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枝香被这?目光看得怔了怔。

周奉真极少出现这?样有攻击性的面目。他的眼睛里总是平静、从容、温和, 于是她也没?有过多防备,突兀而猝不及防地被望进眼底。两两相见,锋锐与幽深恰逢其会, 仿佛都穿过皮囊,刺入表象之下。

宋枝香禁不住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气息融在热雾当?中。

“周奉真……”她叫这?个名字, “你是只狐狸。”

周奉真目不转睛地凝视她,没?有眨眼,轻微地点头。

宋枝香又道:“你是个能变成人?的狐狸, 你是妖。”

他不再说话,而是向前移动了一厘米。浴缸中的水哗啦一声响过, 大股水花溅到?地面上,宋枝香这?才?仓促地反应过来,命令他:“别?动!”

周奉真停住了。

她的浴室其实并不算太小?,但里面明显容不下她和一个成年男性。在这?格外狭窄逼仄、热雾缭绕的空间?内,她无论望向哪里, 都像不能拒绝似的映入一块湿热的肉色。

连对面墙上的镜子,都因映出了他的背,而显得不那么冷静清白。

宋枝香伸出手, 指腹抵在他凹陷下去的锁骨上涡里, 她的指甲修得圆润整齐:“你是个会吸人?精气的妖……”

“我不是。”他说。

“哦——?”宋枝香拉长尾音,揶揄地上翘起半个音阶, “我不信。”

周奉真看了她片刻, 像缓解热雾充盈的眼眸一样垂下双睫, 他感到?眼眶被熏得发烫, 他的睫毛沾着湿润的水汽,像是从他汹涌心事之间?溢出的泪。

……她不相信。

即便是异能者, 对于妖物的认知,也不过是敬而远之、离得越远越好。

她会把他拒之门外吗?会马上毁掉跟他的婚约吗?会把订购而来的狐狸玩具一气之下全都扔掉吗?

……会抛弃他吗?

他是只年轻的狐狸精,还?不太明白什么叫“喜欢”、和“爱”,但动物的本能,就是在感受到?爱之前,先领悟会被抛弃的惧怕。

即便如此?,周奉真也只是唇锋微抿,绷紧下颔的弧度,侧过头去。他没?有流露出讨好。

宋枝香追着看他,顺着侧首的方?向扭过来,乐:“小?雪?我还?以为小?雪是只母狐狸呢,原来是公的。”

她抬起膝盖,抵着他的小?腹。

周奉真的喉结上下轻微移动,肌肤的水花顺着身体滑落下去。

“哎呀,你真是好大胆子。”宋枝香笑眯眯地说,“你是只妖,我居然还?这?么尽心尽力地保护你,你骗我,你这?个不检点的骗子……”

宋枝香一点儿也没?注意到?这?只纯情狐狸有什么变化,她继续道:“像你这?种骗子,就应该……唔……!”

他忽然倾压过来,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唇。

温水撩起哗啦的响声。宋枝香被一秒封住唇瓣,她感觉到?对方?湿淋淋的手抬起来,捧着她的脸颊,他的唇润泽柔软,是温热的,软软的唇肉挤在一起,把她开?阖的缝隙压得密不透风,几乎完全张不开?了。

宋枝香大脑空白。

……周奉真……在亲她吗?

他不是害羞得被摸一下就马上会死掉吗?

她的眼睛迷茫地眨了下眼。然后那双手挪下去,按住她削薄的肩,手指的骨骼覆盖在宋枝香的肩头,几乎将这?肩膀完全地包裹。周奉真低下头,在唇肉的缝隙之间?,顺滑得像一条初生?的水蛇一样,游**进缠绕的藻荇之间?。

他……他还?会伸舌头?

宋枝香睁大眼睛,眼中充满震惊和控诉,但很快,周奉真就抬起手覆盖住了她的眼睛。

在宋枝香的目光下,周奉真很难不被羞愧的火焰吞没?,但只要她闭上眼——只要她沉默下来,他就会毫不反抗地被欲望拽下泥潭,他要勾引她,做狐狸精该做的事。

目光触及不到?的地方?,沉沉的呼吸当?中,身后的镜面记录他**的罪。

宋枝香口中的空气一点点减少。

她的肩膀被握住——当?然能够反抗,但在这?一刻,宋枝香保证就这?一刻,刺激和暧昧的交锋占据了大脑顶端,她有点兴奋了。

气息耗尽,薄唇离开?的同时,被蒙着眼睛的宋枝香忽然说:“镜子里是什么样子?”

