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住院部走廊上。

走廊上来往的人并不多,但无论是医生护士,还是来探病的家属,都很有默契地保持着安静的气氛,以留给病人最好的休息环境。

缓慢流动的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走廊上的一排长椅上,只坐着一个长发女孩,感觉空****的。

那个女孩抱着双臂,头埋得很低,还时不时地像小鸡啄米一般地轻轻点着,看起来睡得正熟,走过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

这样平静的画面很快便被打破了。

忽然,一个短发女孩从其中一间病房里破门而出,她似乎是非常着急,拐弯的时候还不小心被门口的椅子撞到了脚,看她的表情好象很疼,却又无暇顾及,只弯了一下腰,就又急急地站了起来朝前跑去。

“叶未瑾!”短发女孩一把拉起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瞌睡着的女孩,急切地摇着她的肩膀,“别睡了,快跟我来!”

那名叫叶未瑾的女孩一个激灵便被摇醒,随即也表情紧张地站了起来,但是双眼仍旧是刚睡醒的惺忪样子,眼眶周围还有一轮淡淡的黑眼圈。她急急忙忙地从口袋里摸到了眼镜,手忙脚乱地戴了上去,忙不迭地问道:“堂姐!爷爷怎么样了?”

短发女孩的眼眶终于红了,她咬住嘴唇轻轻摇了摇头:“爷爷有话要跟你说。”

叶未瑾像被人打懵了一般僵在了原地,垂在身侧的手臂一寸一寸地发凉。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她默默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强打起精神,推开了病房的门。

伯伯和伯母们都围在爷爷的病床边,见叶未瑾进来,自动地为她让出了一条路。

“小瑾啊。”爷爷微弱沙哑的声音轻唤着她的名字,瘦骨嶙峋的手无力地朝她伸了过去。

“爷爷。”叶未瑾强忍着泛上鼻尖的酸意,带着微笑握住了爷爷的手,“爷爷,你不是说要照顾我一辈子的吗?我的爸爸,妈妈都死得很早,我是您一手带大的,您怎么舍得……”

“小瑾啊……对不起……”爷爷再度艰难地开口,深深凹陷进面颊的双眼却泛着柔和的泪光。

“爷爷……为什么要道歉?”叶未瑾惊讶得说不出话。

爷爷是军队干部出身,脾气倔强,一生都活得骄傲而威严,甚至还有些专制。但是对叶未瑾,他却从来不吝惜自己的宠爱,也许是因为从小就和爷爷生活在一起,叶未瑾也与他分外地亲。

这么骄傲的爷爷,就连奶奶去世时都只是自己一个人喝酒难过,却没有流眼泪的爷爷,现在为什么要这样内疚地握着她的手,对她说抱歉呢?

爷爷的目光终于离开了叶未瑾的面庞,缓缓地上移,对站在叶未瑾身旁的伯伯轻轻点了点头。

伯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一本厚厚的记事本,交到了叶未瑾手里。

叶未瑾怔怔地接了过来,抚摩着那已经有些破损泛黄的封面,抬起手便想翻开第一页。

爷爷颤抖的手立刻覆了上来,那干燥粗糙如树皮一般的手心,按住了叶未瑾想要翻动书页的手。

“回去……再看……”爷爷强撑着说完了这句话,便剧烈地咳了起来。

“爷爷!”叶未瑾再也无暇关心手中的记事本,她焦急地站起身来,压抑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奔涌而出。

“小瑾……无论……爷爷做错什么……”爷爷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呼吸也不顺畅了,但还是执拗地抓着叶未瑾的手,说着一些语无伦次的话,“无论……错……你……都会原谅爷爷的……对不对……对不……对?……”

“我会!我一定会的!”叶未瑾的眼泪落在爷爷干枯的手背。

爷爷的双眼泛出亮光,僵硬的唇角竟然微微地向上勾起,接着,他的身子重重地一颤,脑袋便无力地向一旁歪倒过去。

“医生——!”

……

红霞漫天。

白色的床单慢慢地覆上爷爷安详的面容,徐徐的落日仿佛爷爷那终于结束的一生。

叶未瑾独自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发呆。

她的怀里紧紧地抱着那本破旧的记事本,如同抱着一件无价的宝物。

先是爸爸,再是妈妈……

现在就连爷爷,也离开她了吗?

为什么那些她爱着的人,都要一个个地离开她的身边?

