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和月圆 969 终章 正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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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近了凉亭,目光齐刷刷停留在易晶晶与蔡七身上,蔡七起身行礼,耀东唤了声“拜见太子妃”,宇文恪唤了声“二皇嫂”。

易晶晶笑了起来,依如银铃一般悦耳动听,丝毫没有大家闺秀掩嘴而笑的故作之姿,“今儿这么早就散朝了?”

宇文恒道:“父皇见近来无甚大事,也就散了。”

耀东问蔡七,“不是说你与母亲一起入宫的么?”

蔡七道:“婆母陪皇后在宫里说话儿呢。”

耀东抱拳道:“我们去宫门口候着。”

宇文恒在耀东的眼里看到一个男人动情时才有的柔情。打趣道:“见到媳妇忘朋友,这就要离去?”

耀东笑道:“我们夫妻不愿打扰太子和太子妃。”抱拳退去。

宇文恪回头看着离去的蔡七背影,“蔡天祥这老贼将孙女藏得真深,要不是耀东成亲,只怕我们都不知道蔡家还有这等美丽的女子。”

宇文恒道:“再半月,你就要娶祈小姐入府,怕要抬顾小姐为侧妃,你还不知足?”

宇文恪微微一笑。他与顾小姐打小都在端妃身边长大,青梅竹马,又是表兄妹,顾小姐喜欢他,他对顾小姐又有情意。

祈丞相正是风光无限,明镜候顾家又是他的外祖家,有了这两家做后盾。他日就算不是储君。那也不是寻常人能够小窥的。

一年后。蔡七为耀东产下嫡长子。

然,太子妃依旧没个动静。

杨云屏心急如焚。

宇文恪得封秦王,秦王妃祈氏、侧妃顾氏双双有孕,偏太子妃迟迟没有喜讯。只得与宇文恒提出纳侧妃的事,宇文恒驳回了杨云屏的意思,只说易晶晶成亲不过一年,亦有成亲多年才怀孕的。

天兴十九年春,素妍听闻。太子与易晶晶暴发了成亲以来最大的一次风暴,起因是太后病重,太子至宫中侍疾,传出与太后宫一位宫女的绯闻。

天兴十九秋,缠绵病榻半年之久的太后薨,即便请了精于医术的问心道长、佐怒天先后入宫,还是未能挽救回太后的性命。

皇帝照例禁欲百日,独居养性殿。

父亲如此,太子与诸皇子亦皆如此,就连许多朝臣、皇族都禁欲百日。也示为太后敬孝。

天兴二十年春,易晶晶因反感宫廷枯燥的生活。留书出走,人还未溜出皇城,就被宇文恒给捉拿回去。自此,被宇文恒软禁宫中,再不得出宫门半步。

就是郑晗为女儿的生活担心时,却传出太子妃有孕的喜讯,所谓的软禁,不过是宇文恒责令易晶晶于宫中养胎而已。

而现在,蔡七已怀上了第二胎。

素妍的嫡次子耀南,已长成为一个翩翩美少年,一旦出门,照旧引来全城轰动,引得无数女子竞相追逐,首当其冲者是阿九家的嫡次女雨苹。

身体痊愈的耀南越发有种倾城之姿,加上他身上那几分像极了唐观的温润风雅,成为闺中女儿的顶级杀手,见者必伤。

雨苹这些年什么事也不做,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盯着耀南。

一听说他出门充当护草使者,今儿也不例外,耀南一出来,她就骑马候在一边。

阿九对此颇是无奈:“你一个大姑娘,另寻户好人家,像你大姐一般,相夫教子好好度日。”

江雨桐年方二八,经姑母展颜保媒嫁给皇城世族罗家颇有才华的后生,出嫁之后,相夫教子。

都说江雨桐不是省心的,而今与雨苹相比,雨桐着实太省心了,雨苹至今也不肯好好寻户人家,整日的就盯着耀南。

耀南医术好,相貌好,人品也好。阿九委婉地请张双双去素妍那儿说过一回,素妍给的回话是:乱辈份了。

雨苹听说这事,不以为然,“辈份?什么辈份?大房的大伯母原是什么身份,可不是大姑太太的小姑子,最后却嫁了大姑太太的侄儿……”在她看来,这是素妍故意寻的藉口,只要两人好,管他什么辈份。