周奉真呼吸一滞。他没?回头看镜子,只是看着她,通过自己的眼睛描述。

“你……头发是湿的,脸有点红,嘴巴也有点红……”

“往下说。”她命令,“要看下去吗?”

周奉真沉默了几秒,这?次开?口的声音总是停顿、斟酌:“脖颈纤细,锁骨很漂亮,肤色均匀,很……很好看……”

“然后呢?”

周奉真的目光又往下挪了一寸。

他沉默着思考了很久,只说了两个字:“……很美?。”

这?样就够了,再多一点点,都让他觉得过分亵渎。

宋枝香忍不住笑,她说:“你不让我看你,没?关?系,你知道盲人?按摩吗?”

她的话题跳得太快,周奉真还?没?反应过来,宋枝香就伸出了手,从脸颊、到?脖颈,指腹搭在喉结上,那是猎物的咽喉、蛇的七寸、生?命的弱点,而她是猎手、是捕蛇人?、是杀戮的刀刃。

她不在乎落入被动,因为那是诱敌深入的陷阱。

“周奉真,你的脸长得很好看,很合我的审美?。”宋枝香叫他的名字,声音曼妙懒倦得带着点沙哑,“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其实就是个男狐狸精……不是觉得你是妖,我是说,你看起来,像个**夫。”

这?不是羞辱,因为她的语气听不出贬低;但这?又确实是羞辱,让他的耳尖与尾根,都燃起耻意翻涌的酥与热。那条湿漉漉地尾巴从水里绕过去,缠住她的脚踝。

他感到?愧疚,但更想引诱。

周奉真问:“你会更喜欢**夫吗?”

“要看哪种类型了,如果是你的话,”她握住他的手腕,把遮挡眼前的手拿了下来,“一件不穿,可以,一件都不脱,也可以……”

……

浴室肯定没?想到?它的一生?这?么跌宕起伏。

先是狭窄的浴缸遭到?了爱情活动的攻击,加了三次热水都加不满,再是瓷砖上全都是水,多亏了排水口兢兢业业勤奋努力——这?个家,没?有它真被淹了。

一晚上啊,足足一晚上,异能者和妖怪的体力都猛得让人?崩溃。如果一屋子家具都活了的话,那连墙上的镜子都要看傻了。

第19节

凌晨五点,天边翻出一丝晨曦的时候,周奉真把宋枝香抱到?**。

她靠在周奉真的怀里,长发落在干燥的毛巾上,随着他的手轻轻擦拭掉湿润的水分。宋枝香倒不是太累,但她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大腿肚子直抽筋,跟说梦话似的问他:“你**啦?”

“……没?有。”周奉真说。

“哦。”宋枝香闭着眼问,“那你怎么变成狐狸,又突然变回来了。”

“抵御毒素。”他道,“已经基本解除了,不用担心。”

“谁担心你了……”宋枝香老脸一红,嘀咕着翻身,埋进他的胸肌里,啊……软乎乎。

周奉真把她的头发擦得差不多了,开?较小?风力的暖风给她慢慢吹干,低声:“为什么要咬我。”

宋枝香努力睁眼,看见白嫩肌肤上见血的齿痕,又埋头睡了:“标记。”

周奉真沉默片刻:“……连妖怪都不做标记了。”

“我是狗。”她很无所?谓地胡说八道。

周奉真想了一下,那他也是犬科,他们应该是天生?一对。段萧?段队长是人?类,跟狗有什么关?系。

这?就叫灵活的人?狗分界线。

“那……为什么突然说不做了。”周奉真问。

“困死了。”宋枝香迷迷糊糊地回,“而且没?套了。”

他想了一会儿,趁着宋枝香脑子都要困没?一半的时候,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下次多买一点放在家里……看在我伺候你、陪你睡觉的份儿上,你能不能跟我住在一起。我的意思是,不可以反悔了。”

他的心脏砰砰跳,生?怕宋枝香因为他是妖怪毁约。

宋枝香脑子里哪还?有什么人?妖之别?,她现在脑子只剩下美?好的夜晚生?活了。小?周总这?么温柔体贴、这?么贤惠善良善解人?意、这?么大……大度!