……

“小瑾!我考上圣劳伦斯艺术学院了!你呢,你收到通知书了吗?”电话那头,一个明丽的声音兴奋地问道。

“恩,小织,我们又能做同学了。”叶未瑾淡淡地笑了笑,她身边放着一张圣劳伦斯艺术学院的录取通知。

“小瑾,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劲喔。”夏如织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我爷爷过世了。”叶未瑾握住话筒的手悄悄地紧了紧,尽量平稳地说出了这句话。

她知道,自己必须快些接受这个残忍的现实。

电话那边也立刻安静了下来。

良久,夏如织略带歉意的声音才缓缓地响起:“小瑾,抱歉。”

“没关系。”叶未瑾又是一笑,“爷爷留给我一个记事本。”

她看了看这两天一直被她带在身边的记事本,那个记事本被她出神地盯了那么长时间,几乎封面上的每一处破损,每一个褶角,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里面写了什么?”夏如织也有些许好奇。

叶未瑾的手轻轻地在封面上抚过,粗糙的触感仿佛爷爷布满沟壑的掌心。

“不知道。”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地说。

那天爷爷不寻常的表现让她始终没有足够的勇气去翻开它。因为,也许里面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让她无法承受的秘密,一个让爷爷背负着歉疚的秘密。

挂掉了电话,叶未瑾再次端详起那本日记。

她的手指划过封面上每一处破损和褶皱,轻颤了一下之后,终于——

决定翻开它。

苍劲有力的字体立刻跃入叶未瑾的眼帘,那是爷爷的字。记事本上的每一页几乎都写满了字,但是每一页的前面都标清了日期,记录内容有长有短,最长的有好几十页,最短的就只有两三句话。

——这本记事本,原来是爷爷的日记本。

叶未瑾有些迷惑,爷爷为什么要把他的日记交给自己呢?

她又随手翻了几页,几个篇幅很长的日记吸引了她的注意。那些日记的字体十分潦草,似乎反应了写日记的人激动不安的心情。

“……5月27日。磊儿被判刑了……”

“……10月3日。若菡竟然哭着跟我说她想改嫁给别的男人,还说那是为了要给小瑾一个完整的家庭……我绝对不允许她背叛磊儿,这样的女人不配做叶家的儿媳……”

“……12月15日。我终于将若菡赶出了家门,并威胁她永远不要再回来。她要改嫁可以,从此她与叶家再无瓜葛,就当她已经死了罢!但是,她不可以带走小瑾,小瑾是磊儿的女儿,是叶家的孙女,我会把小瑾带大……”

“……5月2日。小瑾又想妈妈了。我不知道我的谎言能维持多久,假如让小瑾知道她的妈妈其实没有死,不知道她会不会恨我?……”

……

心跳如擂鼓。

叶未瑾听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翻动着纸页的手指也在剧烈地颤抖着。

眼前忽然一片漆黑,叶未瑾跌坐在地上,日记本“啪”地一声落在她的脚边。

她到底——要用什么样的姿态,什么样的表情,来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秘密?

……

冷气充足的小礼堂,T型舞台上的各色霓虹如同琳琅满目的宝石一般闪耀着夺目的光泽;优美柔和却不失节奏感的音乐跳跃在这稍嫌阴暗的空间里,不断地刺激着人们兴奋的细胞。

冷艳的模特们踩着节奏款款地步上T台,摆出各种姿势,展现出她们身上衣裳最美的角度。

不断来回的模特和频繁替换的服装如同一条流动的彩虹,这场美到极致的视觉盛宴是圣劳伦斯艺术学院的学生们每年最最期待的一大盛事。

T台上,霓裳艳影;T台下,座无虚席。

礼堂的靠后排,一个戴着大大花框眼镜的少女,疲惫地打了个呵欠,头一歪,“砰”地一声砸在了邻座女孩的肩上。

“叶未瑾,你给我起来。”邻座女孩斜睨着她,看似不爽地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

邻座的女孩一头松软的棕色卷发,颇有气质的单眼皮和高挺的鼻梁透出一缕贵族气息,脸上精致的妆容和身上考究的纱洋装更加证明了她的富家千金身份。

只有叶未瑾自己知道,她这位好友看上去慵懒娇媚,其实个性是最最霹雳泼辣不过。

“小懿,借我睡一下啦……”叶未瑾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撒娇般地抱住左懿的手臂。

“喂,你是参赛设计者诶,不去后台帮夏如织的话,真的不要紧吗?”左懿无可奈何地向里挪了挪身子,以便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不要紧啊……呵……”叶未瑾呢喃着摘下挂在鼻梁上的花框大眼镜,“那家伙说上台前不习惯人家在旁边,否则会让她分心的。”

“恩哼。”左懿皱了皱鼻子,不满地哼了一声,伸出指头轻轻地推了推叶未瑾的脑袋,“迟钝啊迟钝。”

全天下大概就你一个人相信那个傻瓜的话了吧?夏如织是看你昨天晚上赶衣服赶得太晚,怕你太累才这么说的!

