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瑶一走,今日在王府当值的暗卫就顺着跟了过去,见她是真走了,才回去向主子报信。

古璟瑄一直皱着眉头心神不安地在屋里等着,一听到脚步声,就抬起头来看着门口。房梁上一声轻咳,古璟瑄一眼瞥了过去。暗十三冲他点了下头,古璟瑄就收回了目光。

福贵正好进得门来,回来禀报:“爷,沈三姑娘走了。”

古璟瑄忙问道:“她说了什么?”

福贵回道:“三姑娘说,她还是亲自跟您说比较妥当,过会儿再来。”

古璟瑄眉头皱得更深了,挥手让福贵下去。

书是看不下去了,现在古璟瑄满脑子都是沈碧瑶,不知她来到找他,到底是因为何事,是否是有急事,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想去见她,可又不能,心中万分挣扎。

自打知道自己是天生孤命之后,古璟瑄心中便一直没平静过。娶妻妻死,生子子亡这四个字,像万根钢针扎在他的心上,死死地钉住了。

他不能娶沈碧瑶为妻,更不能与她儿孙满堂,白头到老。只因他是天生孤命,娶了她,便是害了她。

所以,他不能见她,他怕见了她,这颗心,便会控制不住。

不过十几日,可古璟瑄却觉得,恍若过了一辈子那样漫长。这十几日里,他不敢去见沈碧瑶,也不敢去想。只要一想到不能娶她,只能眼睁睁地看她嫁予他人,古璟瑄便觉得心都要疼裂开来。

一手抚上胸口,轻轻地叹了一声。古璟瑄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想把这份苦楚压下去,深藏起来。

忽然,屋内传来一声轻问:“你受伤了?”

古璟瑄猛然睁眼,看向声音来处。房梁上,沈碧瑶正一脸担忧地向下望着他。四目相对,古璟瑄顿时愣在了当场。

“碧,碧瑶?”古璟瑄有些不确信。方才暗十三明明说她已经走了,为何又突然出现在了这屋里,难道是自己思念太过,已经产生了幻觉?

正想着,沈碧瑶就已经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到了他的跟前,正伸过手来要去按他的心口。古璟瑄立刻飞快起身后退,避开了她的手,被她的举动吓得不轻。

沈碧瑶莫名其妙,两眼狐疑地盯着他打量:“你没事吧?”

“没事。”古璟瑄强自镇定下来,问她:“你怎会来了?”

“我找你有事啊。”沈碧瑶道:“福贵说你没在,但是可能随时回来,所以我就遛回来看看你回来了没啊。”

古璟瑄低头不语,也不问沈碧瑶找他有什么事。

沈碧瑶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怪怪的,于是就问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不大高兴?”

古璟瑄头把头一扭,道:“你多心了。”

沈碧瑶眉头皱得更深了。古璟瑄对她的态度这样冷淡,让她感觉怪怪的,像是与他一下子就生疏起来了,让沈碧瑶心里觉得有些不痛快。

“是吗?”沈碧瑶狐疑地看了过去:“可我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古璟瑄怕她再这么问下去,自己会藏不住,便急忙转移了话题,问她:“你今天来找我,可是有事?”

沈碧瑶张了张嘴,正要说来的缘由,可一看到他这冷淡的态度,又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改口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觉得好几天没见着你了,想看看你这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若是寻常 ,沈碧瑶说出如此关心的话,古璟瑄定然是十分开心的。可是今日,他只是淡淡地道:“如今朝野太平,能有何事?”

沈碧瑶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古璟瑄这态度实在是冷淡地有点过了头,再联系起方才福贵的态度,沈碧瑶立刻就怀疑地问了:“你是不是不想见我?”

古璟瑄呼吸一滞,动了动嘴唇,一咬牙,违心地应道:“是!”

沈碧瑶顿时傻了眼,愣了半天,心里头莫名地感觉到了一丝酸楚,人也跟着恼了起来。想冲他发火,可是又不知道要骂什么。自己又不是他什么人,他不想见自己,自己凭什么生他的气?

可是,他既然也说了不想见自己,那自己也没必要呆在这里讨人嫌弃。

怒而转身,抬步欲走。

才走出去半步,沈碧瑶就心软了。她知道古璟瑄是喜欢她的,凭白无故的,忽然就说不想见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之前太后让她娶秦仙仙的时候,他不是也对自己避而不见吗?

这么一想,沈碧瑶的气顿时就消了不少,转回过身来,柔声问道:“是不是太后又让你娶妃了?”