宋枝香脑子里的火车又不知道开?哪儿去了,她含糊地“嗯”了一声,把他抱住,心安理得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下午。

她的手机响了好几声,宋枝香的手伸出来摸索了一下手机,眯着眼看上面的时间?。

嗯,下午三点。

再看消息,萨摩耶小?狗的头像跟齐医生?的雪山头像此?起彼伏,内容都是:下午来你家检查一下异化情况。

下午……现在就是下午吧?

宋枝香的思路刚想到?这?儿,门铃响了。她瞬间?清醒,连滚带爬地钻出被子,刚爬出去,就被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从身后卷住腰,软软地把她拽了回去。

宋枝香啪地倒回被子里,看着周奉真垂眸望过来的目光。

“来客人?了。”她说,“那个什么,你先别?出去,你跟齐医生?不是从小?就认识吗?这?要是看见也太尴尬了……”

“哪里尴尬?”他问。

宋枝香心说你是不是没?照镜子,你那光滑白皙的漂亮脖子早就被我吸得到?处开?花了,还?问哪里尴尬,出门就尴尬。

她给了周奉真一个“你自己意会”的眼神,催促道:“快点快点,放开?。”

那条毛绒尾巴在她的手拍上来之前就松开?了,非常顺滑地缩回被子里,连同耳朵也消失不见。

宋枝香一被放开?,就头也没?回地飞快洗漱,穿戴整齐,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然后打开?房门。

谈月没?窜出来扑她,就俩人?。

门口的段萧跟齐晋安中间?起码隔了二十厘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对同性过敏。

宋枝香愣了一下:“怎么了这?是?谈月呢。”

段萧进屋换鞋,只回答后半句:“谈月说她肚子疼,来不了。”

齐晋安把围巾摘下来,凉凉地道:“他非要问我你那个旧伤能不能剧烈运动,我说这?还?至于问?什么类型的剧烈运动,你是不是脑子里在琢磨不健康的东西呢,他骂我,说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刚进行完“剧烈运动”的宋枝香:“……”

“没?完了你。”段萧皱眉。

“不是,咱俩谁有毛病。”齐晋安挤进来,把手提箱放到?桌边,“行吧,你君子之心,说吧,你是想问能不能跳绳、还?是能不能跑步?”

段萧不搭茬,环视一周,居然没?看见那个狐狸精。

“就是会装,在你面前装乖。”齐晋安于是回头总结。

宋枝香挠挠头,凑过去小?声问:“那能不能啊?”

齐晋安刚张口要说什么,突然很认真地凝视她的脸,也压低了声音:“你干嘛也问?”

宋枝香咳嗽两声:“好奇,纯好奇,快坐。”

齐医生?跟她面对面坐下,宋枝香把袖口解开?,挽起衣服,将右手递过去。

段萧坐在宋枝香左手边,聚精会神地盯着。

齐晋安按开?手提箱的锁,里面存放着大量异能者专用的药剂、针管,和医疗用品。他抬手抓握住宋枝香的手腕,掌心刚覆盖上去,忽然顿了一下。

他的手压住了那枚非常细的针眼,已愈合到?快要看不见的针孔。

齐晋安瞥了她一眼,宋枝香满脸真诚。

他的手心蔓延出一股无形的力量,柔和地包裹住她的手臂。放在旁边测算异化浓度的仪器压制在一个很低的数值,自始至终都没?变化过。

段萧也是懂一点的,他逐渐放下了心,看着齐晋安收起用具,掏出一个文件夹,把夹在衣服上的笔抽下来开?始在上面写检查结果。

“话说,”宋枝香暗暗松了口气,以她最?近动用异能的频率,可不确定齐医生?会不会马上发现,“你们为什么这?么突然地过来检查?”

“局长的命令。”齐晋安头都不抬,“不止是你,我在第三区给受伤退役的执行者做了很久检查,知道你上午未必能醒,才?这?时候过来的。”

“出了什么事吗?”

