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成年人的世界。”◎

纪凌峰一整天都在战战兢兢, 他为什么知道沈溪珩出国面试去了,那是他也要出国啊,所以才通了气, 那他刚才嘴巴为什么瓢,那是因为盛妹妹那几个女室友都在谴责他跟沈溪珩啊, 那这耳濡目染之下,盛筱岂不是被枕头风吹得以为他们都不是好人?

结果……

盛筱听见他说了句“是珩哥不让告诉她的”, 这岂不是又又又误会了!

纪凌峰在想现在给沈溪珩负荆请罪有没有用,兄弟跟妹妹之间, 总不能两头都丢了, 他还是很想念妹妹做的甜品的。

“珩哥, 你啥时候回来?”

电话那头的沈溪珩语气带了些疲惫:“怎么筱筱手机被没收了, 你的还在?”

纪凌峰语气着急道:“这不是重点,就算筱筱有手机现在都不接你电话了!”

沈溪珩语气一沉:“你说什么?”

纪凌峰:“你那边面试搞定了没有?”

沈溪珩抓着重点:“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一听到跟盛筱有关的, 沈溪珩的注意力都能准确捕捉到,纪凌峰咽了口气:“你回来再说吧,好消息,你别紧张,不过她现在调到一班去了,学习进度很紧, 她没接你电话, 你也别着急哈。”

沈溪珩语气里那点紧张稍微松懈了下, “嗯, 没事挂了。”

“诶, 好嘞!”

到最后, 纪凌峰都不敢说出真相。

这个节骨眼上, 还是不要影响吧。

-

盛筱坐回座位, 整个人还带着昨夜不足的睡眠昏昏沉沉。

人趴在了课桌上,这节是老黄的课,一来就酝酿情绪说了盛筱凭全国作文赛拿了降分资格的事,还让盛筱把这次月考的作文念一遍。

她强撑着意志上讲台,照着字念没什么难的,只是她念着念着,看到里面引用的一首诗: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盛筱忽然顿了顿,这时台下的同学抬眸看她。

盛筱张了张唇,眸光从作文纸上挪开,说:“这种改变也许不需要漫长的岁月,只是到了人生的某个节点,他们顺着潮汐的方向,突然分开了。”

她记得过去纪凌峰曾经跟她说过沈溪珩的理想,也说过他会出国,广阔天地,每个人都应该活得自由。

盛筱对他要出国的事并没有介怀,只是他曾经说过的,要去一个地方上大学。

她也以为他这次会说话算数。

-

连云的四月在一场雷暴雨中来临,依然是在下午六点放学下班的时间段发作。

连云九中被这个天气气得翻白眼,另一方面又在想,是不是我们的人间四月天心情不好,连带着四月的天色都不好了。

这个玄学多少有点理论依据,那就是他们发现盛筱很少笑了,每天不是学习就是在学习的路上,联考和月考的成绩榜一贴出来,大家都在说:

“四月天杀疯了。”

因为盛筱周末都没有回沈家,许姨就来给盛筱送饭,她让许姨以后不要来了,许姨笑笑道:“阿珩最近在忙考试,等他回来了我就不用忙活了。”

盛筱扯了扯唇,连沈家都在合伙瞒着她啊。

雷暴的天气持续了一整个四月,到五月的时候,气温开始上升,垒满书的课室顶上呼呼地转着绿叶风扇,盛筱伏在课桌上,额头的汗汨汨地渗着,整个人就像热带脱水的游鱼,手还捂着小腹。

这会同学过来叫盛筱,说班主任让她去办公室。

盛筱脸色有些冷,忍着疼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然而班主任是个年过三十的女性,一看就知道是来例假了。

“刚好有件事跟你说,还有一个多月就要高考了,你算算自己的例假时间,如果刚好碰上了考试,医务室那边有黄体.酮针,可以改一下你的例假时间。不过这个看个人,如果不影响就不打。”