“那个……小织出场的时候,记得叫我噢……”叶未瑾的声音低下去,手臂也放松下来。

左懿看了看她孩童般的睡颜,轻皱眉头,叹了口气。

这家伙每次都这样,越是紧要关头,她的神经却越大条。

与从小便玩在一起的夏如织不同,左懿是叶未瑾刚刚入学时认识的朋友,两人因为志趣相投,性格互补,很容易便成了知交。左懿很欣赏叶未瑾百折不挠的劲头,做为千金小姐一呼百应的她对叶未瑾独自居住的自立精神分外赞赏,也对她正在寻找母亲的事情略知一二。

音乐稍停,又一列模特款款步下T台,紧接着,在迷离的灯光下,海浪效果的音乐声中,一组身着颇有夏威夷风情时装的模特摇曳生姿地踏着节奏走上前来。

闪光灯捕捉着每一个不容错过的镜头。

前排的评委们时不时地轻声讨论两句,在计分板上记录着什么。

是了,这便是圣劳伦斯艺术学院所举办的一年一度的服装设计大赛。参赛者均为本校服装设计系学生。比赛规模宏大,奖金优厚,获胜者还有机会得到免费前往时尚之都巴黎参加大师班培训的机会。每年都有不少优秀的学员通过这场比赛脱颖而出,从而比别人提前踏上前程似锦设计师之路。

左懿悄悄地侧过脸。

忽闪的灯光晃人眼,节奏感强烈的音乐振着所有人的耳膜。在这样的情况下,叶未瑾居然也能在她的肩头睡得舒舒服服,看来昨天晚上真是累到了。她呼吸平稳,抿着薄薄的嘴唇,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小块阴影。

左懿不经意地用手指抚过胸前那一枚圣劳伦斯艺术学院的校徽。

两个月前,她,叶未瑾和夏如织三人如愿以偿地进入了这所学校,她和叶未瑾考上了服装设计系,而夏如织报考的则是影视表演系。由于夏如织出众的外型和标准的模特身材,经常被叶未瑾拉来当免费模特,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灯光暗了下来,音乐慢慢地失去力度,这意味着下一名参赛者的作品即将由模特登台展示了。

左懿掐算了一下时间。

应该要到了。

果然,在渐渐响起的夹杂着鼓点的音乐声中,在众多学生们期待的眼神中,夏如织披着一身红蓝交织的耀眼光芒踏上了T台!

“啊——!那是影视表演系的夏如织!”

“那个女孩子好漂亮,不是我们学院的吧?”

“她怎么会到我们系来做模特?!”

“唉……早知道我也邀请她做我的模特了!”

周围响起一片惊叹声,有不少学生纷纷拿出自带的数码相机,开始对着台上的夏如织一阵猛拍。

夏如织的出场这么轰动,才不光是因为她的脸蛋身材。

其实,早在她入学前一个星期,便已经被星探相中,先是拍摄了一组代言广告打开了知名度,后来又参与了偶像剧的拍摄,人气一路看涨,顿时成为了娱乐圈中最被看好的超级新人。这一次她在学校的露面,又是作为模特出场,自然会为叶未瑾的设计加分不少。

左懿偷偷地笑了笑。

金子放在哪里都会发亮,夏如织果然是天生的风云人物啊。

“喂,睡猪瑾,美女出场了哦。”左懿揶揄地抬了抬肩膀。

“啊……!”叶未瑾像一只小兔子一般惊跳起来,忙不迭地架上手中拿着的花框大眼镜,将视线锁定在T台上的少女身上。

叶未瑾所设计的衣服是由黑色的碎布拼接而成的,每块布片的连接处都有各色的流苏,虽然是休闲装,可她却大胆地采用了西装的领子,黑色的薄沙层层叠叠地做成前后长短不一的纱裙,这套衣服穿在身材标准的夏如织身上看起来既俏皮活泼又不失清纯,吸引了不少观众的眼球。

夏如织的步伐自信而不失妩媚,她染成深棕色的公主卷发在霓虹的渲染下泛着别样的光彩,柳眉星眸,秀挺的鼻梁,薄唇微翘,勾勒出一个**的弧度。

“呀——!”

尖叫如同潮水一般袭来。

叶未瑾托着下巴,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

“白痴瑾,干吗这个表情?”左懿从衣袋里翻出几枚硬币,投进了自动售货机里,按下按扭,“我觉得你们做得很成功啊。”

“……”叶未瑾似乎是若有所思地没有说话。

左懿从售货机的凹槽中取出一罐柳橙汁,旋开瓶盖,颇淑女地小口小口抿着,还不忘继续对叶未瑾进行轰炸。

“喂喂喂,小姐你吭个气好吗?”

