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迦愣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邪气俊逸的脸上满是惊诧。
“你说什么?”
“我将她下葬了,她死了。”
苏重宁低声说。
现场安静得可怕,几乎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发出一丝毫的动静。
苍迦忍着暴怒又重新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苏重宁一抬头就是苍迦可怕的脸,但她并不害怕。
钟离月的死,在她看来就是苍迦一手造成的,他跟她逼上绝路,却还妄图将她留在身边。
“你想死?”
苍迦暴呵:“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胸膛正在微微的起伏喘气,他根本不相信苏重宁所说的任何话。
都在骗他!
苏重宁良久的沉默,忽而道:“你觉得我会怎样对她?”
“是柳伶舟跟你说我绝不会伤她吗?
“为什么我不能杀她?苍迦,你害死了我的徒弟!难道所有的恶由你这个恶人来做才是正确的吗?我就要压抑本心,顺从你的心愿吗?”
苏重宁恶语相向。
“少来这套!”苍迦猛地打断她说话,“我当初就不该做这个阵点,我就该将沈繁衣千刀万剐,然后把她挂在十方宗的山头上,我让你日夜夜不能寐!”
他其实还是并不相信。
但苏重宁道:“我没骗你。”
这句话好像击溃了苍迦,他恶狠狠的语气慢慢变得低落,接着垂头沉默。
最后他缓缓抬起头看着苏重宁,眼中仿佛泛着水光。
卑躬屈膝,像是期待被人可怜一般。
“把她还给我。”
苏重宁问,“从你将沈繁衣的心脏,放入她身体内,你就没有想过等待她的,终有一天,是死亡吗?”
苍迦茫然地愣着。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沈繁衣是天生的聚灵体,她的心脏可以使钟离月成长为最强的人,她会有一天会跟苏重宁抗衡,成为魔修中最重要的中流砥柱。
那时他还不懂自己的心,不理解人的痛苦。
因为他自己也是那样走过来的,为何钟离月不能承受?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想来,钟离月被他剜心关在山洞中,那痛苦呻吟仿佛萦绕在耳边。
他心如刀绞。
“你知道你对她是什么样的情感吗?”
苍迦茫然地抬眸,眼神中闪着迷惑不解,就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自己一样。
“她是我养大的,我希望她能成为我的帮手,能站在我的身边,永远不背叛我……”
苏重宁忽然明白了。
人总是无法认清自己的。
你看得清别人的事,不一定看得清自己的事。所以世界上的悲剧总是一个接一个地发生,不是没有缘由的。
她缓缓摇了摇头,苍迦却始终不死心。
他将已经哭倒在傅闻雪身上的裴子铭抓了起来。
“你把钟离月给我,不然我现在就让他陪葬!”
苏重宁无法告诉苍迦,是钟离月轻手握着她的手,剖出了沈繁衣的心脏,她从一开始就没想活着。
苍迦连自己的情感都无法知晓,又怎么能体会钟离月这么多年不可言说的痛苦呢?
这根本就是无解的。
苍迦在缓慢地消化着,钟离月已经死了这个事实,但却无法接受,他行似疯魔,言语无状。
“我要把你们都杀了!”
“杀了。”
他狂笑起来,周围的魔修见到了,都害怕。
十方宗乌压压的一群人已经和魔修形成了一个对立的局面,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动手,真正的中心圈只有苏重宁和苍迦。
“你收手吧。”
苏重宁手握剑柄。只等下一刻,松懈之时,给他致命一击。
人群中有一个人一直看着苍迦,眼神从未移开过。
他看见了苏重宁的动作。缓缓从人群中走到前面。
他想,他结的果应该由他来还了。
楼景河的出现是苏重宁没有想到的,她没有想到他会主动上前。
楼景河站在了苏重宁的前面,挡住了她,直面苍迦。
挡住的不仅仅是苏重宁,还有她手里的剑。
苏重宁默默退后一步,松开了手。
“懦夫也敢出来见人了?真是稀奇。”
苍迦嗤笑,但握着裴子铭脖子的手更加用力,歪着头,眉眼极度不屑。
“我不能看着你一错再错。”
“有何不可?你这么多年不也看过来了。”
“我承认我的错误,我也欠你一个道歉,在这里在我们清算所有之前,我先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当着众目睽睽,魔修和修仙者的面,楼景河弯下了他挺拔的脊梁,鞠躬,郑重地向苍迦道歉。
这个道歉来得太晚,太迟。
连苍迦都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他眸中闪动,仿佛回想起了什么,没有开口。
“因为对你的歉意,我做了太多的错事,我没有承担起我的责任,反而一味逃避,我不配成为这个大陆的最强者,也不配被人恭敬地称作世尊。”
“我想了很久,会不会你对我的恨意,已经蔓延到整片大陆,世人对我的恭敬尊重,反而成为了推动你走向深渊的大手。”
“我很抱歉。”
他终于低下了他的头颅,诚恳地说出了他的错误,深埋心底的,多年痛苦在这一刻,好像终于释怀了。
“我不接受!”
令人意外的是苍迦一口否定了这个诚恳的道歉。
他将楼景河的脸面放在地上,撵了又撵。
从头到尾,楼景河都很平静。
他早就猜到了苍迦是不会原谅他的,他很了解他,他的偏激是印在骨子中,一旦走错路,就会被引发的彻底疯狂。
下了楼景河的面子参加无比畅快。
“你装得好,我不如你。”
“当年我是真心实意地对你好!我真的以为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苍迦咬牙切齿道。
楼景河慌忙解释:“我们会成为好的朋友,是我的错。”
“你的错?你不过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你有什么错?当年那场比赛,你明明已经输定了,却不知用了什么旁门左道,在赢了我之后,还刺穿了我的魂海。”
提起往日,他眼中燃起熊熊的怒火,这么多年来始终无法释怀。
天之骄子的一朝陨落,行差踏错,成为人人喊打的恶人。
说不在意那是假的。
楼景河嗫喏双唇,说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