盛筱抿了抿唇,她来例假难受的话就会吃布洛芬,但始终是会不舒服的,如果考试那几天能不来例假就更方便了。

班主任见她在那犹豫,遂开口道:“你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说着把手机递回给她。

盛筱都不知道多久没摸过手机了,开机后,手机一串串“叮叮”响,有话费充值提醒,来电提醒和短信提醒。

她蹙着眉头大概扫了下,是沈溪珩的微信:【睡了吗,亲爱的未婚妻?】

盛筱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

沈溪珩:【给你看这个月亮,果然没我画的圆。】

盛筱:“……”

以为是让她看风景,原来目的是自夸……

沈溪珩:【你看这些月季,多么的可怜,跟它们相比,我们家的花能得你的垂爱真是幸运,这么一想,我比那些路边的流浪汉和住在顶层酒店的富豪都要幸福,毕竟我的未婚妻世上只有一个。】

盛筱:“……”

大半夜的,沈溪珩在发什么骚。

如果是往常她肯定会笑的,但看他说了这些就是没提现在人在国外,那这些话就像一个心里有鬼的人发来的,盛筱觉得心里酸涩。

出轨的男人都会对原配加倍地好,不过是为了消除那点负罪。

盛筱没有回沈溪珩的微信,反正他也知道自己的手机上缴了,而且,如果一个人想知道另一个人的消息,总是有办法的。

盛筱把手机还给老师,“我还是自己决定吧。”

班主任笑了笑,轻声道:“别太大压力,你只要稳定发挥就没问题。”

盛筱去医务室买了布洛芬,又咨询了些黄体.酮针的效果,估算自己要什么时候打。

从医务室出来时,刚好看到纪凌峰他们几个经过,盛筱垂着眼睫避开他们的眼神——

“妹妹,你不舒服?”

纪凌峰不说话的时候还算人模狗样,只要一开口就连空气都不想给他呼吸。

盛筱扯了扯唇角,“你的留学申请办好了?”

纪凌峰瞬间想到上次跟她暴露了沈溪珩出国面试的事,她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拿烧开水的壶往他身上倒。

“呵呵呃差、差不多吧……”

盛筱点了点头:“祝你顺利。”

纪凌峰抬了抬手:“也祝你……”

盛筱走了。

纪凌峰“害”了声,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就往医务室走了进去,“大夫,刚刚盛筱同学开了什么药,我也来一份。”

他话音一落,原本人声有些嘈杂的医务室瞬间安静下来,下一秒,纪凌峰被赶了出去。

他都快委屈哭了,拿着手机发语音:“珩哥,你要是不能衣锦还乡就是无颜对江东父老!我就是你的父老,你爹!”

沈溪珩:【滚!】

纪凌峰:!!!

“你现在跟我是一个世界的时间了?!”

沈溪珩发了条语音过来,声音有些沙哑:“谁跟你是一个世界,把你手机给筱筱。”

纪凌峰看了眼医务室:“哥,筱筱现在六亲不认,心里只有学习,你暂时还是比不过它。”

沈溪珩:“我寄到学校的快递收件码你收到了吗。”

纪凌峰乐了:“收到了,刚准备去拿呢,就看到筱筱,你说你人在国外的客气什么啊。”

沈溪珩语气悠哉道:“不是给你的,是让你搬回去给筱筱的。”

纪凌峰:“……”

“你大爷的,快点回来啊!”

纪凌峰生气归生气,但他如果跟沈溪珩说盛筱生病了,就怕那厮在国外的预科考试会受影响,估计沈溪珩也是怕盛筱多想,所以才说没定下来之前别告诉她。

诶,谈恋爱真麻烦,那话说得没错,智者不入爱河,建设美丽新中国。

“盛筱,有你的快递!”

