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会因为各种原因,大多数是不想惹麻烦,担心报复等等,或者是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知道的细节一定无所谓,少数是因为担心供词会对自己产生不利后果,最后选择缄默,不肯把自己看到的知道的讲出来。
“而往往案件的侦破在一定程度上是依赖知情人士的供词。所以我在此呼吁案件知情者,请把你看到的告诉我们。这对于你来说也许只是举手之劳,可对于我们和受害者以及他们的家属——至关重要!”
游亦杨身穿一身白大褂,面对着对面一整排关在笼子里的或大或小,或昏昏欲睡或奔放狂躁的听众,义正言辞、高调得像是新闻发言人一般讲出了以上一番言辞。
猫猫狗狗们或是歪着头愣愣盯着游亦杨,或是以各类叫声回应游亦杨,或是以眯眼昏睡无视游亦杨。
游亦杨则是做出了示意台下停止掌声的动作,老练而礼节性地笑笑,打算继续:
“身为市局新成立的、有别于处理信访积案部门的特殊部门,可以自主调查悬案的、积案组的组长,我……”
聂长远从身后给了游亦杨的肩膀一下:
“够了啊,为了调侃我真是难为你啦,竟然把我的那套嗑一字不落地背下来。
“说真的,我这个积案组在市局就是个边缘部门。我老是觉得是赵局故意把我从正规队伍上给调走了,专门去打发媒体去了。再说了,这积案组说白了其实就俩人。”
游亦杨却像没听见聂长远的忧虑和牢骚一样,就觉得这是喜事一桩,回头冲聂长远笑嘻嘻地说:
“不管怎么说,你荣升组长,升职了啊。而且难得老聂上一次电视,我当然要录下来循环播放。说真的,你这么一出风头,搞不好终身大事也有望了呢,聂组长。”
“是是是,因为你的帮忙我果真升职加薪啦,现在是堂堂积案组的组长。我说游院长,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咱们的话题能不能转移到你身上啊。”
聂长远拉着游亦杨坐到沙发上,指了指对面那一排猫猫狗狗:“怎么样?你这个小院长第一天正式在医院坐班感想如何?”
游亦杨心满意足地击掌:
“说真的,老聂,自从你帮我签字担保,让我脱离了学校宿舍那个魔窟,我现在是身心愉快茁壮成长啊。至于说在这里的工作,从刚刚我观摩了手术之后,也觉得非常有意义。”
“哦?有意义的手术?是拯救了一个小生命?”
聂长远蹲下身,去逗弄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小猫。
游亦杨却别有意味地摇头:
“不是拯救一个小生命,而是避免更多的小生命来到世上。我刚刚观摩的是节育手术,亲眼看着他们阉了一只雄性泰迪。”
聂长远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个,说个正事儿啊,今天不是你生日嘛,我特意为你准备了一件非常特别的生日礼物,待会就到,你就等着瞧吧。今天是你18岁生日,成年嘛,我总得送个特别的礼物。”
“是啊,成年礼,怎么也得特别点。”
游亦杨说着,朝宠物医院的门口放眼望去,期盼着能够看到快递员的身影。
一个淡紫色的倩影跃入眼帘,那是一个穿着淡紫色休闲风衣,梳着随意的丸子头的20多岁的年轻女人。
她拉着一个大大的拉杆箱,还斜跨一个旅行包,推开了宠物医院的玻璃大门。
聂长远也看到了那个女人,忙起身去迎。
聂长远帮女人拉箱子,把女人带到游亦杨面前:
“亦杨,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特意从外地申请调职到我这个新成立的积案组的读心高手蒙娜,蒙娜可是号称人肉测谎仪。
“蒙娜,他就是我说的游院长,嗯,小游院长。”
蒙娜看起来比聂长远小几岁,二十四五岁的模样,身材匀称,素面朝天,面容清秀,虽然不是第一眼美女,但是颇为耐看,尤倾一双眼睛清亮有神。
游亦杨初见之下对她的定位是不太好相处的邻家姐姐。
“远哥,他就是你说的游院长?”
