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峥致对于她的计较显得有些无奈,只能叉着腰在旁边看人收拾。

房子并不大,只有一居室。好在周知许可以到日本太太那里借宿,这里只有他们两个男人。

用了剩下的钱到二手市场上淘了一张折叠床回来,徐峥致躺在上面试了试,感觉并不错,很乐意这就是自己以后的栖身地。

他又典当了些东西,让周知许买了一**好的绒鹅被子,他只准自己委屈到这种地步。

周知许觉得他是穷讲究“有的床睡都不错了,还有些人连睡的地方都没有,只能住在棚子里面。”

贫民那些支起的棚子帐子,下雨天在地势高的地方还算好的,若是地势低,雨水全都倒流进去,再加上周围还有粪池。

臭气、潮气,混着一脚的泥,他们这里比起那里的日子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回。

“所以你就让你二哥睡床,让我睡地板?”

徐峥政本不想说起这事,是周知许主动往枪口上撞“人家都是背地里偏心,到你这来,连装都不装,把好东西全分出去了。”

“我以前待你不薄吧,厚此薄彼成这样,你良心呢?”

周瀓津因为看不见,周知许自然而然的把唯一的一张床划为他的所有物,现在天气还未完全稳定下来,最近有点倒春寒的趋势,她又怕周瀓津半夜里冷,给他下面铺着的被褥又加厚了一层。

这样杂七杂八的把东西匀下来,留给徐峥政的还真的没有什么。

她整理着东西,自知理亏,也不敢再争辩什么,只能小声地嘟囔着“这不是也给你买了被子。”

听着这不情愿的话,徐峥政比划了比划,要给她厉害的样子,周知许瞪大着眼睛,不服气的看回去。

她余光扫了扫周澂津,抿了抿嘴,突然害怕他又误会什么。

勉勉强强算是安定了下来。

天擦黑的时候,他们终于有时间坐下来一块吃顿饭。

久别重逢,本该庆祝一下的。

可周知许手上并不宽裕,在买完东西后更是只剩下一两毛钱,拮据之下,还是徐峥政当了一件大衣才有的余钱。

而这些钱他们也不能开销在口腹上,还有大用处。

把筷子递给了周瀓津,周知许牵着人的手,帮他认了一圈桌子上的东西,轻言了三两语后,就放开了手。

并没有多少东西,不过一碟小菜,一碗粥而已。

她为此感到有些后悔,从前没有攒下什么钱,不然不至于现在连让周澂津吃上一顿还算过去饭菜的钱都办不到。

“这不算什么,过去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结果是什么?清粥小菜吃起来更踏实。”

徐峥政饿的厉害,扒着碗里的粥大口的吞了一口。

他并不作假,是真的不挑,甚至偏爱眼前的白粥。

吃到嘴里的东西,无非讲究一个色、香、味,三者之中,最重要的还是要味,其它的都是假把式。

从前在西餐厅请客,大菜一味汤,中间肴味难计其数,吃过之后还要再用咖啡才能散场。每个人要一洋宽,一场宴席下来,吃了多少不知道,就知道那些端盘子布刀叉的侍者来得实在是殷勤。

什么烟昌鱼,铁扒鸡,汉堡牛排,牛奶蛋糕样式不少,就是始终差了点意思,不如街边的一碗面来的实在。

论吃得舒服,还是要他们中国的饭。

周知许看了看徐峥政,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周瀓津身上,她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好在没有什么皱眉难以接受的意思表露出来,微微松了一口气。

“我会好好挣钱的。”

她要帮日本太太多卖出去几件衣服,这样就能多些薪水。

有了钱,给他们买丝绒的被子,让餐桌上多上点荤腥,还要给周瀓津治眼睛···

周知许想着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很多。

她并没有感到难以呼吸的压迫,反而有种窃喜,这种身份上的转化,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我也会好好挣钱。”

徐峥政可听不得什么被女人养的话,赶紧在后面接着“到时候吃香的喝辣。”

“你不是说最喜欢清粥小菜了?”

“···”

吃过饭,徐峥政自告奋勇要去刷碗,周知许正好还要收拾着行李,就放手让他去做了。

房子有些年头,据说是宣统三年建的,顶梁的木头带着轻微的霉味,周知许上去拍了拍,总觉得这会是一个大问题,人要是长久地住在这里,并不是件安全的事,要快些找新的房子才好。

周瀓津靠着窗子站,听到声音偏了偏头“谁在那里。”

“是我,二哥。”

她赶紧回了一句“我来整行李。”

虽然周瀓津并不看得见,周知许还是递了递手里的箱子,好像只有此才能证明,她不是刻意要来打扰他的。

“受累了。”

“顺手的事情。”

话题进行得并不顺利,周知许其实有许多的话想要说,她想要知道他们这些日子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他们又是如何到这里的?尚家的小姐又如何了?

最重要的是她想要解释些什么···

“你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很好。”

在窗子口站得久了,周瀓津似乎想要歇脚,这里并没有紫藤竹椅供给他,一个人摸索了半天,到了床边上,半坐了上去。

“所以是乐不思蜀?”

他抬了条腿上去,弓了起来,搭了一只手在膝头上,撑着脑袋,对着旁边的人,大有种秋后算账的意味。

“不是,不是。”

周知许慌忙地否认,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不写信回去的缘由。

是为了和他划清关系?还是她就是故意为之的?亦或者说是她自己心里有鬼,不敢回去?

这些的确是最初的想法,但并不能代表现在的。

她想要同他道歉。

因为曾经的不懂事,模糊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让他为此烦恼。

他想要他同她一样宽心,他们还能像从前那般相处,他不必避着她,她也不必怕着他。

“日子过得一塌糊涂,只是遇上了很好的人。”

很好的人?

男人支在膝头上的手紧了紧,眨了下没什么用处的眼睛,并不说话,等待着对面人的下文。