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胥将自己的推测说了。

所有人的眼底都闪过了一丝极强的惊诧。

不仅是惊诧于他们终于找到了拥有火灼内力的那个人,也惊讶于圣女的机敏。

卫六郎拽了拽凌云的袖子,小声哔哔:“她真的是个傀儡吗?我怎么感觉她比我还聪明的样子?”

凌云:“比你聪明很难吗?”

卫六郎:“……”

不过凌云也的确有些讶异。

圣女是傀儡,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她又与所有他见过的傀儡不一样。

难道是自己炼制傀儡的方式不对?

“我也是第一次……”

凌云暗暗皱眉。

苏小小可心疼坏了。

她从前是坏圣女,可如今是她的好傀儡呀。

这种内伤很难治的。

好在当初给公爹炼制的伤丹药有多的,一会儿去药房的冷库里取出来给圣女服下。

苏小小摸摸她的头,像哄三小只那样轻声道:“别害怕,啊,等下就把你治好。”

圣女呆呆的。

半晌,慢半拍似的,缓缓用脑袋蹭了蹭苏小小的手心。

这是三小只常常回应苏小小摸头时的动作。

苏小小不觉得有什么。

其余人有些目瞪口呆的。

苏小小言归正传,小声道:“大嫂说,幕后真凶在城主府,而城主府又恰巧出现了拥有火灼内力之人,应该不是巧合吧?”

这要是巧合,那都说不过去了。

卫廷点头:“要么是他,要么是他的同伙,不作二想。但他是傀儡,只能听命行事,所以他的主人才是真正的幕后真凶。”

苏小小讷讷道:“那个……二太爷?”

“目前他嫌疑最大。”卫廷顿了顿,看向宫主,“娘,您对城主的这位亲叔叔了解多少?”

卫小宝被苏陌抱过去了,这会儿坐在宫主腿上的是小虎。

小虎起得太早,路上睡了一路完全不够,这会儿又开始打瞌睡了。

宫主把小虎换了个睡觉的姿势抱好,小虎没两下便睡着了。

大虎和二虎埋头吃东西,都乖乖哒。

灵音警戒着四周,以防有人偷听。

宫主想了想,说道:“千山岛一直是夏侯家做城主的,夏侯仪是老城主一母同胞的弟弟,小老城主五岁。但据我所知,夏侯家……流传着一种怪病,好几代城主都是死于那种怪病,老城主也是,后来夏侯仪也得了此病,如今坐轮椅便是拜那怪病所致。

“至于性情方面,他生下来便不用继承城主之位,过得逍遥自在,往日里瞧着还算温和,得病之后性子古怪了许多,但也能理解,毕竟这种病太折磨人了。

“要说他是幕后黑手……我是有些怀疑的,一个将死之人,谋划这些有意义吗?”

苏小小问道:“他成亲了吗?”

宫主摇头:“没有。他说不希望自己的后人受此病折磨,那时他还没发病,却已经不敢侥幸。”

众人不由自主地偷偷朝凌云看去。

凌云风轻云淡地喝着茶。

苏小小问道:“每个夏侯家的人都一定会发病吗?”

宫主道:“也有不发病的,全凭运气。发病之后寿命的长短也因人而异,老城主发病不过三年就去了,夏侯仪倒是坚持了快十年了,但他的情况一年比一年糟糕,还能坚持多久,谁也不能保证。”

卫六郎问道:“鬼婆婆也无能为力吗?”

宫主叹道:“鬼婆婆,裘老,都为夏侯家治过病,你们应该都知道了,裘老不是岛上的人,后来城主偶然听闻了他的医术,为了留住他,特地给了他城主府客卿长老的身份。”

苏小小顿悟:“难怪前辈四处找人挑战,学了那么多门派的功夫,也没被大家群起而攻之。”

宫主点头:“是啊,城主还指望他给夏侯家治病呢。夏侯仪能活这么多年,裘老功不可没,只是裘老也只能延长发病之人的寿命,无法彻底治愈。”

苏小小眼下有两个疑惑。

一,夏侯家的怪病到底是什么病?

二,二太爷夏侯仪究竟是不是对付卫家的幕后真凶?如果是,他为何这么做?

夏侯卿让人将卫胥与宫主叫了过去。

今日是两家孩子的满月之喜,他们该一同被人敬酒才是。

觥筹交错间,夏侯卿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了凌云戴了面具的侧脸上。

他记起了对方是他在小花园里看到的百花宫弟子。

可他的衣着打扮俨然不是普通弟子。

“端木岐,那个人是谁?”