叶未瑾依旧是雷打不动的死人脸。

“猪!”左懿不客气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说,干吗这个表情。”

“恩……”叶未瑾凝重的表情终于松动,“那个……”

“小——瑾——!”

突然,一个明丽的女声撞进了她们两人的听觉范围,紧接着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后,一只手臂便亲昵地揽上了叶未瑾的肩头。

叶未瑾抬起眼皮,懒懒地看了一眼夏如织。

“干吗,我表现得不好吗?”夏如织粲然一笑,有些得意地指了指自己,“我还是专门向剧组请了假在抽空跑过来的喔,你要请我吃好的。”

“你喔……”叶未瑾摇着头低叹了一声,接着抬起头。

“你刚才笑得太****了。”

“……”左懿一口橙汁差点全部喷出来。

夏如织笑脸僵掉。

笑得太****?

怎么说好歹也是个“杀人微笑”吧……

“模特在舞台上是不能有太多表情的,不然人家看得就不是衣服了,而是你的脸了。”叶未瑾头头是道地分析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刚刚若无其事丢下的超大炸弹,“尤其是你这种人,就更要收敛点才好……”

“我知道我太不专业了,比赛结果马上也要出来了,我们快去看看吧。”夏如织赔着笑脸,对左懿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心神领会地架起叶未瑾朝小礼堂奔去。

叶大小姐说教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棒,如果不马上阻止她,说不定她会一直说到明天天亮。

“你们……干吗啊——!”叶未瑾的尖叫一路散播开去。

好不容易挟持“人质”到了小礼堂,果然,一名教师已经在礼堂外张贴比赛结果的公告了。

夏如织和左懿拉着迷迷糊糊的叶未瑾挤到前头,抬头看着获奖名单,试图在上面寻找到自己认识的名字。

获奖名单格外地详细,除了获奖者的名次和年级,后面还列出了总分以及各个评委为该选手所打的分数。

这次的获奖人数一共10人,左懿刚巧拿了第10名,她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对结果非常满意。

“小瑾,找到你的名字了吗?”夏如织边抬手挡着刺眼的阳光,边仰着头在名单上找着叶未瑾的名字。

“喔,找到了。”叶未瑾的声音平静,好象获奖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

“咦,在哪?”左懿的脑袋也凑了过来。

“呐,第二名。”叶未瑾伸出手指。

“天哪,好可惜!”左懿惋惜地叫出声来,“第一名就有机会免费出国进修了!”

“已经很不错了,第一次参加比赛就能有这么好的成绩。”夏如织事不关己地笑得甜美,“下次再努力一下,说不定第一名就没问题了哦。

“啊!”叶未瑾突然大叫了一声,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自己却浑然不知。

“你又怎么了啊?”左懿揉了揉自己震得发麻的耳朵,没好气地问道。

“你们看,有个人,给我打了好低的分数。”叶未瑾忿忿不平地说,“如果他给的分能再高一点点,第一名就是我了。”

夏如织和左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有一个很低的分数刺眼地存在着。

满分10分,在一排9分当中,出现了一个4.5分。

“评委的名字是……苏亿冕?”左懿看着最上方的评委名字,若有所思地皱起眉,“他好象不是我们系的老师啊。”

“苏……”在看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夏如织的表情顿时凝住了,她的目光变得悠长,眼角快速地闪过一抹莫名的失落。

“苏亿冕……?”叶未瑾撅起嘴巴。

这个人的名字,好象在哪里听过。

……

蝉声唧唧,头顶上的太阳不知疲倦地工作着。

虽然现在才是五月,但天气竟然已经热到不可理喻的地步了。

周末,叶未瑾便被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吵醒了,她嘟着嘴巴爬起来,透过猫眼往门外看——一群工人正在一名中年妇人的指示下把一些家具往隔壁的屋子里搬,很明显是要入住的新住户。

叶未瑾打了个呵欠。

隔壁的房子空了那么久,现在终于有人住了啊。

她换下睡衣,套上挂在门后的咖啡色娃娃装和装饰着流苏腰链的七分牛仔裤,把挑染成酒红色的直发乱七八糟地盘到头顶,穿着白色的薄底系带凉鞋出门去超市买东西。

叶未瑾自从决定要寻找母亲开始,便从原来的家里搬了出来,一个人在离学校很近的地方租房子住。偶尔会回一躺舅舅家,打听看看有没有关于母亲的消息。因为忙于设计和其他事情,她仍旧无法规律地作息。叶未瑾摸着瘪瘪的肚皮叹了口气。

如果上一次的服装设计大赛得了第一名,现在她大概已经在巴黎意气风发地上大师班了吧。

推开超市的门,一股强有力的冷气流吹得叶未瑾打了个哆嗦。

她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花框大眼镜,拉出门边的一辆购物车,慢慢地推着走,边仰头看着货架上的食物,思考着到底是泡面好还是速冻水饺更鲜美一些。

花生酱……花生酱……

叶未瑾在货架上细细地搜寻着。

早晨吃白土司夹花生酱是最美味不过的了啊!

