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便有暴徒冲进城来,在大街上肆虐伤人。

看来事态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严重,若是不能尽快搬到救兵,衡阳城就真的要彻底沦陷了。

于是快马加鞭,即便前方有人拦截,也丝毫没有放慢速度,就那么径直冲了过去,这举动,看的茹娘都一阵心惊。

明明就是个瘦弱娇气的小姑娘,没想到身上竟带着那么一股子凌厉狠劲儿。

她也催动马匹,紧跟了上去。

绕过两条长街,终于抵达烽火台所在地。

高耸矗立的烽火台,看上去有些年代了,两旁的楼梯已经破败不堪,随时都有塌陷的可能。

茹娘正要登上楼阶,一群暴徒紧跟而来,为首之人指着两人大喊:“给老子杀了她们,绝不能让她们点燃燔烟!”

茹娘拔出背在身后的九环阔刀,将柳暮吟往烽火台的方向一推:“你去点火,我来拖住他们!”

对方人多势众,茹娘单枪匹马,不一定会是几人的对手,但这个时候,再没有其他选择。

比起逃命,点燃燔烟通知带领着大半精锐部队的卫廷骁,显然更重要。

话不多说,点点头,便冲向了烽火台旁的石阶。

因为年久失修,有几处楼阶早已破败断裂,每走一步都极为困难。

庆幸自己一直坚持锻炼,遇到塌陷断开的地方,有足够的力气扒着凸出的石壁,一点一点小心挪过去。

眼看就要登顶,突然窜上一个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见一不留神放走了一个,茹娘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想要赶上去帮忙解围,却很快又有几人包抄而上,让她无法脱身。

柳暮吟看着拦在对面的人,心道不妙,自己不会武功,硬闯的话,别说点燃烽火了,只怕连小命也会一起丢了。

可总不能干站在这里,茹娘那边被几人围困,一时半刻无法脱身,就算自己有这个耐心等,对面手持利器的暴徒可没有这个耐心,盯着对方凶戾残暴的眼神,她咬咬牙,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在火镰上轻轻一划,将其点燃。

抬头朝烽火台顶端的凹槽看去,距离自己不算远,约莫十几尺的高度。

她深吸口气,将火折子斜放在掌心,两指捏紧末端,抬手举过肩膀,左腿向前迈出,接着右腿骤然发力蹬地,以一种投掷标枪的姿势,火折子扔了出去。

火折子精准落入了凹槽内,但半晌不见烟气,心里一阵绝望。

会不会因为烽火台内的柴草受了潮,所以根本点不燃。

她低头看向依旧在和敌人缠斗的茹娘,正犹豫要不要把这个坏消息告诉她时,有细细的青烟,从烽火台上袅袅升起,片刻后,便成了滚滚浓烟,直上云天。

成了!

大概是心里太过惊喜,竟双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

拦住她去路的那人似乎没料到,她竟然真的成功点燃了烽火,一时恼羞成怒,大喝一声,便朝她冲了过来。

她连忙撑起身体,沿着石阶往下疾跑,身后的人紧跟而上,穷追不舍。脚下猛的一阵颤动,原本就腐朽的石阶再也支撑不住,骤然断裂。

一声惊呼,柳暮吟在身体往下坠去的刹那,伸手抓住了断裂的石阶边缘,但毕竟力量有限,她根本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茹娘一刀解决了最后扑上来的敌人,抬头一看,顿时大喝:“夫人,跳下来,我接着你!”

她低头往下面瞥了眼。

大概三层楼的高度,掉下去就算不死也得摔个半残。

她一向谨慎,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但此时生死一瞬,她却什么都没有想,当即松开手,让身体直接下落,失重的感觉,使得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茹娘上前,将她稳稳接住。

女人力气很大,但柳暮吟知道,即便如此,强烈的冲击,还是让茹娘的左边臂膀,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但茹娘什么也没说,放下她便道:“这里不安全,速速与我一同回去!”

再次跃上马背,沿着来时的路往行宫方向赶去。

街上,手持利器的歹人越来越多,才仅仅一个时辰,原本宁静祥和的城镇就变成了一座人间炼狱,处处都是哀嚎,嘶吼,尖叫,与哭声。

这时一道人影冷不丁地从一旁窜出来,她连忙拽紧缰绳,竭力控制马匹。

受惊的马匹一声长嘶,整个人立起来。

好在她反应迅速,才没有被甩下马背,等控制住马匹,她这才略带几分责怨,朝那个突然窜出的人看去。

而险些被踩踏的人,脸上却没有任何惶恐惊惧,反而怔怔看着马背上的她 ,双目爆出难以置信的喜悦光芒。

“柳三小姐!”

柳暮吟诧异地看向面前之人:“这位公子认得我?”

闻言,几分失落漫上心头,对方竟然对自己丁点印象也没有。

也是,那日的匆忙一瞥,念念不忘的人,只有自己。

“在下楚子恒。”

仔细在回忆里寻找这个三个字,却依旧没有半点印象。

看着她困扰迷惑的表情,心底狂热的火苗,像被浇了一大盆冷水,彻底熄灭。

楚子恒惨淡一笑:“你我只有一面之缘,姑娘记不得,也是情理之中。”嘴上说着一面之缘,但他心里很清楚,那日梅园中的惊鸿一瞥,甚至连一面之缘都算不上。

反倒是柳暮吟有几分尴尬,她的确有这种健忘的毛病,但凡她感兴趣的人和事,不管过去多久,她都能记得清清楚楚,而如果是她不在乎的,那么就算见上无数次面,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一旁的茹娘问:“夫人,这是你朋友?”

夫人?楚子恒一怔,那女子怎么称呼她为夫人?她分明还是个待嫁闺中的姑娘啊!

柳暮吟摇摇头:“我不认识他。”

心,感觉又被狠狠戳了一下,楚子恒快连表面的笑意,都要维持不住了。

“不过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应该也算是朋友。”自己这个毛病着实不好,她觉得,是时候该改一改了。

眼底再次亮起灼光,只是被称之为朋友,就足够他欢喜雀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