夏侯卿问卫胥。

卫胥面不改色地说道:“他是云凛,我的长子。”

“啊……”

夏侯卿看着对方清瘦的身影,在听到那声长子时,眉心莫名地蹙了一下。

卫胥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夏侯卿的目光:“城主,我敬你。”

如夫人抱着小公子坐在夏侯家的席位上,各大宗门的夫人们纷纷前来道喜。

“还是小公子可爱,百花宫的孩子我们适才也瞧过了,土里土气的,一看就是个没福气的。”

如夫人当即沉下脸来:“你说谁没福气?”

被怼的这一位是莲花宗宗主的弟媳,在千山岛也算得脸。

平日里如夫人待她很是客气。

眼下却与她翻了脸:“不会说话就别说,今天两个孩子满月,我不想听到任何中伤孩子的话。”

“是……是,是我失言了。”

连宗主的弟媳赶忙低头认错。

其余人面面相觑。

如夫人与百花宫不是死对头么?

今日居然替云霜的孙女说起话来了?

难道传言是真的?

给两个孩子操办满月之喜,不是城主的意思,而是如夫人的意思?

如夫人是想借机拉拢百花宫?

还是打算让百花宫亲眼来见证自己被封为城主夫人?

反正,她们是不信如夫人会发自内心的喜欢云霜的孙女。

如夫人暗暗记下了那些对她女儿不善的人,日后有她们的好果子吃!

江观潮与娄不凡也过来给夏侯卿与卫胥、宫主敬酒。

江观潮似笑非笑地说道:“端木大侠,为何戴着面具?”

宫主霸气地说道:“本宫主的男人,只有本宫主可以看,别的女人休想!”

江观潮垂眸一笑:“江某先干为敬。娄阁主,听闻前不久你们千机阁查到有外岛人偷偷潜入了千山岛?”

娄不凡才不会被人当了枪使,要死一起死:“难道不是你们杀手盟拜托千机阁查的?”

二人都知道端木岐就是卫胥,可他们却没办法当众拆穿。

毕竟,百花宫的客人,与百花宫的男主人,其拉下马的难度是不同的。

后者需要更多的证据。

宫主将二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哼,和本宫主斗?

想屁吃!

念头刚一闪过,大殿外忽然走进来一个身材魁梧、金刚怒目的络腮胡男子。

他的年纪与风长老差不多大。

“他是谁?”苏小小问凌云。

凌云道:“城主府的另一位长老,海无涯。”

苏小小:“风无常,海无涯……这些长老还真会起名字,我瞧他怎么有点儿来者不善?”

别人来贺喜带的都是礼物,只有他提着一个大锤子。

海无涯满面杀气,一进大殿,便迅速将目光锁定了宫主以及她身边的卫胥。

“你就是端木岐?”

他扬起手中大锤,指向卫胥说道。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江观潮意味难辨地看了卫胥一眼。

娄不凡的眸光动了动。

谢瑾年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夏侯卿手里的酒杯。

夏侯卿蹙眉道:“海长老,你出关了?”

海无涯行了一礼:“见过城主。”

夏侯卿忽略了他方才对宾客的无礼,淡淡说道:“既来了,便入席吧。”

海无涯怒气填胸地说道:“我今日不是来吃席的,是来替四公子与风老弟报仇的!”

卫胥神色不变。

卫廷与苏小小这一桌的人,各自交换了一个眼神。

夏侯卿气场全开道:“海长老,你休得胡闹!”

海无涯指着卫胥:“城主,眼前这人不是端木岐!是大周的将军卫胥!四公子与风长老还有四大罗汉,全都死在他手里!”

这就过分了。

公爹没杀风无常,只是抓了风无常。

风无常是想与他们同归于尽,被圣女吸干了内力后自己把自己弄死的。

夏侯彦是被苏陌抓了,但凶手不明。

明释罗汉是被景弈一剑捅死的,虽然景弈本意不是捅他……

山寂罗汉是被百里臣与卫六郎杀死的。

了功罗汉是被特务头子杀了。

只有济幻罗汉才是真正死于公爹之手。

这个什么海长老居然把一切都算在了公爹一人头上。

是谁告诉他的?

那个幕后黑手吗?

动作可真快!

宫主冷声道:“你口口声声说他是大周的卫胥,你有证据吗?”

海无涯自怀中掏出一张画像,当众展开:“画像在此!你敢不敢让他揭下面具!”

宫主脸色一变。

卫胥捏紧了拳头。

“怕了吧!”

海无涯看出了二人的心虚:“城主,我知今日是小公子的满月之喜,待我替四公子与风老弟报了仇,再来向你请罪!”