一排玻璃罐装的花生酱终于跃入她的眼帘,可是,为什么它们要摆得那么高呢……

叶未瑾踮起脚尖,伸直了手臂,努力去够那闪着晶莹光泽装着美味花生酱的玻璃瓶,可是她最长的那根手指也只够碰到瓶子底部的一角,不行,一定要拿到!

她碰啊碰碰啊碰……

终于,瓶子失去了重心,地球引力让玻璃瓶飞快地朝叶未瑾仰起的脸上砸去!

她连忙抬手去挡,慌乱中拨掉了自己的眼镜,掉下的瓶子恰好地砸中了她穿着凉鞋的脚,疼痛让她一下子蹦了起来,再落地时便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喀嚓”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的眼镜!

叶未瑾蹲下身子,满脸黑线地捡起被她狠狠地跺了一脚的花框大眼镜和因为砸到她的脚而完好无损的花生酱瓶子。

怎么会这样?

她欲哭无泪。

没有了眼镜她等于是半个瞎子,虽然从这里回家的路不远,但还要过一条马路,靠她这破视力,不被车子撞死才怪。

叶未瑾悻悻地站了起来,眯起眼睛环顾着四周,看看有没有哪个住在附近的好心人可以带她过个马路。

有了!

在离她不远的冷冻食品货架上,有个高高的人影正背对着他挑着东西。

叶未瑾再走近了些,才看清楚他穿着一件白T恤,卡其色七分裤,脚上是一双深蓝色的运动凉鞋——这么随意的打扮,大概也跟她一样是附近的住户吧?

不管怎样,还是先跟人家确认一下才好。

“你好。”叶未瑾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角。

那名男子转过头来,皱着眉头看着拉住他衣角的那个小女生。

由于没有眼镜,叶未瑾居然把他皱着眉头的表情看成了是友好的笑容,便更加大胆地说了下去。

“请问你家在这附近吗?”

男子的表情更加不妙了,他从头到脚地将叶未瑾打量了一番,随后将视线锁定在她拉住他衣服的那只小手上。

“那个,如果不麻烦的话,可不可以请你带我回家?”男子的沉默并没有影响叶未瑾继续把问题问下去的决心。

带她回家?

男子挑起眉。

这小女孩该不会是做那种行业的人吧?哪有大白天出来“工作”,还在超市里拉客的?

“小姐。”他终于开了口。

喔喔,很有磁性的声音嘛。

叶未瑾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没兴趣。”他咬着牙说完了这句话,便有些厌恶地拨开她的手,转身往另外一个货架走去。

咦?

叶未瑾傻在当场。

帮助她过马路回家,居然还要看他有没有兴趣?

“那个,我的眼镜坏了,所以看不清马路两边的来车,想麻烦你带我过个马路就行。”她还是不甘心,决定把事情讲得清楚一些,看看他会不会同情自己。

男子顿住了身形,回过头来再次疑惑地打量着她。

“眼镜坏了?”充满疑虑的声音。

“恩,刚才要拿放在上面的花生酱,可是它放得太高,瓶子不小心掉下来,我又不小心弄掉自己的眼镜,然后瓶子不小心砸到脚,然后脚又不小心……”

“够了!”男子有些受不了地截住她的话题。

哪来的那么多不小心?

再说了,花生酱明明最底层的货架上就有,为什么她非要拿人家摆在最上面的那批存货呢?

不过,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和找不到焦点的眼神,也不太像在说谎……

“只过个马路就好是吧?”他没好气。

“恩!谢谢你!”叶未瑾笑逐颜开。

他又一次垮下脸。

拜托,他又还没答应她。

叶未瑾的小手再次不由分说地缠上了他的衣角,他无可奈何地走到柜台付了账,看着身边心情大好的她,只当是日行一善,至于回报嘛……还是算了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马路边,叶未瑾很好心地伸出手要帮他拿购物袋,却换来了他一个“你那么倒霉谁敢让你拿”的眼神。

“站好,等信号灯。”他简明扼要。

“喔。”叶未瑾眯着眼睛,看着对面一团模糊的红色信号灯,又低头绞着自己的手指玩,觉得无聊了,她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找话讲。

“你几岁了?”