“算是有点事吧……”齐医生?迟疑了一下,“守墓人?的季度伤亡名单报进局里了,异能的副作用、后遗症,还?有异化影响都很严重,他们还?有那个……叫什么来着,封印物波动,跟辐射一样,我们医疗后勤的压力也不小?。”

段萧盯着宋枝香,开?口却是跟齐晋安讲话:“她的情况一直很稳定。”

“是的,达不到?强制进入地下陵寝的警戒线。”齐晋安道,“说是优待赡养、包吃包住,实际上跟监禁封印物也没?太大区别?了……只是不像守墓人?那样戴禁制器而已。有时候我都觉得,做一个一生?平凡的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变成那样,实在可怜。”

这?也是段萧几人?对她曾经的伤势都很紧张的原因之一。

宋枝香干巴巴地点头,全程只会“嗯嗯”和“你说得对”,堪称一个糊弄学大师。

“段队长,”齐晋安写报告的笔停下来,“你这?下放心了吧,下午不值班了?还?不走?”

“我负责的就是这?里的安全。”段萧站在卧室的门前,打量了一下门上的挂画,说,“周奉真呢?”

后半句是问宋枝香的。

她一时语塞:“呃……他……”

“他是保护人?员,”段萧道,“我没?监控到?他的车离开?,又出去买菜了?”

门上的挂画是最?近新挂上去的,是类似山海经插图的古代画,一看就知道不是宋枝香的品味,八成是那个狐狸精布置的。

“他……有点累……”宋枝香编不下去了。

“哟,累。”段萧身上嗖嗖地往外冒酸意,听得人?后槽牙都要被酸倒了,“怎么没?听你关?心过我工作累,他周少爷就这?么金贵,天天在家织毛衣还?能给累坏了。”

宋枝香心里一凉:你怎么连他织毛衣都知道?你们男人?都有这?个爱好?

话音刚落,段萧面前的挂画一晃,卧室门从里面打开?了。

下午三点的光线灿烂又温暖,并不算太刺眼,从周奉真的身影缝隙间?穿梭而过,照亮门口的黑衬衫,带起间?断斑驳的光点。他穿着一件高领毛衣,脖颈上的印子遮了个干净,背光的眉眼英俊又温和。

两人?相对而立。

“是有点累。”周奉真看着他,温文尔雅地道,“培养感情可是很辛苦的。”

段萧蜜色的肌肤被光线映着,眼睫近乎是金色的,他眼皮一跳,扯开?嘴角,不冷不热地说:“你这?么说……是不是想打架?”

“哎小?段同学,你说话可是越来越没?道理了——”宋枝香吓了一跳。

段萧还?没?说什么,齐医生?先咳嗽一声,对着她笑了笑:“你先别?管他俩,咱俩得好好聊聊呢。”

他点了点宋枝香的右手小?臂,在那个针孔的位置。

宋枝香一下子熄火了,她看了一眼另一边,给齐医生?挤眼睛:“这?可不兴当?面说啊?段萧还?不知道我加入守墓人?的事呢。”

齐晋安也冲她乱眨眼,意思是:“你害怕什么?这?俩人?现在还?能听进去半句话?敢做不敢当?。”

可惜他俩都没?什么默契,光在那儿五官乱飞,谁也没?懂谁。

“打架么……”周奉真越过他看了一眼客厅的宋枝香,又收回目光,“太粗鲁了,我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嗯……保护人?员?”

“是啊,保护人?员。”段萧道,“只要不打死就行了,我的职责是保护你活着,但没?说让你毫发无损。其实我也很好奇,你这?么柔弱,是怎么在秘侍手底下坚持到?宋枝香回来的。”

他在“柔弱”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周奉真微笑说:“可能是运气好吧。不像你,看面相就没?这?个运气。”

段萧转了转手腕。

两秒钟后,卧室内发出砰的一声——不是那种硬物的碎裂声,跟拳头打进肉里的闷响差不多,时隔多日,狐狸和狗还?是打起来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宋枝香挤不动眼睛了,她要是不搞定齐晋安这?莫测的脸色,也没?心思爬起来劝架。在闷响声的掩饰下,她鬼鬼祟祟地凑过去,小?声道:“医生?,我还?有救吗?”

齐医生?手指上转了一圈儿笔:“为什么打DCA17?”

这?是那管药的称呼。

“那还?不简单吗……手麻。”宋枝香一边看着另一头的动静,一边嘀咕。

“我是问你原因。”

“跟人?打了一架……书生?。”

齐晋安深吸了一口气,压低身形跟她道:“我看你没?少打架。仪器上有封印物波动的数值,这?是接触封印物的痕迹……你加入守墓人?了?”