雨苹喜欢耀南,这在皇城都不是什么秘密。

转眼间,昭华郡主西西订亲了,素妍生怕委屈了自家女儿,精挑细选一番,选了世族陈家的公子,虽皆是陈家,但因陈家嫡子嫡孙有不纳妾的规矩,素妍乐意把昭华嫁到陈家。

昭华郡主西西,因容貌酷随其父,在皇城也是出名的美人,加上素妍又是才女,她又学得几分,世人皆知她精于布阵,就是女红也极为不错,自小就跟在老敬妃身边学主持中馈,打理内宅诸事,镇远候陈家很愿意结这门亲。

只等着耀南娶亲就紧接着把昭华嫁出门,偏耀南的婚事却停凝不前。

眼瞧着昭华就要满十七了,订亲快两年了,素妍未急,陈家遣了几回媒人来催着要娶人过人门。

耀东与蔡七私下请了耀南去自家院里。耀东道:“你年岁不小了,你总不娶亲,怕要误了昭华。”

耀南冷声道:“大哥年过双十才成亲娶妻,这会子倒劝上我,等我到了双十年华,再来劝我也不迟。

耀东想发火,被蔡七一个灿烂如花的笑容给制住,“二弟,话不能这么说,你和昭华虽同日出生,你为长,她为幼,万事有个先后长序,你不成亲,她哪能出嫁?就算不成亲,你好歹订亲了也成,陈家那边都催几回了,早前就说等你的婚事订下就让她出阁的,这一耽搁就是两年。”

耀南一脸无辜,早前有心疾。难以喜怒流于形色。而今身子康复了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素日里倒是一副温润尔雅的翩翩君子模样,宇文琰见他如此,时常骂他“跟你娘年轻时在西北一样,没心没肺的样儿”,这话被素妍知晓了,与宇文琰大吵一场,她哪里是没心没肺,只是那时候还不知道如何接受罢了。“大哥、大嫂与其劝我。倒不如劝了祖母和母亲,让昭华出阁,眼瞧着昭乐也及笄了,总不能因我一个误了他们俩。”

耀东拿他没法子,劝了几回都无效果,后来劝得急了,耀南便道:“我要唐突订亲,倘若他日遇上心头中意的又当如何?”

蔡七问:“你要个什么样的才是中意的?”

这一句话,还真把耀南给问住了。

他要寻个什么样的?

他也是不差的,竟回答不上来。

蔡七笑道:“自个儿都不知道呢。就要寻个中意的。”

这话说了没两日,耀南留书出走了。信里说游历山河去了,还说要去寻朱先生,朱先生从素妍等人的视野消失很久了,素妍曾着人打听过,有人说他回老家整理书籍去了,也有人说他做了世外闲散人,但到底没人见过。

耀南走后,陈家又遣了官媒上门。

凌薇与素妍商议一番,觉得昭华的婚事不宜再拖,就决定约下婚期。

昭华年满十八岁的秋天,披上了红纱,嫁入陈家做了镇远候府嫡长媳。这门亲事,原是凌薇帮衬着素妍定下的,陈家的门第也是世袭的爵位,这位嫡长子也是个有出息的,无论人品才华倒也配得,最满意的便是嫡长子不得纳妾这条。

昭华出阁后两月,昭乐(北北)也定了亲,夫婿人选不是皇城世族,而是从地方回皇城述职的都督曾驰嫡长孙曾舸,这孩子只比昭宁略长三岁,高中今科状元,来保媒的是虞家曾玉梅,说媒的是韩媒婆。又说曾家自二十多年前那场劫难后,曾驰这脉也定下了不纳妾的家规。

素妍与凌薇都很满意,宇文琰依旧不放心,抽空考核了曾舸的才学,文才自是不错,武功马马虎虎,既然昭乐中意,他未说多话,算是应了。

老王爷知耀南、耀中得了相州几县为封地,特意去了相州,选地敕造相郡王府和安阳候府,两座府邸相邻而建,只等两个孙儿娶亲就要搬到封地居住,不曾想等来的消息竟是相郡王耀南留书出走寻名师去了。