蒙娜定睛打量了游亦杨三秒钟,并不避讳地、不可思议地反问聂长远:“这不还是个孩子嘛。”
聂长远代替游亦杨自豪地说:
“这不是年轻有为嘛。蒙娜,你比他年长7岁,就跟我一样叫他亦杨就行,从今天起,你就跟他一起住。”
聂长远不善言辞,这句“一起住”刚落地,就引得游亦杨和蒙娜都皱眉。
游亦杨一把拉过聂长远,背对蒙娜小声问:
“老聂,你这是什么意思?”
聂长远组织语言,但还是没把话说明白:
“她就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啊。”
游亦杨一缩脖子,愣了两秒后低低地坏笑:
“老聂,我18岁成人礼,你送我个女人,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聂长远用手肘杵了游亦杨一下:
“胡说什么呢,你这不是在校外租房一个人住总是担心杀手找上门嘛,我特意为你找了个保镖,保证你的睡眠质量。”
“保镖?就她?到时候到底是谁保护谁?”
游亦杨探头充满试探性地看了一眼那个一米六出头的瘦弱女孩,也不避讳地大声问。
“你别看蒙娜外表柔弱,实际上是个女汉子,而且毕竟是警察,练过搏击的。”
聂长远凑到游亦杨耳边,谈及蒙娜颇为感慨:
“人家一个女孩子特意为了加入积案组从外地过来,人生地不熟,又因为过于勤俭不肯在外租房,这几天一直住在我们单位的值班宿舍,跟一帮大男人一起,实在不方便。
“正好你租的房子挺大,你不差钱,又需要一个保镖,我这不是一举两得、成人之美嘛。”
游亦杨想到了这几天虽然在外面住虽然摆脱了相处不睦的室友,但是晚上睡觉却总是不踏实。
门外一有人经过或者邻居有什么动静,他的被害妄想症就会发作,要么就是强迫症发作总觉得自己没锁门。
家里有个女警保镖也不错,至少能让他睡上安稳觉。另外女人的话还可以帮忙打扫和做饭……
“好吧,”游亦杨说着,大大方方走到蒙娜面前,伸出右手,“你好,我叫游亦杨,你叫什么来着?”
蒙娜早就知道聂长远给她找的房东是个男人,但大大咧咧的她对这方面根本不在意,否则也不会甘愿住在雄性荷尔蒙泛滥的值班宿舍。
之前,当有女同事问她不担心住值班宿舍对她一个女孩子名声不好吗?蒙娜的回答是:名声是什么?能吃吗?
蒙娜的想法是,反正那些男同事都是给她单独一间宿舍的,而且大家都是警察,根本没必要担心什么。
所以对于聂长远的安排蒙娜是一丁点也不担心,一来聂长远安排的房东那绝对可靠,二来,这个叫游亦杨的所谓院长根本就是个孩子。
蒙娜对此很满意。
“你好,我叫蒙娜。”蒙娜也大方伸手跟游亦杨握手。
“蒙娜?”
游亦杨这才注意到这个名字,不假思索便唱出来:“蒙娜丽莎她是谁,她是否也曾为爱寻觅好几回。”
蒙娜把手抽出来,朝聂长远望去,意思好像是在说:你给我介绍的房东怎么如此古怪。
聂长远讪笑,用歉然的眼神回望蒙娜,好像在说:比这古怪千百倍的在后面呢。
“是这歌里唱的那个蒙娜吗?”游亦杨大大咧咧地问。
蒙娜无奈地笑笑,心想这还真是个没长大的大男孩,便也开玩笑似的说:
“是,蒙娜丽莎的蒙娜,至于是否为爱寻觅好几回,就不关你的事啦。”
晚饭三个人去了饺子馆,这顿饭聂长远可谓是带着任务去的,他跟游亦杨配合,给蒙娜仔细讲解了游亦杨的病情,免得蒙娜被所谓的伪灵异给吓到。
好在蒙娜在得知游亦杨患有精神分裂症后反而对他更加友好,对这个可怜的大男孩心生怜悯,丝毫没有打退堂鼓的意思。
饭后聂长远驾车把两人送回了农大门口附近的才子小区,帮着蒙娜把行李搬到游亦杨租住的房子里,甚至还帮蒙娜收拾了一下空闲的卧室。
游亦杨觉得聂长远这根木头这次是开了窍,他绝对是对蒙娜有意思,否则又怎么会担心一个刚刚认识的女同事住在雄性聚集地?