一班门口,纪凌峰一个帅哥站在门口大声喊,生怕趴在桌上的盛筱听不见,她真是谢谢了。

这一整天的能不能让她好好休息。

纪凌峰手里没快递,而是把她带到了楼上,楼上通向天台,门是锁的,平时没有人会上去,这会纪凌峰把手机递给盛筱,“珩哥等你电话呢。”

那边的时间是半夜,纪凌峰也怕沈溪珩太困撑不了多久,赶紧先让盛筱打了,结果她却不接,而是去拿快递,“谢了。”

“诶!妹儿,快递事小!”

说着,纪凌峰立马按了拨通键,然后把听筒塞到盛筱耳边,强行逼她收听,然后人就跑下楼了,一副畏罪潜逃的猥琐。

盛筱身体不舒服,脾气也来了,刚要挂断,就听那头出了声:“筱筱。”

声音低沉喑哑,带了几分笑意。

盛筱心湖微微涌动,很快又被压了下去,淡声道:“嗯。”

“快递拆了吗?”

“我又要听你电话,又要拆快递,我哪里有那么多只手!”

她的语气带着嗔怒,电话那头的沈溪珩低声道:“好,你只有两只手,那你现在先把手机放下,不能挂断。”

盛筱看了眼那个快递,果然,人不见了,送点东西补偿一下罢了。

她莫名烦躁地拆开了快递盒,就看见泡沫袋里放了好几盒东西,上面都是外文,于是拿过手机接听:“这都是什么?”

沈溪珩:“我算了下日子,你今天来月经,所以里面红色的盒子是营养液,我在国……”

他话音顿了顿,盛筱也沉默了,指尖捏着盒子的边沿。

沈溪珩:“听国外的医生说这种营养素挺好,尤其是女生来月经的时候吃。”

“你别说了。”

盛筱低声打断他的话。

“怎么了?”

盛筱心里委屈泛滥:“你老说月经月经的,你别这么说了,我们女生都不这么说,你还是个男生……”

沈溪珩语气顿了顿:“我也没跟别人这么说,不是只跟你这么说吗?”

盛筱坐在台阶上,“你不觉得有些羞耻吗,还是说你觉得我们之间什么事都很随意,一点性别上的回避都没有吗……”

只有兄弟姐妹之间才这样,正常的年轻男女,谈论生理性别不应该觉得害羞的吗?

“如果我回避了,那你不舒服的时候要么自己扛,要么找别人,这两种情况我都不能接受。其次,筱筱,这种事一点都不羞耻,至少在我这里,你可以坦**地跟我说。”

盛筱的思绪让他这句话攥住了。

从来都没有人跟她说过,这种事一点都不羞耻。哪怕是秋沅,谈及例假都是很小声,用“那个”或者“来了”代替,没有人会说出它真正的名字,除了沈溪珩。

“快递箱里有一盒白色的药,叫黄体.酮丸,连续吃三天可以让例假提前,错开高考的时间。”

盛筱愣了愣,低头在箱子里找,最后看到那盒药,下意识问道:“老师说可以打针,有药干嘛要打针啊?”

沈溪珩:“打针的效果更快,不过这款进口药的效果跟打针差不多。”

盛筱抿了抿唇,“你还去问这个?”

沈溪珩:“嗯,我可不舍得未婚妻的屁股被扎针。”

盛筱:“……”

“没、没什么事我挂了。”

沈溪珩:“课室不是还没打铃吗?”

盛筱:“我要去做题了。”

手机那头没说话,但也没挂电话,盛筱其实有在等他坦白,但直到最后却只听见一句:“未婚妻,高考顺利,万事胜意。”

盛筱低头看着鞋带,扯了扯唇角,“那我祝你,鹏程万里,得偿所愿。”

-

高考在夏季如约而至,连云气温扩散,热度连绵。

伴随最后一科考试的结束,整个九中的环形教学楼上如天女散花,所有人都在那儿扔书。

盛筱在一片雪花似的海洋里跑了出来,身上镀着一层黄昏的金色,脸上是被感染的笑意,眉眼弯弯的,正如那句诗所说,成长不是时间,是一瞬间,是那一句——考试结束,请考生停止答题。

他们的高中也就结束了。

“筱筱!”