他说罢,气沉丹田,抡起锤子大步前奔,朝着卫胥狠狠攻击了过来!

“保护城主!”

娄不凡大喝一声,与江观潮一起将夏侯卿挡在了身后。

“找死!”

宫主一掌拍向海无涯。

海无涯的目标不是她,避过她一击后,赶忙抡起大锤朝着卫胥砸落下来。

娄不凡不着痕迹地送出一掌,逼退卫胥的退路。

江观潮不屑为之。

他要赢,就光明正大地赢。

并且一定会赢。

卫胥眉头紧皱,侧身一避,虽是避过了,可脸上的面具被海无涯的锤子碰掉了。

他忙转过身去,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宫主怒斥:“海无涯我杀了你!”

“住手!”

夏侯卿厉喝。

宫主的手掌停在了半空。

苏小小与卫廷、苏陌、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卫胥。

夏侯卿沉声道:“端木岐,把你的手拿开。”

宫主张了张嘴:“城主……”

夏侯卿冷声道:“你最好不要插手,我可以当你不知情。”

宫主愤愤地瞪了海无涯一眼。

夏侯卿一瞬不瞬地看向卫胥:“端木岐!”

卫胥缓缓转过身,无奈地将手拿了下来。

众人看着他的脸,全都倒抽一口凉气。

仔细瞧,这是一张惊为天人的俊脸。

只不过在右脸上,有一道寸长的疤痕。

是因为这个才戴面具的吧?

这疤痕长在别人的脸上一定难看极了,可在端木岐的脸上却像是岁月赠与的荆棘,别有一番令人心疼的魅力。

不论怎样,与画像上的人是没有半点相似之处的。

海无涯怔住了:“怎么会……”

江观潮微微挑眉。

有意思。

苏小小垂眸喝了一口甜汤。

他们又不傻,怎么会只做一手准备?

公爹是先易容,再戴面具的,就是为了防止诸如此类的突发状况。

“这下你满意了吧?”

宫主狠狠瞪了瞪海无涯,拾起地上的面具给卫胥戴了回去。

她冷冷地看向夏侯卿,“城主,是你下令让我们过来赴宴的,如果你只是为了找个借口对付百花宫,大可不必如此麻烦!反正姐姐死了那么多年,我也活够了!要杀要剐随你便!”

提到云汐,夏侯卿的心底闪过一丝愧疚。

他严肃地看向海无涯:“海长老,你闹够了没?”

海无涯愣了愣:“这……”

夏侯卿道:“我不管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谣言,还不快给云宫主与端木大侠道歉!”

海无涯的脑子转不快,转得快也不至于被人当了枪使。

换成谢瑾年,多少会提醒一句,或许是易了容。

海无涯没想到易容的可能性,他第一反应是自己上当了。

他恼羞成怒,低下头,拱手作揖:“方才是我鲁莽了,我向二位道歉。”

宫主酒也不喝了,带着卫胥,冷着脸回到了百花宫的席位上。

如夫人烦死这些人了。

没完没了的拉着城主敬酒倒也罢了,还莫名杀出个闹事的海长老。

她还等着被立为城主夫人呢。

谢瑾年笑道:“大家继续喝。”

夏侯卿去偏殿的厢房醒酒。

如夫人抱着小公子走了过来:“城主,您是不是又难过了?要不,还是算了,城主夫人的位置本就该是云汐宫主的,我和儿子能陪在城主身边,已经别无所求了。”

因为祖传的怪病,夏侯家的子嗣艰难,这个孩子可能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了。

他总不能让他做个庶子。

夏侯卿道:“答应你的事,我会办到的。”

如夫人心头一喜,轻声说道:“其实我今日……还有一个请求。”

夏侯卿道:“你说。”

如夫人温柔地说道:“是有关两个孩子的,我很喜欢百花宫的小千金,我在想,不如趁此机会让两个孩子……”

话未说完,一名侍卫前来禀报:“城主,百花宫的人要走了。”

如夫人脸色微变:“这么快?”

侍卫道:“常管事极力挽留,留不住。”

夏侯卿自知云霜受了委屈,不想强留她。

如夫人忙道:“我去见见他们!”

百花宫的人必须留下!

她还没给两个孩子定下娃娃亲呢!

如夫人去了。

夏侯卿有些头疼,按了按眉心,喝了一碗解酒汤。

正要起身回正殿宣布城主夫人一事,忽然,一枚飞镖射了进来,钉在了他身后的柱子上。

飞镖下插着一张纸条。

他将飞镖与纸条取了下来,展开一看。

上面只有一句话:云汐与汝之子,存活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