来越近。

夏侯仪从容淡定。

苏小小、卫廷、苏煊与百里臣也不见丝毫慌乱。

青儿从通道里探出一颗脑袋,悄悄打量双方。

“这几个怕不是疯子吧?这种情况还不快停船?羊入虎口啊羊入虎口!”

“掌舵啊!往东!东边的战船最少,最易突围!”

“到底在干什么?愣着不动,是被点穴了,还是被吓傻了?”

青儿恨不能冲过去自己掌舵把船开走!

忽然,卫廷嚣张地开口道:“夏侯仪,你的死期到了,交出龙晶,束手就擒,留你全尸!”

青儿身子一抖,差点儿从梯子上摔下来!

你没事儿吧?

现在被围攻的人是我们啊!

你是哪儿来的底气如此嚣张的?

不怕主公一声令下,将我们所有人丢下海里喂鱼吗?

“青儿,你在干嘛?”

惠安公主揉着眸子走出了厢房。

青儿低头对她道:“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躺着,一会儿打起来,记得找个柜子藏起来!”

惠安公主迷迷糊糊地问:“还没打完?”

青儿绝望地说道:“被主公的水师包围了,这回真的在劫难逃了。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被那丫头蛊惑……”

惠安公主打了个呵欠,转身回屋了。

青儿一脸懵圈:“这就走了?你不担心么?不去劝劝么?”

惠安公主想了想:“哦,要劝的。”

她爬上去,对几人说道:“苏煊,小跟班,廷哥哥,下手重一点。”

青儿:“……”

-

两艘大船只剩百步之距,四周的战船也渐渐围了过来,每一艘战船上都拉开了大型弓弩,齐刷刷对准苏小小一行人的大船。

只等夏侯仪一声令下,这些比长矛还要粗壮的弩箭便要将他们的大船射成筛子!

卫廷接着道:“喂,姓夏侯的!我给你过机会的,再不交出龙晶,我们这便来取你项上人头了!”

位于夏侯仪身旁的将领道:“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放箭!”

他话音刚落,一支寒光闪闪的弩箭风驰电掣般朝卫廷疾驰而来。

卫廷抱着苏小小侧身一避。

又快又重的弩箭自苏煊身旁射了过去。

青儿花容失色,赶忙将脑袋往下一缩。

弩箭射穿了她面前的甲板。

看着那比她手腕更粗重的弩箭,青儿的腿都软了。

夏侯仪指向卫廷:“留下这个做傀儡,其余人,杀。”

卫廷立马对苏小小道:“你先进去!”

“我……不进去!”

苏小小意识到了卫廷指的进去是进哪里,她果断拒绝。

卫廷指向船舱的通道:“从那里进去,我会守住入口,不让人过来。”

卫廷看出她进出药房的方式了……

苏小小怔怔地看着他。

又一枚弩箭重重射来,卫廷一掌将她送下船舱,随即凌空一跃,一个侧翻躲过一击。

船上的桅杆被射倒了,巨大的船帆落了下来,如海浪一般层层叠叠地笼罩在甲板之上。

百里臣与苏煊拔剑而起,破帆而出!

苏煊闪避着四面八方的弩箭,目光冰冷地朝着夏侯仪腾跃而去。

百里臣掩护着他,抽出一支又一支插进甲板的弩弓,将射向苏煊的弩弓狠狠击碎!

苏煊终于靠近夏侯仪了。

然而不待他出剑,对面的大船上突然响起一道怒吼:“都住手!否则我杀了她们!”

苏煊回过头。

大船上的卫廷与百里臣也不约而同地循声回头。

只见两个被汗水浸透的高手将被捆绑的苏小小与惠安公主推了出来。

两把长刀分别架在二人的脖子上。

他们一直躲在船上的水缸里,趁着方才巨大的动静,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船舱,绑架了苏小小与惠安公主。

身着盔甲的将领一脚踹上苏煊的大穴。

苏煊被封了穴道,单膝跪地,罗刹剑脱手而出。

夏侯仪居高临下地看着苏煊。

将领会意,抬手一抓,将罗刹剑吸入掌中,毕恭毕敬地呈给了夏侯仪:“主公。”

夏侯仪拿着罗刹剑,漫不经心地挽了个剑花,剑尖架在苏煊的肩上:“杀了可惜了,就做个傀儡吧。”

将领抱拳道:“是!主公!末将这就把他带下去!另外一个,末将亲自给主公捉来!”

苏煊抬头望向夏侯仪。

忽然,他微微地笑了:“让我做傀儡,恐怕有人不答应啊。”

话才落下,一杆远射而来的长矛破开风浪,带着犀利的破空之响,宛若龙吟在人耳畔回**。

夏侯仪也听到了这道声响。

然而他根本没看清这杆长矛是哪里来的,就看见自己那只握住罗刹剑的手被生生斩断了!

滚烫的鲜血飞溅了一旁的将领满脸!

将领还以为是主公把罗刹一剑封喉了。

再睁眼,主公的右手没了,一截干瘦的手腕光秃秃的,血喷如柱!

所有人都惊呆了!

“主公!”

“主公!”

“主公!”

夏侯仪痛苦地握住了手腕。

他扭头瞧去。

就见黑压压的战船,如一条条威武霸气的黑龙,在震天的战鼓与号角声中遨游而来。

为首的将军船上,苏璃用尽全力击打着战鼓。

将士们挥汗如雨地划着船桨。

苏陌身姿挺拔,一袭银甲,戴着头盔,神色冰冷地站在船头。

“三弓床弩……是三弓床弩!”

一个士兵大叫。

他们没认出这是哪国的水师,但却认出了对方用来攻击他们的兵器。

三弓床弩,比普通的大型弓弩威力大了十倍不止!

难怪连主公都被断了手——

苏陌望着妹妹与弟弟的方向,淡淡抬了抬手:“全速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