这时,不远处有道声音朝她喊了过来,盛筱越过人群看了过去,肆意飘散的雪花中,似乎有道白色身影朝她走了过来,她张了张唇,就听见另一道声音响起——

“筱筱,恭喜你高中毕业!来,认识一下,明礼觉,你明叔叔的儿子,快叫哥哥!”

说话的是秋沅,她旁边站着道高大身影,白衬衫黑色休闲裤,眉眼有些清冷,五官线条干净,听见秋沅的介绍时,视线也朝她落了过来,带着审视的意味。

“走吧,今晚我们好好吃一顿,刚好阿觉也在连云上大学!”

估计是上回元旦的时候跟盛筱不欢而散,这次秋沅跟明朗特意带上了明礼觉,有同辈的人在,她能成熟一些。

但盛筱瞟了这个男人一眼,相貌倒是人如其名的绝。

上了车之后,盛筱打开手机,就让沈溪珩的红包雨亮瞎了眼——

【恭喜未婚妻高中顺利毕业!】

【再发一个红包!】

【为什么红包只能发二百啊!】

【未婚夫我有的是钱!】

【再来一发!】

盛筱:“……”

盛筱:【人呢?】

那头显示正在输入,盛筱呵呵,下一秒就是拉黑。

晚上的饭局全程都是秋沅和她的老公明朗在活跃——

“阿觉,这次考研我听说你的目标院校是首都大学对吧。”

秋沅熟稔地拉近关系,盛筱听到首都大学的名字,目光不由朝他看了眼,这时,秋沅又说了句:“筱筱通过了首都大学的自主招生,能降六十分录取。”

她话音一落,明礼觉的视线也朝她看了过来,两人目光一撞,盛筱愣了下,低头吃饭。

男人剑眉微挑,“希望能如您所愿。”

秋沅想说的那句:希望你们俩兄妹能互相照应的话没说出口,就让这个继子戳中心思。

一顿饭吃下来,盛筱几乎没说什么话,心里虽然把沈溪珩拉黑了,但沈家就跟有条线一样,把她思绪往那儿扯了。

吃过饭后,秋沅想带她去酒店,却听盛筱说要回沈家拿东西,就问了句:“沈溪珩考得怎么样?”

盛筱敛了下眉眼,“他的事我不清楚。”

听她这么说,秋沅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恢复平静:“筱筱,记住妈妈跟你说过的话,永远不要让男人影响你的人生。”

盛筱站在沈宅门口目送明家的车离开,头顶的路灯昏暖,盛筱看到明礼觉那一霎而过的眼神,隔着车窗,淡漠又疏离。

盛筱撇了撇嘴,好像生怕她会跟他争家产一样。

盛筱回了沈家收拾行李,住了一晚就回晋乡了,临别前林舒亦让她出成绩前回连云填志愿,还说沈溪珩最近在忙着艺术考试,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盛筱今天跟秋沅吃饭,见到她就想起春节那晚,隔着房门听到她跟盛怀民说的话——

“我当初给了沈岩一个前途,他把恩报到了筱筱的身上,让她在连云受最好的教育,那娃娃亲只是让盛筱在沈家不至于像个外人罢了。等高考一结束,筱筱自然就离开连云了,这婚事咱们谁都不会再提了,你放心……”

不会再提了……

连沈溪珩都要出国了,还瞒着她。

果然是这样,是这样啊。

盛筱刚回到晋乡,沈溪珩的电话就打到了盛怀民那儿,因为盛筱把他的手机号码也拉黑了。

盛怀民见盛筱窝在房间里不出来,这反应就跟没考好似的,连带着他也忧郁了起来,听到沈溪珩的电话更烦了,因为这小子说他已经拿到了国外的名校录取。

还试探地问他愿不愿意让筱筱出国。

听听这是什么话,意思就是说盛筱高考失利了,只剩出国这条路能上好学校了。

啊呸!

