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边的各种药瓶一一收好，柳暮吟转过身，将楚佑宁从榻上抱下来，“既然你爹爹醒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出去玩会儿吧，小姨有些话要跟你爹爹说。”
楚佑宁迟疑了一下，点点小脑袋，“谢谢柳姨，麻烦你照顾我爹爹。”
这个小家伙，年纪不大，操心的事还挺多，她摸摸他的小脑袋，这孩子长得唇红齿白，漂亮极了，真像个无忧无忧的小天使。
“行，我一定照顾好你爹爹，不信的话，咱们拉钩。”她伸出自己的小手指。
楚佑宁一副好奇的样子：“拉什么勾。”
“跟我一样，用你这根小手指，咱们一起拉个勾，这样就等于立下契约，不管以后发生什么，都不许改变了。”
“哦。”楚佑宁有样学样，抬起胖胖的小短手，靠向她伸出的手指。
她顺势一勾，晃了两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楚佑宁咯咯笑了起来：“这个好有意思，等爹爹好了，我也要跟爹爹拉勾。”
楚佑宁离开后，她这才转向榻上的孔康安：“这个孩子很依赖你。”
“烦人的小鬼，我才不稀罕。”说完，又紧张的补充了一句：“你不许带走他，他现在姓孔，跟楚子恒还有前朝皇室，全都没有任何关系！”
她笑：“你都差点死了，还关心我会不会带走他？不带走他，难道让他流落街头，做个小乞丐？”
孔康安无话可说了，因为两者本就是矛盾的，的确，他既然一心求死，又何必在乎这个孩子的未来。
但事实上，他原本是打算将孩子还给柳暮吟的，直到他冲上来，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挡在他身前时，他方才改变主意。
所以，他换了个话题，“为何救我？”
“我不是说了么，人性使然，我也没有办法。”
他嗤笑：“就因为那个孩子？别糊弄我，你关心他，无非是因为楚子恒，我死了，你把他还给楚子恒就是，仅仅因为他哭闹两声就决定救自己的仇人，怎么听怎么好笑。”
她两双手，轻轻搁在膝上，一直盯着自己的指尖，在他的嘲笑声中，平静接口：“我说的很清楚，人心太容易被感情左右，你如此，我也如此，我只是讨厌你而已，却从未将你当成过自己的仇人，我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但我再如何理智，也无法做到完全违背自己的本心。”
他一开始没听明白，后来渐渐咂出味儿来了，努力撑起上半身，殷切地看向她：“柳暮吟，这话从你口中说出，还真是让我难以置信，有的时候，我真想问问你，你的心到底是不是铁做的，怎么就那么冷那么硬，无论如何都捂不热，可我现在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了，却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你不必高兴，也不必庆幸。”她静静道：“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愿你也明白，救你很不容易，几乎耗尽我毕生所学，希望你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重生机会。”
“你完全没必要这么做。”他重新躺倒回去：“你也说了，我这人一向自大狂妄，现在成了这般模样，活着也是一种痛苦。”
“我知道。”她点头，抬头看了眼窗外，天已经黑了，自己再不赶紧回去，卫廷骁怕是又要着急：“但你会把这一切都忘记的。”
“忘记？谈何容易。”
“至少在我看来，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困难。”她说着，取出一样物事，放在床头。
孔康安一看到那物事，便勃然变色：“这是什么意思？”
那是一支造型独特的竹笛，对这支竹笛，他再熟悉不过。
“这段时日，我翻遍古籍，终于发现，梦蛇之毒的作用除了镇定和控制，还有很多用处，尤其是和一梦醉千城炼化使用，将有奇效。”
他挣扎着起身：“柳暮吟，你不能这么做，那样比杀了我还要残忍！”
她安抚道：“孔康安，就凭你之前对我做的那些事，我就是给你服用梦蛇之毒，将你变成个没有思想的活死人，那也是你活该，你没什么能指责我的！”她平平心气：“不过我毕竟不是你，做不来你的卑鄙无耻，这毒经过改良，已经彻底改变了原先的作用，它只会慢慢的，让你忘记一些事情，人最大的痛苦，就是求而不得，既然无论怎样都得不到，那么，只要将这份执着彻底销毁，就不会再痛苦了。”
“柳暮吟，你没有权利替我做决定！”他怒喝。
“是，我的确没有这个权利，但你的命，却是我救的，你已经死过一回了，现在的你，是因为我才活下来的，所以你已经失去了自己做选择的权利。”她站起身，取下一旁的斗篷，披在身上：“一切到此结束吧，孔康安，你之前也说了，你命里的孽障，就是遇见了我，若是将我彻底从你的生命中擦除，你也就不会再遭受折磨了，好一切回到最初，这岂非是最好的结果？你放心，我也服用了同一种毒，在你忘记我的同时，我也会慢慢将你彻底忘记，从此以后，咱们就做回陌路之人吧。”
“柳暮吟。”他一叠声的惨笑，对着正欲推门的女子背影道：“之前我还说，你总算有点人性，如今看来，是我错了。这样也好，不论今后你我的结局如何，都只管走好自己剩下的路，便足够了。纠缠了这么久，也该安生一回了。”
“你能想通，就很好。”说完，她伸手推门。
“联合孔家军一起歼灭北渊军，并占领北地，这不是戎羌的真正目的。”门扉刚推开，她还未迈步，便听孔康安冷不丁的说了句。
她微微侧首：“什么意思？”
“你一定会笑话我对吧？没关系，反正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艰难的从榻上坐起身：“我们都被骗了，公孙钦与戎羌的新王早就暗中勾结，为了一举解决自己的两大劲敌，公孙钦不仅答应将北地割让给戎羌，还包括西南的所有土地，待公孙钦一统中原后，他再协助戎羌吞并整个北方部族，他们沆瀣一气已经不止一天两天，你暗中联合海拉的事情，坏了两人定好的计划，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你一定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