方才见她要走,古璟瑄正要松一口。可她忽然又不走了,古璟瑄刚想放下去的心,又悬得更高,心里也越来越不镇定了。

“不是。”眉头深皱,不想让沈碧瑶再多呆下去,他便开口道:“若是无事,便回府去吧。这几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沈碧瑶整个人的懵了。这是什么意思?古璟瑄在赶她走?

之前她只要冲他皱一下眉头,古璟瑄就会提心吊胆个半天,现在竟然赶她走?还说最近都不想见她了?

沈碧瑶简直什么邪火都上来了,脑子一空,说的话也就不用经过脑子了。

“古璟瑄,你是不是喜欢我了?”沈碧瑶怒气腾腾地质问道。

“我……”古璟瑄惊慌抬头,正要否认,可沈碧瑶的脸一映入眼帘,又立刻顿住。用力闭了下眼,古璟瑄狠心回道:“是!”

沈碧瑶心一沉,忽然就委屈了,鼻头一酸,眼眶泛红,差点忍不住哭出来。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跑出去了。

再不走,她怕自己真的会哭出来。

这个人,曾经口口声声说喜欢她,曾经极力地宠着她,曾经对她好到让她以为他能为她做任何事……可是现在,这个人竟然说不喜欢她了,没有一丝预兆,她甚至连缘由都不知道。

沈碧瑶简直觉得委屈得不能再委屈了。既然他的喜欢是可以说深就深,说没就没的,那他把她当成了什么?

沈碧瑶难过得想哭,心里伤心得要死,却固执地不肯承认自己已经动了心。

游戏已经结束了,她如果这时候动了心,那就是彻彻底底地满盘皆输,再也没办法翻身了。

一口气奔回了自己房间,心里的委屈,怒火,伤心,无处可发泄,涨得心像是要炸开似的。

“古璟瑄!他以为他是谁啊?想喜欢就喜欢,不想喜欢就不喜欢……去他的瑄王,老娘不稀罕!”

猛地抬手一掀,屋里那张红木圆桌就这么轰然倒地,桌上的茶杯茶壶碎了一地,狼狈而又惨烈,就像她现在的心。

院里的佣人听到了屋里的动静,不敢开门,匆匆地去了沈莲瑶院里报信。

而古璟瑄在沈碧瑶走后,再也强撑不住,伸手扶在了桌了站住了身子。撑着桌子的手,已经握得拳心渗血,骨节惨白,不住地颤抖着。

沈碧瑶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震得他心碎成砂,让他悲伤无助得不能自已。

福贵在院外头看到沈碧瑶从院门口窜上了院墙,便猜想她定然是趁自己不注意,进书房去找王爷了。一跳脚,赶紧进了院子,想去书房探探自家爷的情况。

才走到书房门口,还没抬手敲门,房内便传出一声爆喝:“滚!”

福贵给震得呼吸一滞,胸口发闷,脸色惨白,腿脚发软,一刻也不赶耽搁,立刻手脚并用地爬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靠坐在院墙边喘气的时候,福贵才惊觉自己连裤裆都湿了。竟然被吓得失了禁。擦了把冷汗想爬起来回去换条裤子,用手撑地,一用力,胸口就跟着一阵钝痛,连力都使不上了。

书房内,古璟瑄听到外头脚步声渐渐消失,愤而一掌拍在了身前的紫檀木桌上,将桌子拍成了一堆碎木。桌上的书纸被内力震飞,散落着飘了一地,纷扬似雪。

一滴两滴地猩红滴落在古璟瑄脚边的书纸上,是血……

沈莲瑶与吕轻灵匆匆忙忙地来到了沈碧瑶的院子里,果然像下人说的那样,听到了从屋里传来的摔砸的声音。慌忙上前,拍着房门喊道:“姐姐,发生了何事?你开开门啊。”

房内的声音停了,沈碧瑶开门出来,又把满屋的狼藉关了起来,顶着一张阴沉地吓人的脸从沈莲瑶看到了吕轻灵。忽然,她一把扯着吕轻灵的胳膊就往外走,边走还说:“温启不是卖了你的铺子吗?老娘这就去替你要回来。”

吕轻灵被她硬拖着往外走,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一头雾水地问:“这事不是还在查吗?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不查了!”沈碧瑶怒道:“我查她个妹!我管他谁出的主意,牵扯到了什么人,温启那货既然敢卖,老娘就敢让他怎么卖出去的怎么给你还回来!”

沈莲瑶给吓坏了,提着裙子急急地追了上去,边追边问:“姐姐呀,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了?之前不是说得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就……”

沈碧瑶大声吼道:“什么事也没有!老娘就是不爽了,想替吕轻灵出这口恶气,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