“对了,亦杨。”
一边忙活,聂长远一边对身后靠在门框上啃苹果的游亦杨说:
“之前你不是让我帮你查老疯的身份嘛,我查到了,但结果可能会让你失望。”
游亦杨停止了啃苹果,玩世不恭的脸色瞬间消散,紧张地问:
“失望?这是什么意思?”
聂长远放下手中的活,坐在床边,示意蒙娜也坐下来倾听:
“我这几天因为工作需要,每天都跟咱们松江市的积案资料打交道,直到昨天,我注意到一起命案,老疯很可能就是这起命案的在逃嫌疑犯。”
蒙娜极为感兴趣地说:“远哥,我看过老疯案的资料,这个老疯并不像是坏人啊。”
游亦杨忙附和:“是啊,我也觉得老疯不会是在逃的嫌疑犯,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我理解,”聂长远低沉地说,“我们谁也不希望之前是在帮一个杀人犯。我也只是说老疯是在逃嫌疑犯,嫌犯并不代表一定是真凶。要想确定老疯到底是不是真凶,我们就得重启这案件。”
“重启!”游亦杨和蒙娜竟然异口同声。
“老聂,之前我参与过老疯的案子,所以这次的案件我非加入不可!”
游亦杨坚定地表明态度。
聂长远为难地挠头:
“好吧,但是你得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因为嫌疑人是老疯我才破例的。这案子结束以后,你给我安心学习,在工作上,咱们俩划清界限。”
游亦杨露出了鬼灵精的笑容,热络地揽过聂长远的肩,“放心,以后有你来求我帮忙的时候。”
三人围坐在客厅的转角沙发上,由聂长远复述案情,游亦杨和蒙娜认真聆听。
老疯原名冯焕仁。
聂长远在看到冯焕仁涉嫌的案件后,一眼就觉得冯焕仁长相酷似老疯,而后又找了技术队的同事用专业的面部分析软件比对冯焕仁照片和老疯的照片,比对结果显示老疯就是冯焕仁。
老疯涉嫌的命案发生在13年前的夏夜,死者正是他的妻子李绣和女儿李欢欢。
13年前,也就是2003年的8月15日晚22点至24点期间,母女俩死于家中。
凶手用厨房的菜刀先后砍死母女二人,在母女俩死后又用菜刀在母女二人的脸上各划了十几刀。
因此警方初步怀疑是寻仇,凶手因为某种原因极度憎恨死者,尤其是憎恨李绣的美貌。
年仅5岁的幼女自然不可能招致如此憎恨,因此警方排查的方向主要是女死者李绣的社会关系。
案件的侦破难点也在于此,因为李绣与冯焕仁结婚后就辞去了之前在高中食堂的工作,是个家庭主妇,社会关系简单到除了丈夫女儿就只与街坊邻居偶尔打交道,而警方又很快排除了邻居们的动机和嫌疑。
但很快,警方就把嫌疑锁定在了冯焕仁身上,原因有四:
第一,案发地点是家中,门锁没有被破坏,推测凶手有房门钥匙或者是李绣的熟人,李绣为其开门,将其迎入家中。
现场的血足印显示凶手穿的是冯焕仁的拖鞋,杀人后又换下拖鞋离去。
第二,案发时冯焕仁39岁,他长相一般,工薪水平,父母去世,唯一的财产只有父母留下的不足40平的老房子。
而他于一年半前迎娶的李绣虽然是个乡下姑娘,但却年轻漂亮,比冯焕仁小了12岁。
据几个邻居所言,李绣结婚后的一段时间突然改变了以往的朴素风格,打扮得花枝招展,经常早出晚归,疑似有外遇。
被绿的冯焕仁一怒之下杀人,毁容是因为憎恨李绣的祸水红颜。冯焕仁很有可能由一开始的为李绣的美貌着迷到因爱生恨,认为是李绣的美貌毁掉了一个幸福的家。