颇友好的语气,可在他听来却不怎么样。

“40。”随口胡诌了个数字应付她,反正她也看不清楚他的长相。

“噢!”叶未瑾的口气立刻恭敬起来,“大叔。”

一个叉叉在他的额际闪亮登场。

皱着英挺的眉,看着面前笑容无害的女孩,他开始仔细思考她是故意捣蛋还是确实天真。

一辆洒水车放着走音严重的音乐慢慢地驶了过来,道路两边的行人都有致一同地朝里避开,虽然说大热天的冲个凉水澡是个很不错的选择,但是大概没有人会想把大街当成自己家的浴室吧。

“哗——!”

叶未瑾只觉得全身一凉,她惊呼一声,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身前的衣服裤子全都湿答答地往下滴着水。

他坏坏地笑了笑,等洒水车走远了,才施施然地踱到她的身边。

“抱歉,我忘记你眼睛不好,没有提醒你,想叫你躲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她戴着眼镜,一定会发现他诚恳的语气配上狡黠的表情有多么的不协调。

“啊,没关系没关系。”叶未瑾拧着衣服的下摆,叹了口气。

还好自己家离这里不远,赶紧回去换衣服吧。

信号灯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下转为生命力象征的绿色,叶未瑾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时不时地左右看着,像是害怕突然会有闯红灯的沙石车疯一样的开过来把她撞飞,让她变成四眼版的女鬼聂小倩。

“喂,到了。”他出声。

“噢。”叶未瑾如梦初醒一般地眨了眨眼睛。

原来在她胡思乱想兼发呆的时候这条并不算宽的马路已经很顺利地过完了。

“谢谢大叔,再见。”她有礼貌地冲他笑了笑,摸了摸湿湿的头发,一阵风吹来,让她的身体连带她的声音都很诡异地颤了颤。

“不谢。”他应道,并在心理补充着:

永远不要再见面可能会比较好,据说霉运是会传染的。

可是,明明他们都已经互道过再见了……

“你干吗还是跟着我?”他转过身,忍无可忍地冲着一脸无辜的她吼道,“不是说只过一条马路吗?”

“那个……我家刚刚好也是这个方向的说……”叶未瑾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栋公寓楼。

他的表情瞬息万变。

不会吧?这家伙竟然跟他住的是同一栋楼?

千挑万选才找好的房子,搬进来第一天就遇到这个头号扫把星,同住一栋楼,见面的机会不多却也不少,可想而知以后的生活会有多么的“精彩”。

当然,更“精彩”的还在后面。

“你为什么会住在我隔壁!”他几乎已经是暴跳如雷了。

“因为这里离学校比较近啊。”她边回答边低着头在包包里摸着钥匙。

“不是这个问题!……算了!”他放弃跟她沟通,烦躁地抓乱自己的头发,很用力地把钥匙插进锁孔,“砰”地踢开门。

王嫂不在,家里也差不多收拾妥当,是个可以住人的样子了。

他正想反身关门,一只细细的胳膊却忽地一下伸了进来,还好他眼明手快地刹住了门关上的势头,否则就凭他摔门的技术,那只胳膊不被夹伤才怪。

“谁?!”他没好气。

“嘿嘿,大叔,是我啦!”门外面,她充满歉意地对他笑着。

他险些晕厥。

这个女孩,总有一天会让他变成定期喷发的超级活火山。

“你又怎么了?”咬牙切齿的声音。

“大叔,我发现我好象忘记带钥匙了,所以可不可以借用一下你家阳台?”她倒是一点都没被他周围的低气压所影响,仍是大胆地说出她小小的计划。

“借阳台?”他的眉毛挑得老高。

出一趟门去离家不远的超市买个东西,也可以被花生酱瓶子砸到脚,踩烂自己的眼镜,被洒水车浇了个湿透,而且还忘记带钥匙,这个女孩果然是传说中的无敌王倒霉。

“恩!我可以从你家的阳台爬到我家阳台,然后从里面把门打开。”叶未瑾确信地眨了眨她那没有焦点的大眼睛,像是保证一般地点了点头。

“算了吧,这里是五楼,我可不想看到有人从我家的阳台上摔下去。”他对她的计划嗤之以鼻,“你这么倒霉,眼睛又那么差,如果让你从我家阳台爬过去的话,百分之两百会摔得像一坨烂布丁。”

“啊……那怎么办。”叶未瑾的手指穿过湿答答的头发,用力地挠了两下。

他走到茶几边上,拿起一个无线电话丢给她:“打电话叫物业的来开锁。”

“物业……”叶未瑾原本就茫然的眼神此刻更加迷惘了,“物业的电话号码号码是多少?”

“你是山顶洞人吗?怎么生活自理能力这么差劲啊?”他烦躁地一脚踹翻茶几边的一个塑料小矮凳,“是你住在这里比较久还是我啊?我第一天搬来怎么会知道物业电话多少?!”

