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重宁重重地将眼睛闭起来。
她浑身颤抖着,崩溃地哭泣。
她从未想到所谓神君圣人面具下竟是已经扭曲至极的魔鬼心肠。
他高高在上,坐收渔翁,谁都是他可以利用的对象。
华柔,她,师兄,柳伶舟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他从没平等地对待他们。
华柔冰冷的身体倒在无比寒冷的大殿之中,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缓缓睁开眼睛,“所以,你放任华柔将我置于死地,让师兄主动放弃生命,你好厉害啊!”
她咬牙切齿。
男人疏淡的神情闪过不解,“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是我,给了他灵魂,就算这缕神魂生了灵智,也带着我对沉眠已久的爱。”
“甚至爱你的人从来都是我。”
他不明白眼前的人为什么如此执着于殷兰修的生死,他只是他的一部分,如今他站在她面前,她为什么这么崩溃。
他不理解。
他缓缓覆上苏重宁冰清玉洁的面颊,低哑的嗓音响起,“忘了吧,我们会很相爱的。”
“放屁。”苏重宁一把打下他的手,冷冷的眼神仿佛在将他大卸八块。
神君并不生气,但甚至情绪稳定地问:“你在崩溃什么?”
苏重宁不欲再和他纠缠下去,甩开他禁锢在她腰间的手,起身离开。
神君半蹲在地上,还维持着刚刚的动作,漫不经心地对着那抹倩丽的背影,慵懒道:“你走不出这里。”
苏重宁的脚步顿了顿,没理,反而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加快了,像是整个人要飞了起来了。
她要逃离这里,逃离所有。
她感觉的生活像是被神君操控一样,她有一线机会窥得天机,却落入更深的迷惘。
世人说的没错,无知者或许最幸福。
风在她的耳边呼啸,她尝到了无尽的自由,就在眼前,昔日的友人,敌人,爱人,就在咫尺之处,她却怎么走不出这一方天地。
她反复在这高高的天宫上打转,看着夕阳落幕,看着暗夜笼罩大地,豆大的汗滴砸在地面上,她终于停下来。
回味起神君所说的,原来她真的走不出这里。
可是,她才不认命呢。
神君若是真的无所不能,她早就按照命数爱上他了,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供人操纵,如果有一天,她真的逃不了那样的生活,她绝不会活着。
自由的灵魂至高无上!
她倚在高空的悬栏上,静夜如墨,寒星点点,微风拂过她的发丝,引来短暂的瘙痒。
她垂头,看着底下层层叠叠的云,眼底又黑又沉,难得的有着一抹自厌。
她就是想要离开呢!
她决绝地跨过栏杆,跳下高台。
至少这一刻,她是自由的,她要和那些绝对的话语权和盯定生死的命运永远做抗争。
她是苏重宁啊。
怎么会低头。她可以哭,可以难过崩溃,但绝不会低头。
骤然下落,磅礴的风,云深重地辗过她的身躯,她被撕碎,重建,云顶天宫的光注定不会落在她的身上。
轰,她的腰腹猛地撞上一棵粗壮的树枝,她的脑袋猛颠了一下,晃她的想吐,反应过来,她的身体好像从中间裂开了。
嘶~好痛啊。
她冷静了下,现在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头晕目眩。
她忽然晃了晃头,不能睡,不能晕过去。
她好不容易,缓解了下身体的痛苦,下一刻,树枝吱嘎一声,倏地折断。
她在空中翻了个白眼,她真服了。
天将明,清晨的第一抹阳光大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睫震颤,脸上的绒毛在阳光下颇为可爱,如果忽略脸上几道脏污和破碎的衣服和摔断的腿。
苏重宁缓缓爬起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她的腿间传上来,她的冷汗刷的一下流了下来了。
她看了眼,就知道这腿每个十天半载是好不了。
她叹了口气,扯下本就残破的衣服把腿上的伤口包住,勉强止了血。
她抬头观察着四周,这是一个大荒,四周尘烟纷飞,荒无人烟。
应该是西寒。
西寒大荒,隐藏着这个世界上最神秘的东西,它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沧源大陆分分合合千百年构成如今的版图。
唯一不变的就只有西寒。
上次钟离月带着他们穿过大荒,中间根本就没有路,完全凭借钟离月对曾经走过的路的记忆。几乎没有人敢只身闯入大荒。
少有偏差,死亡葬身之地。
这片黄沙之下,不知埋葬了多少白骨生灵。
苏重宁敛眸,她现在身受重伤,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大荒中所在的位置了。
留在原地还是主动破局?
缓缓,苏重宁抬起一边完好的腿,拖着沉重的身体慢慢往前走。
没有依据,全凭感觉。
若是走不出去,那就算了,死在这里好过云顶天宫,这里起码是自由的,安静的。
一深一浅的脚印印在黄沙之中,她紧闭双唇,风沙毫不留情地打在她的脸颊上,刮得生疼,但她的眼睛一直闪过坚毅的光芒。
她想亲眼看看,师兄是不是真的不在了。
就算没有希望了,至少不会遗憾了。
烈日缓缓升至当空,打在人身上,灼烧得人仿佛要融化一样,连呼吸都困难。
苏重宁已经将自己的脸给蒙住了,风沙不至于将她淹没了,她眯着眼睛,一步步往前走。
路途迢迢,漫无边际的黄沙只有一人,渺小的如蜉蝣,朝生暮死,看不到希望。
就在苏重宁的眼睛中已经出现了重影,要失去意识时,她终于看见了一座古城,巍峨高大的伫立在黄沙之中,经年不朽,熠熠生辉。
她害怕自己出现幻觉,反复确认,终于明确了,这是真实的。
她奋力地往那里赶过去。
一队骆驼队从她身边经过,“让开啊!”
她恍惚间听见有人从她身后大声的喊,可她没有力气了,就在骆驼失控冲向她的那刻,绷紧的弦倏地断开,眼前一黑,瞬间坠落在地。
“福子!你干的好事!又得把她带回去了,你说说这是第几个了。”
苏重宁就听见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