宋枝香瞳孔地震,连忙捂住他的嘴:“这?可不兴说啊!”

齐晋安盯着她,抓着她的手腕挪开?,心说你跟那死狐狸精一个德行,捂嘴工作倒是做的积极主动:“你能瞒多久啊?你这?种情况去接触封印物,什么意思,大本钟下寄快递,上面摆下面寄?”

宋枝香:“……”

讨厌一些没?有边界感的网络歇后语。

齐晋安捏了捏眉心,感觉自己这?白头发蹭蹭生?长。他停了一下,道:“算了,你都决定了,段萧都没?疯,我担心什么……药不够的话给我发消息。”

宋枝香感动极了:“齐医生?,你真是个好人?。跟那些在霸总文里动不动就被男主威胁陪葬的医生?好友不一样!”

齐晋安喝的这?口水差点没?给他呛死,他顺过来这?一口气,猛地想起旁边还?有俩人?,他顿了一下,指了指旁边:“要不要拉架?”

第20节

宋枝香愣了一下,屋里哐当?一声,这?回是硬物碰撞的声音,她猛地起身。

……

下午五点半,外面开?始下雨。

下雨路滑,这?是齐晋安负责的最?后一个上门检查,干脆留下来蹭饭,不急着走。

厨房里香气很浓,但气压很低。

周奉真和段萧在厨房。两个身高都在一米八五以上的成年男人?,一言不发、一个比一个沉默地做饭,两人?那张金贵到?都能搬上大荧幕的脸全都挂了彩,别?说,打了一架,还?挺默契,做个饭都不用开?口的,纯心电感应。

周奉真的唇角伤了一块,淤血没?化开?,在他白皙的皮肤上非常醒目,这?点伤放在别?人?身上是狼狈,放在他脸上就是艳丽,这?双薄唇让人?更想咬一口。

段萧的鼻梁上贴了块创可贴,黑衬衫掉了俩扣子,锁骨被烟火气热得出了点汗,居然有一种战损的性感。

也就宋枝香实在心大,还?能快乐炫饭。

齐晋安这?顿饭吃的,跟坐牢差不多。

雨下了很久都没?停。宋枝香起身收拾碗筷的时候,过来帮她的段萧忽然开?口:“宋枝香。”

“啊?”她抬头。

段萧的衬衫袖口挽起,小?臂上的骨骼将布料绷紧,手背上青筋跳动。

他说:“我上次说的,没?有开?玩笑。其实……”

宋枝香仔细回忆上次是哪次:“其实什么?”

“其实我对你……我一直都……”

他像是被雨淋湿了的小?狗。明明整天都围着宋枝香转来转去的,可真正抬起头告白的时候,却突然胆怯,那些浪漫的、直白的字眼,令人?无法马上说出口。

段萧望着她的眼睛。

他有一千次想说出口,也有一千零一次告诉自己,再忍耐一下。

“我是想说……”

话音落到?第三字的时候,宋枝香突然被拉开?,一双手后面绕过来,被周奉真系上了围裙的带子,他垂着眼睛,低声道:“收拾东西的时候别?弄脏衣服。”

两人?是白色卡通兔子的同款围裙,周奉真买的。

“哦……好。”宋枝香等他系完衣带。

段萧:“……”

一旁沙发上的齐晋安都要乐出声了,他憋笑憋得很辛苦,最?后没?忍住,还?是笑出来了。

段萧扭头:“你笑什么?”

齐晋安握着电视遥控器:“我看电视。”

“看什么这?么好笑。”

齐晋安说:“《封神榜》,妲己毒害姜王后,跟纣王酒池肉林。”

段萧脸色阴沉,还?没?发作,他和齐晋安的手机都响了一声特别?关?心,屏幕亮起,上面冒出了同样的消息。

宋枝香的手机一样亮了,但她开?了静音,只有她自己注意到?了。

两人?立刻查看内容,即便下雨也不敢耽搁,立即穿上衣服往回赶。段萧跟宋枝香说了句:“封印物NO.289失窃了,局里让我们赶回去协助,可能会发生?伤亡……齐晋安也得走。”

齐医生?拎起手提箱,点点头。

宋枝香目送两人?离开?,在他们的车从楼下开?出去之后,也看了一眼消息,去掏作战服和装备,叹气道:“什么立刻协助,你们要协助的八成就是我啊。”