看着自己的头顶如漫画般地冒出缕缕危险的白烟,他绝不承认自己脾气不好,只是没耐心而已。

更何况面对这样一个宇宙无敌大麻烦,再怎么温柔体贴风度翩翩的人也会变身为喷火霸王龙吧。

一股柔和的暖风偷偷地闯进敞开的窗户,扬起纱状的窗帘,带着夏天特有的温热感觉和甜腻味道。

可是偏偏就有人要煞风景。

“阿——嚏——!”叶未瑾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她连忙捏住鼻子想制止住这个不太雅观的动作,没想到却起到了反作用。

于是,一个个的喷嚏接踵而来。

他闪得老远,很用力地瞪了她两秒钟。

瞪住她拼命想做出抱歉的笑,却一次又一次地被喷嚏所打断的尴尬表情,瞪住她不住往下滴着水的头发和衣服,瞪住她已经有些颤抖的手指……

一件衣服“噗”地一下盖在了叶未瑾头上。

“诶?”她七手八脚地扯下挡住自己视线的衣服,揉了揉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的鼻子,有些奇怪地盯着他看。

“去换上!”他抱起双臂,命令般的语气,仿佛谁不从命便是逆天而行。

“啊,不用了啦,已经这么麻烦大叔了,就不用……阿——嚏——!”

这一声是从未有过的惊天动地。

他忍无可忍地揉了揉胀痛的耳朵,双眼危险地一瞪,从牙缝中恶狠狠地挤出几个字。

“知道自己是个麻烦就马上给我去换上!”

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神实在太过恐怖,连超级近视眼叶未瑾都一言不发便乖乖地闪进浴室换衣服,可想而知,他刚才的表情是多么地具有威慑力。

叶未瑾换好了衣服,宽大的男式T恤穿在她身上像一个大布袋,摇摇晃晃地一直拖到膝盖。

“去把头发擦干。”他睨了睨了刚从浴室里出来的她,顺手丢给她一块大毛巾。

他发誓,他绝对不是好心哦!他只是不想那个死丫头从倒霉蛋升级为倒霉病人而已。

“哦,谢谢。”叶未瑾再也不敢违抗圣谕,拿起毛巾对着自己湿答答的头发就是一阵猛擦。

“你听好,我现在到楼下传达室帮你去问小区物业的电话,你给我乖乖呆在这里,不准乱动我房间里的东西,听到没?”他边皱着眉头指着她,边走到玄关换鞋,“要是我回来发现什么差错的话,你就死——定了!”

拖长了尾音表示绝对的肯定。

“知道了,我一定不会做不礼貌的事,真是麻烦大叔了!”叶未瑾笑眯眯地对他挥手说再见,直接忽略掉他语气中的威胁成分,让他觉得颇没有成就感。

用极度不信任的目光雷达再次扫遍她全身,他只能无奈地叹口气,转身出了门。

他再次发誓,他绝对绝对不是好心哦!他只是想让那个臭丫头快点回家从他的视线中消失而已。

脚步声逐渐远去。

叶未瑾心想,这位大叔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呢!以后做邻居一定没有问题!虽然大叔的脾气有点奇怪……

可是话说回来,大叔是一个人住吗?难道他没有老婆小孩?

刚才指挥搬家的那个中年妇女,大概就是他的老婆吧?

想到这里,叶未瑾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出于无聊,他又不许她乱动,叶未瑾只好站在原处,眯着眼睛打量着这整个房间。

也许是因为刚刚搬来又经人细心地收拾过,东西不多,客厅显得格外地整洁干净。这套房子的结构和叶未瑾家里的结构是完全一样的,不过家具饰物的布置风格却相去甚远。听人说,从房间的布置就能看出主人的性格品质,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将视线转到另外一面,是两个并排的房间,一个房间的门敞开着,大大的穿衣镜立在门边,从叶未瑾的角度还可以看到房间里KING SIZE大床的一角,这间很明显就是他的卧室。

而相对的,另外一个房间,门却关得严严实实,仿佛拒绝任何人进去一般,透出一股禁忌的气息。

叶未瑾有些好奇地向那个房间的方向迈了一步,随即便想起了他让她不要乱动的叮嘱,这才及时刹住了脚步。

视线再次转了个九十度,叶未瑾发现茶几上摆着一个像盒子一样四方方的东西,就连她这个超级近视眼都能看出这个盒子的做工精巧。

是首饰盒么?

不管是什么,它的外型都漂亮得足以让人爱不释手。

女孩子向来都抗拒不了精致的东西吧?