“沈溪珩你可别再打来了!筱筱出不出国跟你没关系!”

盛怀民说完,也把沈溪珩的电话拉黑了。

-

沈溪珩刚从国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盛筱。

许姨发现他每次在家里找盛筱都会弯腰看沙发底下,乐了:“你当筱筱是小猫咪啊,还躲沙发底。”

沈溪珩低声说了句,“那么久没看到小猫咪了,谁不想。”

这会纪凌峰悠哉地在他家沙发上吃西瓜:“诶,隔壁大爷家养了一只,你去抱来撸。”

沈溪珩踢了他一脚,“我只撸筱筱。”

他话音一落,纪凌峰双手一摊:“欢迎来到成年人的世界。”

沈溪珩难得不怼他。

“不过你沈溪珩这辈子也值了。”

说着,他从坐垫底下抽出了两本杂志扔到沈溪珩面前,“你好好看看自己的插画内页。”

沈溪珩不大在意:“一张普通画稿罢了。”

“卧槽!”

这下纪凌峰就来气了:“普通画稿?你知道筱筱为了给你改作品名,连夜跑到工厂去给人换插页吗?”

沈溪珩眉头蓦地一拧,立马拿过杂志翻了起来,视线扫到右下角,瞳仁深凝:“怎么用的是陈勉的名字?”

“呵呵!”

纪凌峰又翻开另一本杂志:“你亲亲未婚妻的文章刚好也上了这本杂志,所以提前收到了样刊,你当初在国外电话死活打不通,是她跑去求了杂志社让编辑部改的,工厂那边还不肯呢,她拉的人,你小子在飞机上高枕无忧,是我们筱筱为你负重前行!否则,你第一张纸质印刷的作品就永远用的是别人的名字!”

沈溪珩瞳仁放大,整个人陷入紧绷的状态,脑海的记忆如幻灯片划过,画室昏暗的走廊,少女踮起脚尖替他抚平油画的一角,他对她说这幅画的名字,然后……

她记到了现在。

沈溪珩手肘搭在膝盖上,垂着往日高傲的头颅,忽然自嘲地笑了声。

纪凌峰在旁边吃西瓜,“你还笑?”

沈溪珩侧眸看他:“我笑我自己。”

纪凌峰轻咳了声:“那也不能怪你…… ”

沈溪珩又在看那副插画,然后翻到前页,那里印了盛筱的作品。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声音低低地喟叹了句,像是对自己说的:“原来,是我离不开她。”

-

沈溪珩看不到盛筱,一整个人跟来了大姨夫似的,如果不是等晚上沈岩和林舒亦回来,早就坐飞机去晋乡了。

“这是我在国外找到的认证国内高考成绩的名校,都是常青藤系,也考察过了,是理工科强校,国际排名在首都大学之上,我这几个月在国外考预科,申请下了费洛斯的奖学金,所以我跟筱筱的学费不需要你们负担太多。”

沈溪珩把学校资料都一一摆在了桌上,沈岩看他的脸色,明显是有些急切,少年人血气方刚,安排好了一切,但都是主观地以为自己掌控了全局。

林舒亦看了下那些学校资料,沈溪珩刚想介绍,就见她把资料放回桌上,眉头一拧:“妈?”

“筱筱不能跟你出国。”

沈溪珩蓦地站起身,手背青筋凸显,拳头紧紧攥着:“她是我的未婚妻。”

沈岩沉吸了口气,语气强硬道:“所以,她更不可以跟你出国。”

沈溪珩瞳仁睁睁,不可理喻地看向林舒亦和沈岩,看向这对往日里把筱筱疼得跟亲闺女似的父母,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来反捅他一刀。

-

高考成绩出来前夕,盛筱突然收拾行李,把盛怀民吓了一跳,就怕她想不开,“筱筱,爸爸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可千万别就这么走了……”

盛筱:???