她将伸缩长棍插进腰间?的装备包里,看到?周奉真一脸“带我一起去”的表情,很严肃地摇了摇头。

“不可以,你要留在家里。”

周奉真开?口反驳,没?说出话来,因为她猛地起身,拉着他的领子热热地、**裸毫不掩饰地亲了他一口。

他怔了一下,等纯情狐狸精回过神来,门已经关?上了。

……

不仅是长平区,整个市内都在下雨,乌云密布的阴天,雨声越来越大。

市内的一家人?偶服装店里,里面摆着各种各样大小?尺寸的人?偶服装,雨水打湿一块装饰得花团锦簇的大玻璃窗,门把手挂着“暂停营业”的木牌子。

贺笑慈坐在玻璃窗边的桌子上,对着窗隙打了个火,那只精致如雕塑的手轻轻夹住烟,薄雾从指间?流走。

“你这?人?真有意思。”他对着外面无法望进来的单向玻璃,对身后的书生?开?玩笑,“让人?家把腿打折了,还?跟上瘾似的凑上去,犯贱啊你。”

书生?躺在右后方?、一个狭窄角落的沙发**。

除了最?左侧的楼梯和一个收银台,剩下的三面墙壁全都挂着各式各样的娃衣,从最?小?的十二分(15cm体型),到?市面上最?大的二分(90cm体型),全都分门别?类地挂满了整个店内,甚至还?有一列跟成年人?身形一样的人?偶服装。

店里的空地放了一张非常占地方?的斯洛克台球桌。他窝在那个角落里,跟睡在眼花缭乱的花丛里似的,让人?都有点儿找不着。

“是手,是手好不好。”书生?闭着眼,手臂被石膏架住了,但他的手还?能活动,将一个桌球抛飞起来,然后又凭感觉接住。

“是啊,要不是我跟过去看,他现在三条腿都会断干净的。”柜台后,一个沙哑的女声响起。

“太攀蛇”颜如玉。

贺笑慈:“要不怎么说我不懂他呢。”

“你们两个不也失手了吗?”书生?停下动作,“连个狐妖都搞不定。”

“那家伙肯定不是普通的狐狸。”贺笑慈开?始倒苦水,“我们是不想跟宋枝香纠缠上,要是被她的异能拖住,能不能回来见首领还?是两说。”

“我也只是想努力一下,”书生?说得相当?轻松随意,“要是能驯化渴血杀戮之眼,正好作为首领的新武器。”

旧的那把刀已经在守墓人?的看管之下了。

“可惜还?是失手了。”颜如玉淡淡道,她的声音天生?就有些沙哑,口中的分叉舌舔了舔牙根,“跟宋枝香有关?的事,你总是不太做得成。”

“情有可原啊——”书生?感叹道,“虽然封印物NO.298真的失窃了,但这?真不是我干的。希望我的好姐姐别?赖在我的头上。”

“失窃了?”在柜台熨衣服的颜如玉手中一顿,抬起熨斗,“你放在安全局的线人?就这?么消息灵通?”

“非常灵通。”书生?道。

“有意思。”书生?的消息来源总是最?快的,而且每位秘侍跟自己的下属都是单线联系,颜如玉也无意追问,“仪式布置的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希望大家喜欢我们的表演。”

“每次你都这?么说,”贺笑慈转过身,背对着堆满装饰的玻璃窗,“那个封印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好像是……”书生?露出回忆的表情,“猫?”

“一只猫?活的?”贺笑慈有点难以置信。

“是啊,首领好像也蛮喜欢那东西的,”书生?翻了个身,把台球扔回桌子上,抽出一柄无字折扇,“挺闹腾的一个封印物,听说‘不死鸟’也很感兴趣。”

密语、暗河、不死鸟。这?是这?些年来杀之不尽除之不绝的三个反叛组织,除了暗河被宋枝香在几年间?杀得支离破碎外,密语和不死鸟保存着相对完整的战力。

“‘不死鸟’手上的活儿太脏了……”贺笑慈嫌恶地皱起眉,“如果不是他们手上的封印物有用,真不想跟这?群人?有什么瓜葛。”

“放心,他们也是这?样想咱们的。”

