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入旧年

“我…我……”

“哼哼,你一个黄毛小子,难不成还入过他的幕?”叫小安的药童道:“那寒江的身价可是十多两一夜呐!”

“你胡说!寒江公子是从不陪客过夜的。”

“哦?”赵亓闻言拖著声音哦了一声,眉毛抖了一抖:“你倒是知道得清楚?”

其他人也都停下手上的活儿望向小七,已有人眼里带了些猜疑。

小七赶紧偏了头,耷了眼,不敢正对他们:“我,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这话勉强敷衍,任谁都看得出。一时也没了人说话,各种眼色层出不穷,嫌他敷衍的、想到个中缘由的,赵亓更是露出一副了然於心的表情,从头到脚打量著小七,目光有所意旨的停在一些部位。

小七尴尬至极,只顾低头磨药,可那铜碾子却突然变得难使起来,整个药房就只听得小七脚下框框铛铛的碰撞声。

这时张老板从外头探了个头进来,大叫:“叫你们一个个的给我偷懒!贵客就快到了!”又在屋里众人身上打量了一圈,最後指了小七道:“小七,马上去铺子上再扫一次尘!还不快去!”

“是!”小七心里一喜,赶紧应下,离了药碾子就跑了出去。

屋里众人这才收了眼神,悻悻的又忙上手里的活计。

小七腰上插著拂尘,双手端著水,艰难的用手拐子撩开铺子後门的布帘,只见两个大夫、刘小山、谭阿良都已在大门口站著。进门的时候谭阿良远远的递了句:“小心鞋底别带了泥进去!”吓得小七连忙仔细察看,又在外头跺了好几下才敢踏进大门,之後的打扫更是不敢有一丝马虎。

小七手上细致,张老板也颇为满意,又领著他到药房旁的一个小房间,开了锁了三层的老木柜,小心翼翼的捧出一个锦盒,脸上乐得开了花似的看著。

正是前几天花了两百两买来的人参。

盒子刚拿出来,铺子上管事的一声:“柳公子请进!”张老板捧了盒子就往铺子上跑。小七也赶紧关了门跟了上去。

等小七到後门的地方,客已落座,一个小厮抱著皮裘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的架势,硬是让他不敢进去了。

另外几个药童也跑到门帘後门偷看,隔得近的,是那几个没心思没猜到小七出身的。

大堂右侧,端端的坐了位贵公子。赵小山手里拿著个铺了红绸缎的托盘站在张老板一旁,谭阿良正端了张老板平日舍不得用一套茶具上茶。要说谭阿良也算是有风采的人物了,但在这柳公子面前,根本没得一比。小七不竟想起刚才药童们拿他和寒江公子做比的事来,若不遇在一处,还真不好说。

只见那柳公子意思性的抬起茶碗喝了口,开门见山:“张老板,前几天定的药,做好了吗?”

“做好了做好了!”张老板一叠声应道。

“那便去看看。”柳公子急於看药,起身就要往後门走去。

“您别!後院杂乱,莫劳累您。”张老板一脸诚惶诚恐,一边弯腰请柳公子回座,一边转头往门帘後喊:“快快快,到药房去把柳公子要的东西拿来!”

小七觉得老板是在看著他说,可明明门帘挡了不可能看得到。

他左右看看,都没人动,不由得疑惑问道:“叫我?”

“当然是你!”老板的声音带了点凶气扔过来。

小七一个激灵,拔腿就往药房跑去。

这种小铺子,也不远,几十步就到了。可到是到了,小七根本就不知道那柳公子要的是什麽药!

小七推开药房门,只有一个人在里头,赵亓。

不知道为什麽,见了他小七的舌头就不灵活,说话也畏畏缩缩的:“赵大哥,你知道柳公子要的是什麽药麽?”

“哼,”赵亓冷笑:“你说我知不知道?”

那是种怪异的笑法,让小七头皮发麻。

“您…知道,就拿给我吧,老板催得急。”

赵亓也不置可否,依旧怪异的冷笑,意味深长了看了小七一眼,开了个高层药柜,拿出一个白瓷瓶来,慢吞吞的递过来。

小七伸手像抢似的拿了瓶子,说了声多谢就跑了出去。背上已是一层冷汗。

到了铺面的门帘,小七又不敢进去了。

正踌躇中,门帘突然被掀开了,一个白衣人从他手里拿了药瓶,道:“多谢小哥。”便转身回了堂上。那人一走开,小七就看到张老板跟在後面,一张脸笑得和善可亲得比见了他老婆还亲,正奇怪呢,那张脸就变脸似的翻了个儿,小七不由自主的往後缩了一缩。

待那人回了座,将药瓶拔了塞,把药丸倒在手心仔细察看,小七才反应过来,刚才从他手上拿药的便是老板的贵客柳公子!这可把小七给吓住了,赶紧偷偷往张老板那边看,果然,老板凶巴巴的剐了他一眼。

原来门帘开了缝,堂上把这边看得是清清楚楚,只有小七以为是看不到的。

不过老板并没凶狠多久,他面前还坐著一个柳公子呢。

只见柳公子抬头起来,老板的脸就恢复了原样,柳公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就更是在满脸的花上又开上一朵。

“柳公子还满意?”

“自然,张老板这里的药一向是好的。”

“您高誉了,高誉了!”

“张老板,如此便告辞了。”柳公子无意与他多纠缠,直接了当的唤过身边的小厮:“小保,披风。”

“您稍等!”张老板诚惶诚恐起身,道:“小山!”

赵小山立马把托盘递到张老板和柳公子之间。张老板双手捧起锦盒,微微弯了腰,在柳公子面前打开:“这是价值千两的长白山千年人参,才到的好货。柳公子对小店照顾有加,还望笑纳。”

小七的角度很好,他看到柳公子眼里眉间闪过一丝厌恶,瞬间又消失了。就这一点说,他跟寒江公子是很像,可柳公子的地位,不喜欢的事情,他能拒绝,而寒江公子不能。

“如此重礼在下怎敢?相国大人治家甚严,还请张老板不要为难在下。”

说罢也不等回答,带了小厮径直走了。

张老板脸上挂不住,手里捧著个大开的盒子,关也不是,不关也不是。最终恨气往桌子上一扔,往後门走去,途中又担心的张望了一眼,怕伤了参。

小七不灵活,被张老板撞了一下,不算疼。

张老板嘴里絮絮叨叨,声音倒也不小:“不过一个娈童,恰好攀上了相国府,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麽人物了不成?!”

赵亓站在远远的地方,本来一直冷笑著看著小七,突然目瞪口呆的不能动弹。几个看热闹的药童,有的惊讶有的“嘻嘻”的偷笑赵亓。

这些小七都没有看到,他的心一下就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