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愤然起身,盯着两名犹如黑白无常的死士杀手,惊恐地向后退去:“陛下,您答应过卑职,只要助您打败北渊军,杀了卫廷骁,您就给我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和开国功臣的待遇,我、我最了解卫廷骁的弱点,我可以帮您对付他,这个女人,她……她满口胡话,您可千万不要被她给蒙蔽了!”

公孙钦的脸色越发沉冷,默默向后退了一步:“实在聒噪,赶紧杀了。”

“陛下,那些可都是您亲口答应的,君无戏言啊!”江旭尤在挣扎。

“朕答应你什么了?”公孙钦嗓音寒凉,模样倒真像是无辜:“朕最为欣赏的,就是忠肝义胆的英雄豪杰,而不是你这种背信弃义的卑鄙小人,一个连自己兄弟都能出卖的人,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信任他吧?”

江旭彻底呆住了。

他没想到,柳暮吟刚刚才说过的话,竟然全部应验了。

这一刻,没有人知道他有多么后悔,如果可以重来,他宁可选择,于十年前,战死沙场。

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眼睁睁看着锋利的刀刃,朝着自己挥来。

一片黑暗洒下,他再也无法思考,自己拼尽一切,为摆脱只能徒劳牺牲的命运所做的一切努力,究竟是对是错。

飞溅的鲜血,染红了柳暮吟的裙摆,她扭过头去,心底暗暗发寒。

公孙钦远比自己想象的,要狠辣多了。

“对于朕的这个处置,卫夫人可觉得满意?”像是没有看到地上漫延的鲜血,公孙钦蹚着地面上,鲜血汇聚成的小河,走到她身前,笑容可掬的问道。

“他说得对,和卫廷骁做了十几年的兄弟,他最了解卫廷骁的弱点,你要对付我的夫君,就不该杀了他。”

公孙钦笑了笑,道:“朕不需要了解卫廷骁的弱点,因为他的弱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个人已经没用了,何必还留着他碍眼呢。”

“你这般绝情狠毒,还有什么人再愿意投靠你效忠你?”她大概也能猜到,之前那个姓孟的大将,为何要背叛他。

公孙钦却满不在乎道:“夫人难道忘了?我们之前探讨过这个问题,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效忠,羊群终究只能是羊群,只能没日没夜的疲于奔命,躲避猎杀,那是因为,它们没有狼的利齿和尖爪,永远也无法对任何人造成威胁,所以这就是它们的命,生来就是要被奴役,被驱赶,被猎杀的,在绝对的力量前,任何事都不值一文。瞧瞧你口中的爱戴与尊敬,是多么敷衍,连十几年的兄弟情,都能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还有什么,是值得坚持的呢?”他大笑着背过身去:“你们这些人啊,就喜欢讲什么仁义道德,可你仔细看,这个世界,哪有什么仁义道德,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处处都在吃人,处处都在杀人,是你们自己给自己描绘了一副安宁盛世的美好画卷,可我不愿自欺欺人,想必夫人,也不愿意。”

她无言以对,虽然公孙钦的观点有些过于极端,但他说的,又何尝不是现实?

所谓的太平盛世,不过只是我们自己的臆想,是我们让自己,看到只想看到的,而忽视了那些不想看到的。

可正是因为有那些残酷的,可悲的,不公的事情,正在世界的每一个阴暗角落里发生着,所以才要有人站出来,去尽可能的,消灭那些阴暗。

不能因为阴暗消灭不完,就听之任之,不管不顾。

就连太阳,都有照不到的角落,更何况一介凡人之躯。

公孙钦分明就是在偷换概念,可她仍是什么都没有说,道不相同不相为谋,这也是他们站在对立面的最主要原因。

“夫人在想什么?”见她迟迟没有应声,公孙钦回过头来。

她冷然一笑:“我在想,明明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先生却穷尽一生,都看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公孙钦没有好奇追问,反而主动给出了答案:“那是因为,我们都活在梦里,只有梦醒的人,才能看清楚,真正的现实。”

这一点她同意,每个人都活在梦里,这个梦有好有坏,有长有短,有人想早些从梦里醒来,有的人,却想永远,都沉浸在这个梦中,不再醒来。

而这个梦,就是人生。

“今日与夫人开怀一叙,朕心中甚至欢愉。”公孙钦颇为惋惜一叹:“可惜啊,这是最后一次了。”盯着不远处被风吹得来回飘摇的一片野草,他惋惜的神色蓦地一收:“朕知道,夫人与卫将军之间伉俪情深,所以朕就大发慈悲,让你们生虽不能同衾,死却可以同穴。”

“是吗?”她皮笑肉不笑,“公孙先生真是个善性人。”边说,便将手探向一侧的袖口。

公孙钦眼尖,立马出声道:“夫人,朕劝你,还是不要在朕的眼皮下,做这些令人不快的小动作,你人都已经在这里了,还能如何呢?你看,这一千人,都是为你的好夫君准备的,你也不想辜负我这番特殊的心意吧?”

公孙钦这个老狐狸,实在是太难对付了,他不仅疑心重,且行事十分小心谨慎,任何的异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和他同归于尽这条路,看来是走不通了。

“把她手上的镯子取下来。”见她一直在试图去摸左手的镯子,公孙钦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

身边的黑衣男子,毫不客气的将她手腕上的镯子,用力拽了下来。

公孙钦皱着眉,命人将镯子丢在地上,用手里的剑,在镯子上用力戳了几下。

果不其然,镯子发出“咔嚓”一声,接着有淡绿色的烟雾,从镯子的一侧喷射而出。

连连冷笑几声,公孙钦用剑指了指柳暮吟:“夫人果然没有让朕失望,这暗器做的不错,差一点,你就成功了。”

话落,他猛地敛了笑,寒声下令:“把她的腿打断,对待这个女人,可绝对不能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