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湿咸的海风静静地刮,只能听见,滴答,滴答血落下的声音。
“啊——”
华柔愣了一下,然后崩溃地大叫。她能够感受到她脸颊的湿润和后知后觉的疼痛。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苏重宁。
“你疯了,你竟然敢伤我的脸!”
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却没有对对面的人产生任何影响,苏重宁波澜不惊,静静看着华柔发疯。
她轻声道:“曾几何时,我还可怜过你。可你仗着这个身份,作恶多端!倚仗的不就是这张脸吗?如今我将它毁掉,你还能倚仗什么呢?”
华柔完全沉浸在自己被毁容的痛苦之中,丝毫没有想到为什么苏重宁会知道,她倚仗的是她这张脸。
她狠狠抽出身旁圣羽卫,手中的长枪,笨拙地向苏重宁刺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杀了你!杀了你!”
苏重宁灵活躲避,伤不到分毫。
她怼人的功力此刻达到巅峰,“手无缚鸡,你拿什么和我争?”
“凭你身后这些圣羽卫吗?还是凭神君呢?”
“我现在大不了一死白了,但你活够了吗?”
华柔像受刺激的一样,猛地将长枪向前甩,却没有抓住,整个长枪脱手,自己也向前摔了个狗吃屎。
细腻白净的脸,一头栽在泥土中,再抬头时,糊了满脸的泥巴,什么都看不清。什么娇美,高贵早就不复存在了。
“你们这群废物,快把我扶起来!”
芙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在华柔的厉声呼喊中,猛的回神将她扶起,圣羽卫忙不跌地从边上帮忙。
柳伶舟坐在软轿中,手心握紧,思寸片刻,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再躲着了。
再不出去,华柔只怕会迁怒于她。
逾重剑受到驱使,豁然脱壳,从轻盈白纱的缝隙中唰地窜出,直面苏重宁的命门。
苏重宁双眼一眯,凛冽寒霜,从她周身倾出,迸发出最绚烂的冰霜纷花。
岁暮霜寒。
十方宗最强功法之一。
寒意在她的眼里凝结成冰,眸中是定在她眼前的逾重剑。寒冰缓缓覆盖,剑身遮住锋芒,掩盖光芒。以苏重宁为中心,四周的土地开始冰封。
华柔跟芙蓉打了个寒颤,双手抱住身体,止不住地道:“好冷啊!”
圣羽卫为保自己不被冰封,纷纷后撤。
一道轻柔舒缓的声音从软轿中传来,“师姐你知道这把剑,为什么叫做逾重剑吗?”
苏重宁似有所感,一道身影从软轿飞出。
来人握住逾重剑的剑柄,剑身上的寒冰瞬间碎裂,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剑迅速向前刺,挑起苏重宁耳边的鬓发,横扫过去,剑锋闪过凌厉的锋芒,似大荒开源,需饮血止渴。
“因为逾重,逾重,就是超过你,不论是苏重宁还是宫重厌!”
剑身忽而爆发璀璨的光芒,仿佛炸开了花,灵力倒灌在剑中。
这是致命一击。
可令人惊讶的是,被指着的女人唇角微扬,目光从对方指着自己的那把剑上漫然掠过,眉眼中尽是冷峭和嘲讽。
“可惜你再了解我,你也不是我。”
轻柔的话语响彻柳伶舟的耳边,泰山压顶的气势扑面而来,几乎要将她完全压倒了。
她陡然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震惊和不解。
怎么会这样!
只见苏重宁抬手握住了她握住剑柄的那只手,一股寒意,钻进了她的身体中。
逾重剑开始以飞快的速度冰封并且这寒意在不断地往柳伶舟身上蔓延。
她感觉自己好像不能动了。
惊慌的神情落在了苏重宁的眼睛中。
她淡淡地看着眼前人,“在我不知道的很长时间里,你拼了命地追赶我,可时间只是证明了,你永远都赢不了我。”
就一句话,击溃了柳伶舟这么多年的所思,所想。
苏重宁的眉眼骤冷,只觉得这破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什么苍生啊,万物啊,都和她没有关系了。
这么多人,这么多事,所有人好像都在指责她,可她反复思索,惊觉自己好像落在了一个怪圈里。
他们将自己的不如意,尽数归结在苏重宁的身上。
她的强大被人诟病,她的善良被人利用,她的权衡被人误解,她的努力被人否定。
这就造成了现在这样不可挽回的局面。
她是很失败,没有救下她想要救的人。
可她不后悔自己每个阶段所做的任何决定。
从今往后,她不会对人有任何的恻隐之心。往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只为自己而活。
万物为刍狗。
砰的一声,一个女人,连人带剑化为冰雕,被推倒在地。
还保留着被冻之前,脸上惊恐不甘的表情。
苏重宁低头冷冷看着她,她不碎冰,不会亲手杀了她,当红日出生,寒冰融化之时,能否活着,那是她的命。
若苍天有眼,恶人就应该走向地狱。
她的目光转向缩在角落的华柔。
她精美端庄盘起的头发,此时已经全部散落,被冷汗打湿的碎发紧紧粘在她的额头上,苍白的唇毫无血色,抖个不停。
华柔怎么也没想到她带了这么多圣羽卫还有柳伶舟竟然赢不了,一个苏重宁!
一个被众人放弃的人,一个信仰崩塌的人。
这怎么可能呢?
“你别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苏重宁一步一步将向她走去,冰冷的脚步声一点一点敲打在华柔的心头,他的心
仿佛要跳出来一般。
不,不可以,她是圣女,怎么可以被一个低等的下界人害死!
贱人!都是贱人!
脸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她好痒,她想去抓,却被冷得动不了。
忽然之间她想起芙蓉之前说的,神君,不,墨白,墨白来找她了,那神君一定会发现她不在,神君会救她的!
她的眼中燃起了希望的光,却在抬头触及到苏重宁那张脸时,倏地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