第三,李绣的女儿李欢欢是李绣从乡下带来的与前夫的女儿,与冯焕仁结婚后并没有改姓冯,这也可能是冯焕仁对李绣不满的原因之一。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冯焕仁恰巧在案发后失踪,不得不让警方怀疑他是畏罪潜逃。
“难道老疯真的是凶手?”游亦杨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前三点其实并不能说明什么,但是命案发生后他便失踪,这点真的很可疑。”
聂长远喝了口水,继续提档脑中的资料:
“亦杨,还有后文,当年警方还掌握了一条能够为冯焕仁洗清嫌疑的证据。也正是因为这证据跟之前的怀疑冲突,案件调查才会陷入僵局,停滞不前,最后不了了之。”
“什么证据?”
游亦杨似乎看到了希望,他是最不希望老疯冯焕仁是凶手的人。
尽管只是在幻觉臆想中的相处,他竟然也在虚拟的相处中与老疯产生了一些类似朋友的情谊。
“李绣和李欢欢毁容的脸上各发现了半枚血指纹,警方推测凶手曾经在用菜刀毁容的前后摸过两个死者的脸。
“尤其是毁容后,凶手沉浸在欣赏成果的变态情感中,可能在不经意的时候摸了她们的脸,留下了破绽。”
聂长远一边说一边想象当时的情景,倒吸了一口冷气。
蒙娜松了口气,继续说道:
“也就是说,当年警方搜集了嫌疑人冯焕仁的10枚指纹,与那两个半枚指纹比对,结果不符。由此又排除了冯焕仁的嫌疑。”
聂长远哭笑不得地解释:
“也没有完全排除,毕竟当年警方没有找到李绣的外遇对象,而冯焕仁又恰巧失踪。
“甚至当年还有个同事怀疑两个半枚指纹是冯焕仁的脚趾指纹,认为冯焕仁杀人后为了对李绣的容貌以及酷似李绣容貌的李欢欢的脸泄愤,毁容之后又用脚踩了母女俩的脸。
“而当时警方又没能在家和学校提取到冯焕仁的脚趾指纹进行比对,所以便有了这个推测。”
蒙娜突然想到了什么,问:
“远哥,有没有可能血指纹不是凶手留下的,是凶手犯案后离开,然后某个人来到现场摸了两个死者的脸,所以留下了血指纹呢?”
“这个可能性也被排除了,因为案发现场只有三个人的血足印,除了李绣和李欢欢之外,只有一双拖鞋的血足印。血足印到门口消失,也就是凶手换掉拖鞋,穿了自己的鞋离开了。
“如果案发后还有人进入过现场,他也绝对没有穿拖鞋。就算他脱了鞋,小心避开了地面上所有血迹来到了两名死者身边,也摸不到两名死者的脸。
“因为两名死者是躺在一大滩血泊里的,除非他是个长臂猿,能够站在血泊之外摸到相距半米多的死者,或者他能够腾空在不碰触地面血迹的前提下悬在死者上方摸脸。”
“老疯叫冯焕仁……”
就在聂长远和蒙娜讨论长臂猿、悬空与脚趾指纹的可能性的时候,游亦杨低头自己碎碎念:
“之前我就很奇怪,一个流浪疯汉,为什么大家叫他老疯,而不是疯子或者老疯子。”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聂长远听清了游亦杨的碎碎念。
蒙娜见游亦杨仍旧低头沉思,便讲述自己的想法:
“会不会是破楼周围的人听见过有人叫冯焕仁老冯,而冯焕仁当时又疯疯癫癫,所以老疯这个名字才会流传开?”