墙上的老式挂钟一直在走秒,秒针咯哒咯哒地走到?了数字12,时针停在数字6,报时的钟声响起。

店内安静下来,雨声淅沥。

钟声响过后,门口附近堆放在一起的成年人?偶服中,一个穿着女仆装的“少女”爬了起来——她有着僵硬但可以转动的关?节、坚硬的树脂皮肤,玻璃一样的眼珠子,后腰上镶嵌着一个拧发条的把手,上面系着粉红色缎带。

女仆爬了起来,走到?柜台边接过颜如玉递给她的衣服,然后脚步“哒、哒、哒”地走上了木质楼梯。

二楼上到?处都挂着娃衣,繁多的人?偶服装几乎遍布了各个角落,乱得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女仆推开?门,看向**睡眼惺忪的人?偶。

宋知宁睁开?玻璃珠做的眼睛。

女仆给他穿衣服、袜子,给他的手缠上绷带,每一个关?节都被绷带缠绕住,裹住手腕,在小?臂停住,她将衣服的袖扣系好、翻出领子。

五分钟后,宋知宁走下楼梯。

他捧着一杯温水,一边喝一边看着女仆摆桌球。

“我们的首领大人?终于舍得醒了。”贺笑慈看向他,“您的睡眠时间?是不是长得过分了……”

宋知宁盯着变整齐的桌球,没?说话。

“讲什么呢你,”颜如玉打断他,“首领一天睡二十个小?时怎么了?谁家人?偶不是睡二十四个的,这?得多缺觉啊。”

贺笑慈挑了下眉,眼神扫过去,意思是“我能怎么办呢,各位大人?,我又不敢多说话。”

桌球摆好了。

宋知宁站起身,拿起一个白蜡木球杆。

“首领大人?,”书生?的声音响起,“你的新刀被抢走了,你就没?有点表示吗?”

宋知宁压下身躯,对准白色母球,眼睫都没?有颤动一下:“她怎么样。”

“她?”书生?问,“宋枝香?”

母球被打出去,将一枚红球击落入袋。

宋知宁略走两步,换了个角度。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嗯……霸道、强硬,而且还?有点情感缺失,脑子里不知道装得是什么。”书生?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她家那个狐狸精,怎么说呢,是个挺有手段的妖物,总之,恭喜你啊宋知宁,你要有姐夫了。”

没?有人?应和他的这?句话。

贺笑慈挪开?两步,把烟摁灭了。颜如玉瞟过来一眼,低头整理账单。

叮——一枚彩球滴溜溜地滚落入袋。宋知宁直起身调换角度,没?有看过去:“她是我的姐姐吗?”

他俯下身,杆头重新对准。在他身侧响起了脚步声,书生?站在他的身边,手掌摁住了球杆。

宋知宁玻璃一样的、半透明的眼球转动过来。

书生?凑上前来,那张清俊的脸靠近到?眼皮底下,金丝边的眼镜折射出光线,他低笑一声,对着人?偶说:“她不是吗?宋知宁。”

这?一秒,连挂钟的走动声仿佛都停歇。

窗外的雨,汇集如溪流。

在法式的玻璃吊灯下,人?偶纤长的眼睫微微翕动。在这?个服装店一日内最?静谧的这?半分钟结束后,响起清脆地“啪”地一声。

一副眼镜甩飞出去,左边的镜片碎了。人?偶的手是实心的,即便被绷带层层缠绕,也跟人?的血肉相距甚远,书生?被扇向另一个方?向,嘴角往外渗血。

他停顿了一下,居然哼笑出声,抬手擦拭唇角的血迹。

第21节

宋知宁抽出球杆,他手中的白蜡木球杆从握柄处开?始,皲裂出层层的裂纹,他几次放松手指,但再重新握上去的时候,裂痕依旧扩张得越来越大。

已经不能用了。

人?偶抬起手,球杆撞在桌角上,粉碎成木屑。

他低下眼,望着这?对木屑,仿佛看着三年前被洞穿的自己。

宋知宁擦了擦手,走到?门口的伞筒里抽出一把黑伞,推门撑开?,他的外衣衣摆飘起来,身影消失在浓密的雨幕之中。

“……你说你惹他干嘛?”过了很久,贺笑慈才?开?口,“统共就那么点雷区,人?力扫雷呢你?”

书生?抽出一张纸,摁住流血的唇角,疼得脸都皱在一起:“嘶……下手真重,这?个半死不活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