“日子到了,我要回学校填志愿了。”

盛怀民按了按老心脏,“爸跟你去。”

两父女坐的是绿皮火车,盛怀民说不用省钱,盛筱说想最后看看从晋乡到连云的风景。

这话又把盛怀民吓了跳。

就在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不能承受第三次惊吓时,盛筱接到了首都大学招生办的电话,给盛怀民接了。

这下,36个小时的绿皮火车,盛怀民硬是让全车的人都知道盛筱被首都大学录取了。

还有大人抱着小孩来跟她要签名的……

到了连云,盛怀民这次更是要登门拜谢老友,不过对沈溪珩倒有了些意见:“这小子还问你要不要考虑国外的学校呢,我说成绩还没出来你在那乌鸦嘴什么,幸好老天保佑,祖先保佑……”

盛筱看着包里的存钱罐,是她从晋乡带出来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舍得,大概是因为盛怀民说的,要感谢感谢沈家。

她没给过沈溪珩什么东西,倒是他,给她充过话费和饭卡,还给她讲过题补过习,还给她买了药,不然高考那几天她要是来例假了,肯定会影响情绪和发挥的。

午后,沈家的院子敞着门,许姨正在门口扫落叶,看到盛筱就高兴了,“阿珩回来了。”

盛筱抱着存钱罐往院子里走,视线一错,就看到屋子侧边的窄玻璃窗。

她记得两年前刚来沈家,自己就是坐在这里看书,这个地方对着门口,如果沈溪珩回来了她就能看见,透过绿树掩映的窗户,少年的清白身影仿佛游进了窗画里,然后,如同每一次那样,他会跑到她这里一起吹空调风扇。

但是他好像,从来没从那个窗户看过自己。

盛筱往那儿走过去,果然看到少年正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无页风扇撩起他的白色衣角,修长白皙的手指垂下,随着少年说话的语调轻轻挑了下,旁边好像坐了几个男生,一群人正在谈笑。

盛筱想,很想,他也能透过这扇窗户看看她……

“大人订的娃娃亲你们也信啊,我从来就没把她当过我的未婚妻,只是可怜这个小妹妹而已。”

少年嗓音清润,像春日的溪泉,只是这声音触入耳膜便如一片片刀刃,原来,未婚妻是假的,对她的那点施舍撩拨,不过是……可怜这个小妹妹而已。

“哐当!”

突然,那扇窄玻璃窗被一道坚硬砸烂,少年蓦地侧眸,那双携着冷淡笑意的眼眸在看到窗外站着的少女时,顷刻睁然,下一秒便跑出了客厅。

高大的桂花树下,少女正低着头,一枚一枚地捡地上的硬币,嫩白的指尖被碎玻璃划破了,沁出细细的血线,她却还是自顾自地捡。

“筱筱!”

忽然,一道大掌握住了她的手,“筱筱,别碰,别碰……”

盛筱抬眸,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从屋子里跑出来的沈岩和林舒亦,原本在院子里跟许姨说话的盛怀民听到声响也赶了过来!

盛筱扯了扯嘴角,深吸了口气,让风透入自己哽咽的喉咙,这样说出来的话,能清楚一点,能平静一点——

“沈溪珩,你说我喜欢攒钱,其实,我是为了还你家的聘礼。”

“筱筱!”

沈溪珩瞳仁几欲碎裂,大掌紧紧握住她的手腕:“跟我出国,所有的一切我都给你准备好了,我们离开这里……”

盛筱的眼睛笑时,漾开了一道红线:“沈溪珩,我们的婚约到此为止。”

眼泪滑落的瞬间,那道红线也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