游亦杨抬头颇为惊喜地望着蒙娜,虽然刚刚认识没多久,她居然能跟自己不谋而合,看来也是个头脑灵光的女人。
“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也许当时冯焕仁的熟人在破楼见到了他,认出了他,叫他老冯。可问题是这个熟人为什么什么都没做呢?
“一来,他没有报警让警察来抓冯焕仁这个嫌疑犯,二来,他也没有帮助冯焕仁摆脱窘境。
“会不会是因为这个人就是凶手,他想要嫌疑人老疯维持现状就是为了确保案子能够继续保持悬而未决的状态?”
聂长远摸着下巴,分析道:
“有道理,如果老疯死了,藏尸失败,警察很可能会调查出老疯的身份,因老疯的命案重新调查李绣母女的命案;
“如果老疯活着被警察查明身份,很有可能被治愈为自己洗清嫌疑。所以凶手很有可能选择维持现状。
“可老疯怎么会在命案后失踪,后来又变成一个疯子?”
游亦杨的眉头拧了一个结,思索之间余光注意到了身侧的一抹红色,他转头望去,身边赫然坐着一个红裙女人。
游亦杨打了个响指,又指了指身边的虚无:
“老聂,咱们这就正式重新开启李绣母女的案子吧。正好我明天没课,先去走访冯焕仁的老邻居,说不定时隔十几年能有什么意外收获。
“今天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我跟蒙娜丽莎也要休息了。”
蒙娜翻了个白眼,再度为这两个说话习惯性带有歧义和占便宜嫌疑的男生而感到无奈,也懒得去纠正。
至于说这个淘气的孩子,他愿意怎么叫自己就怎么叫吧,犯不着跟个孩子,而且还是个病人计较那么多。
聂长远对响指极为敏感,起身关切地问:“亦杨,不会吧?你这么快就看到了?看到谁了?”
游亦杨转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近在咫尺的那个红裙女人。
“应该是李绣吧。”
蒙娜这才想起来,响指意味着什么,不过她觉得游亦杨在故意撒谎吓唬人。
“不会吧?这么快?而且你都没见过李绣的照片,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啊。”
游亦杨又侧眼,只见女人双臂下垂,头部也下垂,黑色长发垂到膝盖,整张脸都被遮挡。
这本来是状似港产鬼片一样的骇人场景,游亦杨却像是看卡通片一样稀松平常。
“所以我看到的是一个被长发遮住脸的红衣女鬼。之所以是长发遮住脸,一来是因为我不知道李绣什么模样,二来也是因为不想看到一张被毁容的骇然脸庞;
“至于之所以是红衣,是因为老疯给他的塑料模特妻子穿的正是红色连衣裙。”
游亦杨苦笑着说。
蒙娜想象着游亦杨身边贴身坐了一个红衣女鬼,脸还被头发遮住,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但转念一想,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害怕,游亦杨能够看见那骇人的景象,都已经习以为常不害怕,自己真是一点害怕的理由都没有。
她只是万分同情这个已经把见鬼习以为常的小病人。
送走聂长远后,游亦杨开始晚间的洗漱工作:
他走到洗手间,红衣李绣跟到洗手间;
游亦杨蹲马桶,红衣李绣在一旁陪伴;
游亦杨对着镜子刷牙,红衣李绣也在镜子里跟游亦杨并排站;
游亦杨躺在**,红衣李绣坐在床边……
游亦杨无视红衣李绣的存在,只是不停默念:
别再想这案子,先睡觉。今晚有保镖蒙娜丽莎在,可以睡个安稳觉,再也不用担心走廊有人经过,不用担心半夜里邻居们制造的各种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