对不起了大叔,我看一下下就好,绝对不会给你弄坏的。

叶未瑾默默地忏悔了一秒钟,然后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个精致的盒子,凑到眼前细细地看着。

盒子很重,棕色光滑的盒身上雕刻着木头一样的纹路,盒盖上镶了一圈银色的边框,四个角上还有精致的雕花。

叶未瑾惊叹着,顺手打开盒子。

盒盖的内部嵌着一个小巧而明亮的镜子,盒子里面,一个穿着芭蕾舞群的小娃娃,随着盒内飘出的轻灵音乐,开始旋转起舞。

叶未瑾双眼一亮——

原来,这是个八音盒。

那叮叮咚咚的欢快旋律,好象有点耳熟。

忽地,叶未瑾眼睛一亮。

那……那是著名芭蕾舞剧《胡桃夹子》中的《花之圆舞曲》啊!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就经常放这首曲子,而她,也常常和着那优美的旋律,进入甜蜜的梦乡。

八音盒仍在不知疲倦地唱着。

花之圆舞曲。

这首歌,她怎么可能忘记?

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的手触摸到了盒子前方的一串英文。

深深地凹陷下去的英文字母,仿佛是后来被人刻上去的,显得有些简单和粗糙。

那是一个名字。

一个英文名字。

“你在做什么?!”带着薄怒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轰然炸开。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回来并站到了她的身后。

叶未瑾双手一颤,八音盒就在他和她的视线中,飞快地向地上坠去。

刹那间——

轻灵的旋律戛然而止,原本旋转着的芭蕾娃娃受伤一般地倒在了镜子的碎片上,盒盖与八音盒分离,一道长长的裂缝将那个深深凹陷进去的英文名字劈成了两半。

没有人说话。

叶未瑾屏住了呼吸。

蹲下身子,她伸出手去抚摸那道深深的裂痕,又拿起了那个受了伤的芭蕾娃娃。

她不敢回过头去看他的表情。

他怔怔地盯住那些碎片,半晌,才震怒地一把拉过叶未瑾的手臂,迫使她面对着他。

“对……对不起……”叶未瑾的声音低低的,“大叔,我一定会赔给你……”

他仿佛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般,用力扭过她的手掌,让她掌心朝上,将一张纸条狠狠地拍进她的手心。

她吃痛地低呼了一声。

“出去。”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让人无法违抗的霸道。

“对不起,请你告诉我,这个东西……”叶未瑾将芭蕾娃娃握在手心,满怀歉意地想要弥补自己的过失。

他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大步走到门边,一把拉开了大门。

“还要我请,是吗?”他的眼睛恼怒地眯起,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不……对不起……”叶未瑾这才觉得有些惊慌了。

都怪她!明知道自己笨手笨脚冒冒失失,还忍不住去碰别人重要的东西。

叶未瑾!是你自己活该!

她走出房门,正想转过身充满歉意地向他鞠个躬,没想到,那“砰”地一声巨响把她结结实实地隔离在他的世界外。

唉~~~

叶未瑾惆怅地叹了口气。

最近是犯小人还是走路撞了衰神?

不仅因为有人不公平乱打分数让她丢了第一名和深造机会,还摔了眼镜湿了衣服忘了钥匙,更郁闷的是还连累了隔壁好心的大叔。

她摊开右手,里面是刚才他给她的纸条,上面记录了一串号码,像是电话号码。

……

“你听好,我现在到楼下传达室帮你去问小区物业的电话,你给我乖乖呆在这里,不准乱动我房间里的东西,听到没?”他边皱着眉头指着她,边走到玄关换鞋,“要是我回来发现什么差错的话,你就死——定了!”

……

啊!

叶未瑾恍然大悟。

那么这个一定就是物业的电话咯。

她赶紧跑到楼下对面的小吃店,问卖面线的阿婆借了电话打给物业。

之后,叶未瑾坐在门口楼梯上,足足等了两个小时,才终于能够进她可爱的家。

向物业的大叔们道了谢之后,叶未瑾不安地看了看另一位“大叔”家的家门。

大叔一定还在生气吧?

那个八音盒,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东西,说不定是大叔多年前初恋情人送给他的礼物!

叶未瑾啊……罪过罪过……

不过,以后一定有机会将功补过的!

叶未瑾肯定地点了点头,将家里的窗户打开,一股夏风灌了进来。

风啊,赶紧把她一身的霉运啊~都统统吹走吧~~

她满足地伸了个懒腰,转过身从柜子里拿出备用眼镜戴上。

世界又再次在她的眼前明晰无比。

金色蜜糖一样的阳光,青翠欲滴的绿树,小区楼下蜿蜒着的彩色花圃,还有打着各种彩色阳伞来来往往高声谈笑着的人们。

没错,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只是,她的霉运,才刚刚开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