这些个孩子……

大了不由人。

左肩王府的上辈们对此颇是无奈,唯有素妍云淡风轻地,竟吐了口气道:“我便知道,早晚有一日,这孩子也是要去四下走走的。”

耀南深受唐观教导,唐观没少与他说琼州的海潮风景,北国的千里冰封,西边大漠的落日黄沙……耀南一直就向往着外面广阔的天空,也想着有朝一日离开皇城,却饱览北齐的美景,如朱武,如附庸山人,如无名子……像那些他所知道的名士前辈们一样。

当素妍说着话,眸光里闪着醉人的光芒,她何尝不是羡慕的呢。

但她,只能呆在皇城,呆在这左肩王府。要是有朝一日能走出去,再如幼时学艺那般,领略一番天下的美景该是一件多好的幸事。

素妍曾与宇文琰说过自己的想法,不知怎的,连凌薇也知道了。

凌薇第一个就不乐意,道:“你如今也是做祖母的人了,且留在皇城替耀东和七儿夫妇带带孩子,就如我一般,安享天伦可不是一件好事么?这么大的人了,不是小孩子,别一日一个想法。”

素妍抿嘴,可心里还是记挂着出去走走的事。早些年,因要养育几个儿女,而今他们也陆续大了,总想再出去走走。

天兴二十二年十月初一,素妍还在睡梦里,被江家前来递消息的下人吓得顿时没了睡意:“禀小姑太太,老太太没了……”

“你说什么?”素妍惊声一问,身心俱颤,就在前几日回娘家探望虞氏和江舜诚,虽说年纪大了,可他们的身子原是极为康健的。

岁月如梭,她突地忆起,虞氏和江舜诚已是八十高龄了。

不,一定是她听错了。

下人又重复了一遍:“老太太没了。走得很平静,今儿晨起精神很好,还让丫头婆子们服侍她沐浴更衣,一整天什么也不想吃,只想喝点清茶水,呜呜……谁曾想,今儿二更时,她正与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他们聊着天,还说不知六老爷他们一家何时归京,说着……竟睡了过去。”

人上了年纪,尤其是冬天,就爱打瞌睡。

“过了一会儿,大太太要服侍老太太用茶点,没想竟唤不醒,人已咽气了。”

虞氏没了,对于江家来说这无疑是一场灾祸。

次日一早,素妍奔丧去了。

江舜诚在一夜之间似又苍老了许多,他与虞氏恩爱一世,夫妻贫贱同、荣华共,从来都是夫荣妻贤的模样,而今一个去了,他似一夜未睡,见着素妍,唤声“妍儿”老泪纵横。

沈氏领着二房的李碧菱等人早早支起了灵堂,白色的幡,白色的灯笼,白色的冥钱……还有着一袭白衣素缟的丫头、婆子、孝子、孝孙、孝媳们。

慕容氏、杜迎秋跪在灵堂,早已经哭成了泪人。

尤其是杜迎秋,自她过门后,虞氏待她极是体贴,在她看来,虞氏是世间少有的好婆母,直哭得浑身打颤,失了力气。

那年,虞氏和江舜诚年满七十,吩咐了儿孙早早备下上等寿材,笑说他们若是有朝一日去了,还让他们合葬一处,恩爱了一辈子,也不想再分开,就算到了地下也好彼此作伴。

“爹,娘是寿终正寝!”

江舜诚微微点头,眼里的悲伤依旧,“她的身子自来比我的要好,还以为先走的人是我……”未想却是虞氏。

文忠候老夫人没了,在城外选定的墓地旁,早早就有各家交好的亲友搭起了祭棚,大路两侧都是洁白色的棚子,煞是壮观,就连整个皇城的百姓都知道“江家老太太没了”,这可是风光一生的女人。

十月初八,江家在一片雷动的哭声中安葬了虞氏,这么多的孝子孝孙也看呆了大路两侧的百姓。

十月初九夜,江舜诚召了各房儿子、儿媳到如意堂花厅叙话。

“为父老了,你们娘走了,我也活不了多久。我与你娘早前约定好的,谁若先走,后走的这个就与你们兄弟几人交托到后事。”

江书鸿低呼一声“爹”,眼泪扑簌簌的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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